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山脚时,邱引顿了下脚,夜遥也跟着他停下,“落东西了?”
邱引摇摇头,“大概是看错了。”
复制灵锥时,他隐约感觉有什么人在旁边,不过那时夜遥在画符,兴许是那些鬼力影响了也说不定。
至于刚刚……应该没什么人会往这深山老林里躲藏。
下山后,夜遥忙着给玉君书买疗伤的桃子,就没留在楚栖迟家。
他进门时楚栖迟还在院中捣弄着什么,邱引停下脚步,说:“他的眼睛是因为什么伤的?”
还在流川的时候,楚栖迟就在捣鼓这些,但都不见效果。
“妖力。”
邱引沉默了下,“若是这样的话你可以试试渝草。”
“渝草……”楚栖迟顿了顿,“此物应当是生在妖山中,以它做药不会适得其反?”
传闻中的渝草由妖力孕育而出,在妖族聚集的地方随处可见,而夜遥称帝时,并没有强行要求妖族都去夜寒宫,所以这种东西找找还是很容易遇见。
可渝草因为生于妖族,其妖力也是无与伦比的强,到时若适得其反毁了封免的双目……
“有可能,不过他的眼睛不治也没救,而且毒物的解药往往就在它身旁。既然都是死局,为何不试试?”
听了他这些话,楚栖迟又是一阵沉默,“邱兄说的也有道理,我现在就出发好了。”
“这里是仙居,应该很容易找到渝草。”
邱引:“不告诉他一声?”
“算了吧,他又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采了渝草就回来,要不了多久。”
“你确定能行?”
邱引有些怀疑的看了下他的腿,渝草多生在山上,楚栖迟坐轮椅去真不会翻车?
“那当然,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风陵渡器修,区区山路不在话下。”他说:“不过在我走之前,能不能麻烦邱兄你帮忙把它交给他?”
他拿出盒药膏,邱引记得那是封免之前一直在擦的。
他往楚栖迟身上打入了个传声符,“它能千里传音,你遇事了直接用灵力驱动就行。”
“楚某谢过邱兄。”
“小事。”
说完他拿过药膏进入里屋,封免的房门半敞着,他本欲敲门,里面却传出个冰冷声音——
“谁?”
“他让我送药给你。”他顺势推开门。
封免想来是在换药,眼上的封布躺在桌上,而他本人……左眼角竟有道不浅的疤痕。
他将药放在桌上时,正好瞥见封免身后未拆开过的药罐。
他道:“这些药……”
“老毛病了,他总说要试试,拒绝很麻烦。”封免道:“请你不要告诉他。”
邱引沉默了下,应道:“行,这盒还给你放后面?”
“有劳。”
邱引默默照做。
上次楚栖迟谈起这事时,说是他已经炼药好几年了,可直到现在封免也还看不见,他的双目大抵是恢复不了了,所以才将楚栖迟给的药原封不动的放回柜子。
他离开时顺手带上门,不过治眼睛一事他还在犹豫,刚刚楚栖迟才为了这事离开,他要不要传音告诉他一下?
他回屋时,玉君书问:“师弟,你有没有看到楚公子?”
“他刚刚出去了。你还需要灵力吗?”
玉君书的反噬伤还没完全好,时不时的需要旁人渡灵平稳,而他们几人中就夜遥的最强。
“我已经好多了,暂时还不需要。”他摇摇头,“我刚刚见师弟从封公子屋内出来,可是他的眼疾又复发了?”
“不算吧,我看他的眼疾已经伤无可伤了,不过他眼角的刀疤倒是可以去除一下。”
“伤在那只眼睛?”玉君书下意识的问。
他以前有个下属,眼底也有伤疤。
“左眼。”
“左眼?师弟可确定没看错?”
“嗯。”
封免眼下的那处疤痕太特殊,他还特意多看了两眼,就是左眼。
他往玉君书体内施了个记忆共享的符咒,“你自己看好了。”
他特意提取了给封免送药的那段记忆,玉君书看完后一阵惊讶,“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疤痕的模样位置,分明和他那个下属的一样,封免是妖!
邱引有点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凝了个隔绝符在周围。
“你放心说吧,外面的人听不见。”
“好,”他道:“你我都经历过未来,我就长话短说,封免是狐妖。”
“什么?”
“他隐藏得很深,前世他曾是我的得力下属,当初我用炼妖壶时,就是他为我护的法。但我没有想到,他以前竟去过风陵渡。”
封免前世就是个不苟言笑的狐妖,但他对将人变成妖一事格外执着,即使是他大势已去后,封免都还兢兢业业的跟着他。
也就是如今的局面和前世出入太大,他才疏忽狐妖最擅伪装的事。换张皮囊对封免而言再简单不过,唯独眼角的伤疤……
封免对九黎的执念远比他还要深。
“依你的意思,是他拿走的九黎?”
即使封免只是风陵渡的外门弟子,但他要去无涯也是轻轻松松。
玉君书摇摇头,“不会是他,这个时间段,他还不知道九黎的下落。”
前世封免是在他拿到九黎后,突然冒出来效忠的,当时他也私下让人查过他的身世,皆是空白。如今看来再合理不过,以前的他可是儒门仙师,他们往妖族方向又如何能查得?
何况他早就潜伏于风陵渡,若是早知晓九黎的下落,应当在风陵渡还没关前就拿了。
结合他上次说起九黎时,封免的惊讶,他更倾向于有人提前告诉封免九黎的下落,才有了后面风陵渡被人强行破开的事。
同样想到这些的邱引问:“那位颜小姐知道九黎吗?”
“知道。”
玉君书回答得很沉重,以前在颜府,他曾以玩闹的方式同颜非颜说起过这个,结合她早早杀了全家的重生者事迹,公布九黎下落的人十之有九是她。
但这里面还有种可能。
邱引:“世上妖族这么多,万一封免真不知道这件事,是别的妖族拿了九黎又当如何?”
他们认识封免许久,也不见他做出出格的事,寻常性格也温温和和,全然不似生杀暴戾之人,有时候他甚至比仙君更像仙君。
玉君书:“这种可能性不高,他是我见过对九黎最执着的妖。九黎若现世,他不会放弃拿它炼人。”
邱引:“既然这样,我们先将他抓住。”
“不妥,炼妖壶若不在他身上,我们抓了他,只会让其他小妖更谨慎的带着九黎躲藏起来。”
邱引想了想,说:“那这件事我们先不要声张,他既然是狐妖,我们可以反其道让他带我们去寻九黎。”
“他穆然跟随我们前来,想来早做了准备,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玉君书对此事并不看好。
“他不松口,我们可以让他上钩。”他继续说:“我可以做一个假的九黎,诈他说已经找到了,彼时他肯定会有所行动。”
“但要这计划成功,灵锥就不能发挥作用。”
一个人若想确认东西还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回到藏东西的地方看一眼,而那时他们只需跟着封免就能找到炼妖壶。
妖族寻九黎为炼人,他们手握九黎,潜伏的妖族就是不直接出面争抢,也会暗地让妖来夺。而他们只要暴了这破绽,顺藤摸到后面的瓜是迟早的事。
不过灵锥他只是复制,核心要诀唯有玉君书才能破除。
“可以。”玉君书道:“我待会儿佯装旧伤复发,以灵力不足为由毁去它们。”
邱引:“辛苦你了。”
“炼妖壶孽根深,若让它现世,没有人会好过。”他说:“我已经在它身上犯过一次错,不能让它开始第二次。”
“你以前……也这样?”
说实话,那个使用炼妖壶屠戮半个人间的形象,才符合他对浊世剑邪的印象。可他面前的玉君书,就差把“我已悔改”四个字刻在脸上。
玉君书笑了笑,“再那样他该伤心了。”
前世做完那些的他,本该待在那个地方永世不得翻身,是夜遥自毁金丹为他换得一线生机。
十世已过,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不分黑白的剑邪。
若是夜遥不怪他,他更想努力做夜遥期许的剑仙。
邱引将他眼里的苦涩尽收眼底,前世他就知道夜遥与别的仙尊不同,但从玉君书的状态看,他似乎也不是完全不会教学。
他撤去灵符的那一刻,敲门声也随之响起。
封免收回手,“有打扰到你们吗?”
“没……我们就是说说大嫂的事。”
邱引随口找了个理由。
封免示意他们看屋外的光景,说:“是夜长老回来了,他还买了其他小吃,让我来叫你们。”
“谢谢。”玉君书客气的说了句。
他与封免擦身而过时,封免顿了下。
他身上的气息和那个人一样。
夜遥不知道他们这些小九九,回来后就将吃食放在桌上,还不忘埋汰两句。
“你们两个最近鬼鬼祟祟的,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啊?”
邱引:“只是关于我大嫂的一些事。”
夜遥动作的手顿了下。
玉君书是邱引的师兄,也算邱引半个兄长,他称呼颜非颜为大嫂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这师兄弟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的?
嫂子都叫上了……
想归想,他也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只对玉君书说:“你既然都决定娶人家了,应该早点带她回落仙处,家长都不见那个姑娘愿意跟你?”
“我……”玉君书顿了下,“下次遇到,我一定带她回落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