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川从不把那些问他消息“是真是假”的人放在眼里,面对类似的疑惑,他永远都是一句“我们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敷衍一般人绰绰有余了,显得理直气壮又神秘莫测。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沈顷哲,他心虚的要命。
对方的目光锐利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像是要劈开他的脑袋,汤川有种被洞悉的错觉,仿佛对方不是真的在问他,而是宽容的在给他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无论是这冷冽的低音炮,还是这看狗的眼神,都让汤川如鲠在喉。
“那个我......我那边还有事儿,不打扰二位了就,沈导,回头有机会再聊。”他讪讪然后退,逃也似的离开。
沈顷哲横目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黑沉沉的眼眸深处铺陈一片冰雪的色泽。
晚宴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沈顷哲带了些醉意坐在车里,百般聊赖的翻动手机。
宋迟忽然给他分享了一条微博。
沈顷哲点开,发现发贴人是“娱记小汤”。
这条微博似乎是被买了推广和热搜,转评赞的数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沈顷哲皱眉,因为他发现微博的内容正是汤川在晚宴上同他添油加醋说的那些,里面对盛临意指名道新,节奏带的很足。
一时间,“盛临意出柜”,“盛临意私生活紊乱”等词条霸占了热搜前几。
广场被狂怒震惊的粉丝们屠了。
“我草,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粉丝粉了个卖屁股的同性恋,好脏啊!”
“之前不是说是看病吗?搞得我还浅浅的心疼了一下,现在看来真是白瞎了我的同情心。”
“满嘴谎话,又蠢又坏,看什么病啊别是看艾滋!”
“吐了,什么时候打炮不好非要回归舞台前去??就这么忍不住?”
“这谁还分得清盛临意和发情的牲口啊!”
“早说丑零多作怪,队友都是被他连累的你们还不信!”
“初初是给他擦屁股,还被黑子骂好多天了!”
“盛临意滚出来磕头道歉!!”
“盛临意滚出NTG!!”
......
【Vernon Song】:“这事你知道么?”
【philosophy】:“假的。”
【Vernon Song】:“这么确定?”
【philosophy】:“他当时跟我在一起。”
【Vernon Song】:“卧槽?怎么没听你提啊?”
【philosophy】:“提什么?我又没真跟他打一炮。”
【Vernon Song】:“嘶!”
【Vernon Song】:“那这妥妥是泼脏水啊,感觉NTG是想让他背锅再把他踢出去。”
【Vernon Song】:“可怜他生病住院还要被网暴,实参了”
【Vernon Song】:“我让宋徊回头去医院瞧瞧他。”
【philosophy】:“你手头有缺人的通告么?”
【Vernon Song】:“?”
【Vernon Song】:“云海是演艺经纪公司,没有爱豆的项目。”
【philosophy】:“没用的东西。”
【Vernon Song】:“我呸,沈顷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同情心适可而止。”
【Vernon Song】:“圈子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这样的人,你前脚给他资源后脚就能给你传出桃色新闻,对你们俩都没好处。”
沈顷哲没再回消息。
-
邻近出院,盛临意去查了一下账单,当得知这该死的经纪公司没有给他交医保以至于医药费全自费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嗓子需要近半年的恢复期,近半年可能都没办法从事歌手的活动,真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意宝,有你的快递。”护士说。
“我的快递?”盛临意愣住。
他在这个世界统共不认得几个人,也没有网购,哪儿来的快递?
“喏,给你剪刀。”护士体贴道。
“谢谢。”盛临意点头。
他拆开外包装,发现里面是个简陋松垮的白色纸盒,表面遍布着奇怪的褐色污渍。
“什么呀,臭烘烘的。”护士探头道:“是什么食品过期了吗?”
盛临意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
“我不拆了。”他说:“扔了吧。”
“没事,我帮你拆。”护士以为他嫌麻烦,另拿了一把裁纸刀划开了纸盒,旋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一只被开膛破肚的死老鼠横陈在纸盒里。
腐烂的内脏混着玻璃屑浸淫着凝固的血液,散发着恶臭,盛临意的太阳穴跳了一下,二话不说冲上去连纸盒带箱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歉疚道。
“没事。”小护士心有余悸道:“为什么会有人给你寄这些啊!”
“恶作剧吧。”盛临意轻声笑了笑,没有多谈。
折回病房,他点开微博,他的名字还挂在热搜上。
各色谩骂诅咒层出不穷,黑子们还对他进行了人肉搜索,大数据时代,他的信息早就泄露的不成样子,不然东西也不会寄到病房来。
他现在既没有经纪人也没有保镖助理,原本定好明天出院,被人蹲点就惨了。
盛临意犹豫了片刻,给管床医生打电话。
“您好,我想提前办理出院。”
-
宋徊没接电话,不知道是不是给培训班上伤了,深更半夜的盛临意也没好意思电话轰炸他,独自离开了明基医院。
街道上空无一人,盛临意一路畅通无阻,他心想这也算是跟黑子们打游击战了,玩儿的就是心跳。
两旁的商店皆门户紧闭,灯光忽明忽暗。
随着道路的延伸,盛临意感觉自己仿佛在被无形的黑兽吞噬。
他有点想不到接下来的去处。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先不说道歉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其次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不道歉,他能耗的过这群人吗?舆论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冷风灌进喉咙里,他咳嗽了两声,心口渐渐发凉,无助。
“啪嗒”
背后传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巷陌间犹如魔鬼敲击着镰刃。
盛临意悚然一惊。
他没有回头,只加快了步伐,背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了,急迫沉重到凌乱的地步,盛临意心知不好,能这个点还蹲守的绝对也不是普通的黑粉,可这条路他仿佛走不到尽头,也找不到出口,灯影化作曈曈鬼影,模糊了他的视线,冷汗从毛孔里往外渗,浸透了衣衫,被风吹的森寒黏腻!
一双手从侧方冷不丁探出,轻而易举的将他拖入黑暗,盛临意张大了嘴,呼救却被那只大手按了回去,淡淡的木质香调氤氲开来,裹挟着体温翻腾弥漫,男人高大宽阔的身躯像一棵参天大树,给他落下足够的庇荫。
盛临意绵长的呼吸。
他的脸很小,男人的手又很大,整个手掌横过他的脸庞,指尖几可抵达他的眼角,触着他的睫毛。
他的吐息很快在男人的手心里凝结成湿漉漉的水汽,仿佛是从他身体里榨出来的汁液,他慌乱的扑闪了两下眼眸,鸦睫便如小扇子般在男人的指尖反复蹭着。
“别动。”男人说:“痒。”
盛临意瞪大眼眸。
嗓音是熟悉的低音炮,沉沉然,带着散漫和不耐烦,与黑暗共舞,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两个人影攒动,手里都提着东西,仓皇急促的徘徊来去。
“人呢?刚刚还在。”
“啊啊啊气死我了,枉我提前在这里蹲了三天,我还说要亲手划花那个贱人的脸为初初报仇呢!!”
听声音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
沈顷哲单手举起手机,放大倍数,照着那两个人影拍了两张特写,便搂着盛临意往巷子的另一端走。
盛临意几乎是被他裹在怀里,亦步亦趋,单衣轻薄,微微潮湿,与男人的身躯磨蹭贴靠,犹如无物,盛临意的目光游离,那肌肉块垒的轮廓在脑海中勾画形成,线条**直白,带着野性。
衣服最终被不知道谁的体温捂干。
一辆奥迪A4停在巷子的另一端,二人坐进去,沈顷哲在驾驶座上开启四面的挡板,淡声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盛临意在后座懵了许久,才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车内的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那些茫然、脆弱的情绪一览无遗,大大的眼睛澄澈而水色潋滟,像受了惊的九色鹿。
沈顷哲从后视镜里端详着他,越发觉得自己连夜驱车赶来的行径堪称壮举。
他男朋友要害他,自己却要救他,还这么及时,犹如神兵天降。
这小子应该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恨不能以身相许了吧?
男人多少有些膨胀,挑眉道:“哑巴了?”
“不是......”盛临意颦着眉,他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十分费解道:“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会开这种车。”
沈顷哲:“?”
这车怎么了?
难道车里有味道?还是于照扔了什么不该扔的东西在里面......
“为什么开”
“好像有点太便宜了,当导演其实不赚钱是吗?”盛临意担忧又不乏疑惑的说:“就跟我们爱豆一样,白白辛苦......”
沈顷哲:“.....,.”
他的关注点永远这么清奇。
“这是我经纪人的车。”沈顷哲竭力克制道:“我开自己的车是不要命了吗?”
“有道理。”盛临意怔了怔,上扬的唇流露出几分凄清苦涩,“跟我沾上关系不好。”
沈顷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车后背忽然被人扒拉了一下,盛临意倾身凑过来道:“我本来以为是宋徊让你来的呢。”
温热的呼吸轻柔的扑洒在脖子上,耳周,鬓角......像神鸟的羽翼拂过。
封闭的空间里,属于对方的气息变得浓烈,像是洗衣液或是洗发水的留香,有薰衣草与小豆蔻。
沈顷哲的思绪被延误,等觉察到那语言的陷阱已经晚了,他侧首想辩驳,正对上青年凑的极近的脸孔。
白皙的鼻尖几乎蹭上自己的鼻尖,呼吸也在这一刻交融。
那张脸没有一点瑕疵,弯弯的眼中含了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的眼睫浓密非常,眼角有一颗淡淡的不甚明显的小痣,被笑意沾染上了嫣色。
他怎么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呢?
沈顷哲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下移,凝在他柔嫩轻启的唇角。
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收紧。
“是宋徊让我来的。”他嗓音微哑,清了清才又说:“他的车在维护,所以我......”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盛临意冷不丁的伸手,微凉的指尖触在自己的鼻梁上。
像玉一样的质感。
青年的表情很专注,仿若在描绘自己面容的轮廓,细致且珍重。
沈顷哲有一种错觉,他对待情人也不过深情至此。
蹭拭了两下,盛临意被自己逗笑了。
“还以为是脏东西呢。”他自言自语,烂漫道:“原来是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