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禁区 第5章 躁动

门外的空间巨大而开阔，像一个隐藏在地下的血肉plus版车站，但车站里没有电梯，没有座椅，也没有车，只有粘结的筋肉和奇形怪状的支撑骨架。

不同于他的小房间，外面的天花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洞穴，里头血迹、弹孔和硝烟的味道依稀可辨。

历经了战斗之后，如今车站内药味弥漫。四周墙壁挡着不少门帘，睡袋和地铺更是随处可见，除少数几个守夜人外，其他疲惫的人类都在不太香甜的睡梦中。

他看到墙角边有敞开的箱子，里面堆积着无人使用的光脑，于是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一个。

“你要用它更新数据吗？这里的光脑都没了主人，用完记得放回去。”

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002握着光脑转身，一名棕发男子正站在骨柱前看着他，身板笔直，眉目清俊。

“你好啊，初次见面，我叫玉朗青。”

002看着对面额头上深蓝色的晶体，没有说话。

“啊，不好意思。”男子恍然道，“我总忘了我也是仿生人。我是404号，但我更希望你能叫我玉朗青。”说罢他摊开手心，向002展示了自己的基本信息。

“002。”002简短道。

玉朗青点头，带着002走到最近的篝火处，示意他坐下。

玉朗青道：“抱歉了，这里资源稀缺，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尽量多提供些低级物品，来确保大家都能活下去。我中午见到过你，看过你的伤势，没想到竟能醒得这么快。”

他又顿了顿，喃喃道：“也对，编号这么靠前，听起来就挺能唬人。虽然编号说明不了什么，但我知道，你的等级一定比我高，想必你不是S就是A ，我没说错吧？”

002安静地注视着火苗，一言不发。

“你倒也不用特意瞒着我，毕竟我们是同类，既然我扫描不出你的信息，你的等级就一定比我高。”玉朗青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我挺喜欢你的。”

002这才冷冷抬眼。

这人吵得莫名其妙。

棕发男子把热脸贴了冷屁股，却没有介意。他仿佛很久没和人说话似的，坐在篝火边絮絮叨叨。

“真没想到白队这样的人，却带了个不爱说话的回来，也算是人各有所好。噢对了，我的搭档出去了，你若不打算休息，正好可以和我一起去巡夜，这里清扫过，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

他回头看了看002，关心道：“诶，你怎么了？”

002捏着光脑，脸色有些微妙。

数次尝试后，他发现自己竟完全感应不到云端，无法对接，就意味着无法传输数据。

他对着404伸出手道：“把你的数据传给我。”

玉朗青奇怪地看他一眼，与他交握在一起。片刻后，玉朗青惊讶地抬头道：“你......”

果然，整个传输及通讯版块毫无反应，连报错都没有，这意味着他的完整值至少降低了10%。

最坏的可能，便是已经被摘除了，002暗暗想道。

002凝视着手心一动不动，一时间，只有篝火在噼啪作响。半晌，他平静道：“一天之内，把近七百年的资料都拷出来。还有，不要说出去。”

若不知好歹，废掉一个A-级也不算难事。

玉朗青莫名染上一丝寒意。他闭上嘴，无措地点了点头。

每个执行者的功能版块都独一无二，没有别的替代品，况且002并不想换。除非云之城还留着备份，但不好确定，他如今甚至无法正常下载。

我是个修复不了的残次品这件事，晚点再让他知道，002心想。

优秀的执行者不该隐瞒，但他需要借助人类的力量，趁机逃出去。

残次品只会被抛弃。

玉朗青看着002落寞地坐在篝火边，有些于心不忍。

他想了想，开口道：“没关系，云端被毁掉了很多数据，停运了很久，即便更新完也差不了太多。听说星域人手不够，现在还在修补各种漏洞，被带走的伙计们可有得忙了。”

002低着头嗯了一声，看来是听进去了。

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他的手中被塞进了一小袋能量晶石。

玉朗青笑道：“算是新伙伴的见面礼。和我出去走走吗？”

沿着山洞走出莱茵站，外面正下着瓢泼血雨，滚滚的乌云遮天蔽日，气氛分外压抑。二人在洞口边驻足，002沉默良久，问道：“为什么要取人类的名字？”

玉朗青叹口气，苦笑道：“我曾以为自己是在这土生土长的人。”

玉朗青原本就叫玉朗青。

他生活在万华线的繁华大都市里，是一名兢兢业业的国际警察。虽身为公务员，却做不到朝九晚五，但他热爱自己的生活，写书绘画练小提琴，每天锻炼健身。

直到某天，他奉命逮捕一个闯入国际银行的女强盗。

那个手里握着褪了色的枪的女人，脚下踩着一堆散落的无名尸块，盯着他扬眉道：“嗯？这里居然还藏了一个。”

玉朗青回忆道：“大约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太久，久到我忘记了身份，坚持认定自己是个人类。”

久到就算他被这怪力女人绑走，就算他和邱秋齐力杀掉了几只从未见过的怪物的时候，他也不相信自己是个仿生人。

女人对着小镜子涂完口红，伸出削如葱根的手指轻弹了他一下，嗤笑道：“人类？长着蓝色晶体的人类吗？”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说罢，二人又同时陷入了缄默。

002道：“你和我不一样。”

玉朗青道：“事实上，我依旧认为我是人。你呢，要不要给自己也取个名字？”

002淡淡拒绝道：“没必要。”

名字何尝不是代号。

等他再次回到房间时，白冕依然在抱着枕头熟睡。002不打算休息，他在房间里轻轻走动，最后坐在了地铺尾端。

能量源59%，解锁度15%，完整度不超过90%。

解析完身体后，他拿起玉朗青刚刚交给他的资料看了起来，既然连接不上，那就全靠自己。

云之城的情况与玉朗青所说别无二致。

执行者中A级以下损毁和丢失者不计其数，S级更几乎全部遗失。

系统云端遭到毁灭性破坏，大量共享数据丢失，极难恢复。

星域，也就是空间管理局，监管信息系统，维护着云之城的治安。星域还严密保管着所有关于调查官和执行者的机密数据，称为序列。

在新发布的损毁序列名单里，有数十条机密级别S的序列，执行者的信息登记册和能力排行表赫然位列其中。

登记册里留存了每个执行者的原始备份，里面必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002还在资料里看到了星域的一则位面招聘公告：诚招执行者临时工，等级要求为级别A及以上，工时和薪酬面谈。

血雨声渐歇，天蒙蒙未亮。

他忽觉腰间一紧，身边有懒散的声音问道：“宝贝怎么不睡呢，在看什么？”

002沉默着收起了资料，平静地唤道：“阿冕。”

“？！”

白冕猛地直起身子把002摁倒，琉璃般的眼眸里有桃花荡漾：“我没听错吧，小二哥哥主动喊了我名字！”

002无机质的深色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了白冕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嘴唇上落下了片片鹅羽般轻柔的吻。

002听见了自己脑海深处的电流声。

呼吸交错间，白冕哄劝他道：“我很喜欢，宝贝不如再叫一声听听？”

“......阿冕。”

啵唧一口，“再叫一声嘛。”

“阿冕。”

啵唧一口。“再叫一声。”

“阿冕。”

“真乖，再来再来。”

“阿冕。”

白冕正玩得不亦乐乎，门帘被突然掀开。

“啊啊抱歉。”有人捂着眼睛惊慌道。

“......不对！冕哥你真不是人，怎么又在欺负002！”

来人正是云秀。

她松开手，气呼呼瞪着地上没羞没躁的人。

白冕起身道：“你这小姑娘懂不懂先敲门？嗯？有没有点眼色？都说了，大人的事你最好别管。”

他扫过男人被亲得润泽性感的嘴唇，颇感意犹未尽，奈何有第三人在场，白冕只得遗憾地将002拉起身来。

云秀道：“这儿哪来的门！外面出事了，冕哥你得去看看。”

002随着白冕走出门，车站远处的另一头正有一群人吵吵嚷嚷。两个年轻的金发姑娘坐在墙角边捂着脸，玉朗青立在那里，挡住了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为首的痞气男人指着玉朗青骂道：“说我欺负人？我就问你谁见着了？你，你还有你，你们看到了吗？”

他身边的瘦子谄媚道：“我只看到张哥想教这俩姑娘一些小规矩，免得新来的人啥也不懂，真是好心当驴肝肺，还被人倒打一耙。”

张哥满意地大笑。

“听到没？你这小白脸一边去，别以为你是那臭娘们儿的新姘头我就怕了你。我告诉你，大爷我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尿泥呢！”

“哦，倒提醒了我，大爷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们这种家伙那玩意儿能使吗？有没有尿过裤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人闻言，也猥琐地哈哈笑起来。

玉朗青脸色青紫，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握紧拳头扑上去和男人打了起来。

“救命啊，执行者打人了！执行者打人了！”

“怎么回事，执行者不是不能伤害调查官吗？”

大多数人不明所以，有些人则慌慌张张地抄起了武器。

白冕三人赶到时，那边已经变成了大混战。

002见状丢出一颗迷你弹，砰地在人群里炸开，咳嗽声顿时此起彼伏。待白色的烟雾散去，闹架的人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四周人群围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气息。

002：我离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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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