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一众妃嫔们听闻这消息,原先那一张张娇俏的面容瞬间花容失色。
容贵妃柳青青更是捂住了嘴,差点就要晕过去。
陆婉音身为皇后,平日里一向端庄稳重,如今却是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她不假思索地起身命令道:“快!带本宫去见陛下!”
众人被她的语气震慑住,不敢有丝毫懈怠,纷纷起身,随着皇后一同朝养心殿匆匆赶去。
祝明月默默地混在一众妃嫔中,她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脚下那一方小小的路面上,不敢多看,更不敢多言。
一入养心殿,一股子苦涩浓郁的药香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那味道极为浓烈,甚至有些刺鼻。祝明月不禁皱起眉头,细嗅之下,能分辨出当归与黄连的苦涩、还有艾草独有的草木香。几种药味相互交织缠绕,熏得人难受万分。
明明正值春日,外界一片生机勃勃。陛下床旁的暖炉中却仍烧着少许的炭火,那炭火在炉中缓缓燃烧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声。想必是陛下身体抱恙,极度畏寒,才使得整个大殿中温暖无比。
祁昀正虚弱地靠在床榻上,英气的脸庞苍白如纸。他眉头紧皱着,见到一众妃嫔们进来,才勉强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皇后来了。”
妃嫔们见状,忙不迭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都免礼。”祁昀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与宫女都退下,待下人都悄然退出去后,他才重新看向众人,声音缓慢道,“朕没事,只是有些乏力罢了。爱妃们不必担心。”
然而,任谁都能看出,祁昀的身体情况远不如他说得那般健康。
初次面圣,祝明月的心跳得厉害,忍不住悄悄瞥向祁昀。
他的脸色如此苍白。她初入宫闱,陛下便病得这么厉害,甚至到了在朝堂上晕倒的地步,这究竟是为何?他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生怕自己的失态被他人察觉。
祁昀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盯着新入宫的几个妃嫔审视了一番。最终,他还是将眼神停留在皇后陆婉音身上,虚弱地说道:“皇后,朕有些乏了,想休息片刻。”
陆婉音连忙上前,关切地轻声问询:“陛下,您感觉如何?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祁昀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朕已经传过太医,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些疲累,不必再大费周章。”
他的声音仍是很微弱。
陆婉音自是不敢违抗祁昀的旨意,只得转身吩咐殿外的宫女们准备一些清淡的膳食。安排妥当后,她便伫立在一旁,
柳青青见陆婉音这般作为,也效仿上前,围着祁昀嘘寒问暖。
“陛下,您可觉得身子好些了?这春日里乍暖还寒,您可得多多保重龙体呀。”说着,柳青青掩面哭泣起来。
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妃嫔们都小心翼翼,不敢高声言语。
祁昀并不作声,仿佛陷入了沉睡,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祝明月静静地立在一旁,眉眼低垂,同新入宫的嫔妃们一同祈愿陛下能早日病愈。
正迷迷糊糊地想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抬起头来。”
谁?
余光瞥见周遭人的目光投过来,她心中一惊。
我吗?
她忙抬起头,慌乱道:“臣妾常在祝明月,参见陛下。”
祁昀用那双冷冽的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又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一名太医匆匆走进殿内,行礼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已调配好了新药,还请陛下趁热服用。”
祁昀坐起身,抬手接过药碗,慢慢地喝了几口。药汁入喉,他的面庞上逐渐有了些许血色,似乎精神好了许多的样子。
苦涩的药味在殿中弥漫开来。但祁昀不愿醒来似的,又缓缓闭上双眼,下了逐客令:“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退下吧。”
陆婉音张了张嘴,似是想再说点什么,但瞧见祁昀已然合上的双眸,话到嘴边又无奈咽下。
殿门悄然关上,陆婉音带着众人妃嫔悄声退出了养心殿。
祝明月与琉璃和小桃一同走在回揽月阁的路上,片刻,她面带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低声对她们二人说道:“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琉璃正静静地走着,闻言满脸疑惑,眨巴了几下眼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小主?”
祝明月斟酌了许久,这才开口:“陛下生了如此大的病,怎会大张旗鼓地让满宫皆知?按常理而言,陛下龙体有恙,本该秘而不宣才是。除非......除非是有人有意为之。这般大肆宣扬,前朝后宫必定动乱,实在是奇怪得很。”
琉璃想了想,回她的话:“刚在殿中听见她们说是太后娘娘差人传来的消息,许是太后娘娘爱子心切,急着让皇后娘娘去照料。”
这时小桃突然插嘴:“奴婢听内务府的嬷嬷说,陛下自幼时便身体虚弱,只是后来成年独自开府,离开宫后,便好了许多,不再生病了。也不知怎的今日竟会愈发严重,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晕了过去。”
她见四下无人,又鬼鬼祟祟地八卦道:“小主,您可知道,太后娘娘并非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
“怎会如此?在宫外时从未听说过。”祝明月一惊,停下脚步。
“可在这宫里头,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陛下的亲生母亲,乃是先帝的柔嘉皇贵妃童氏,听闻皇贵妃温婉贤淑、才情出众。只可惜皇贵妃命薄,在陛下五岁之时便早早地去了。”
小桃低声继续,“先帝怜爱幼子,将陛下记到当时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名下,由太后娘娘抚养长大。可是先帝驾崩后,太后娘娘便不许宫中之人再提起此事,并在外头散播风声,称陛下是她的亲生子嗣,用于稳固自己皇太后的名位。”
“先帝那时候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祝明月暗自思索,“我只是觉得其中有诸多蹊跷,当今局势不明,你们两个要谨言慎行,万不可把这些话传到外人耳中,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是,小主。”二人纷纷应下,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祝明月嘴上这般吩咐道,心中仍是隐隐不安。可她自己只是一个初入宫闱、人微言轻的小小常在,面对这些也实在是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她只得带着琉璃与小桃加快脚步先回去。
回到揽月阁中,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祝明月才踏入房门,还未在妆台前坐定,厢房紧闭的门扉突然被毫无征兆地被人狠狠拍打起来。
“砰砰砰”的声响如同几道炸雷,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震得人心头一颤。
这么晚了,究竟是哪个不速之客?
“是谁在外面?”祝明月警惕地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心神领会,忙不迭快步前去将门拉开。
门一打开,只见许映安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大黄蝴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她怒容满面,蛾眉倒竖,身上的衣裳凌乱,裙摆随着她急促的步伐而翻飞。
许映安一边往房里冲,一边提起裙摆骂骂咧咧地嚷着:“祝明月!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