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儿响叮当 第10章 庭竹十

“为何……”段寄云目光在林萱萱和徐梦璋之间徘徊，心中闪过一丝他未来得及捕捉的不合时宜的兴奋，“你们认识？”

徐梦璋点头，他看段寄云模样眼熟，想起来他是那日帮助纪见溪的青年。

“今早云哥儿上早朝去了，舒达就是来找这里的书生玩的”，林萱萱攥着帕子道，“饭菜熟了又热了几道，也不见舒达踪影，我就出来找人，不成想和这位徐书生撞上了。”

林少轩转头问徐梦璋，“萱娘子为何要找梦璋你要人？你今日不是去了书院？”

徐梦璋点头，“今日舒达和见溪一起出去玩，我看天都黑了见溪还没带着舒达回来，就出来找人，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就和萱娘子碰上了。”

“要找哪些地方？”段寄云问道。

徐梦璋报出来几个稍远还没找过的地方，看对面的英武男子点头，将手里的糕点交给林萱萱，与林少轩耳语，想来是在分配人手。

糕点……

徐梦璋眼睛一亮，“今日他们应当是去了镜尘寺。”

见几人将目光投向徐梦璋，他解释道：“今晨和见溪去糕点铺的时候，听说镜尘寺今日有法会，见溪爱赶热闹，平日里不是和我去，就是带着舒达去。”

现下天色已暗，即将到酉时，镜尘寺是酉时关山门，说不定二人是因为人多，下山不及时，才回来晚的。

“我正好有马车，寄云和我一道往那边走两步，将人接回来”，林少轩折扇向后点了点自家马车，“萱娘子不若回家热热饭菜，等寄云、舒达回来还能吃口热饭。”

林萱萱看向段寄云，见人点头也便应下了。

“我……”徐梦璋不知道如何开口，手中攥着灯笼不知道如何是好。

“梦璋和我们同去吧。”

“欸”，徐梦璋欢喜应道。

徐梦璋提着灯笼上了马车，配合着林少轩一起将车帘撩起来，方便等下注意两边行人。

他撩起帘子看见段寄云在和林萱萱说些什么，想来是安慰的话吧。

这林萱萱可是舒达的准婶婶，这事他和见溪都知道，想不到人间有真情，两人多年不见，感情也挺好，只是可怜舒达夹在中间了。

两人说完，段寄云上了马车，坐在徐梦璋对面。

人甫一坐稳，车夫便赶着马车出发。

“你觉得舒达是怎样？”段寄云发问。

见人困惑又有些警惕，林少轩解释，“这位是舒达的小叔叔。”

徐梦璋恍然大悟，这下又从段寄云眉眼中看出与段舒达有几分相似。

段舒达在讲他叔叔故事的时候，自己有时候也在身边，自然知道些，舒达与他的英雄叔叔。

既然叔叔问了，应当是想要从旁人口中了解一下这许久未见的侄子，好与人搞好关系吧。

侥幸徐梦璋没听到舒达今日发言，不然他要是知道段寄云要将人“卖了”，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本着帮助叔侄二人拉近关系的想法，徐梦璋将并不在场的少年好好夸赞一番，也回答了二人的疑问。

“老爷，到山脚下了。”车夫挺稳马车道。

三人惊觉到镜尘寺山下了也没看到人，于是下车，却见通向山顶道石阶上空荡，周围也没看见人影。

现下已经过了酉时，山门关闭，山上僧人已经开始晚修了。

“会不会路上错过了？”徐梦璋担忧。

那二人脑中却想的是王七，一个孑然一身又小肚鸡肠的人离开了监牢，自然是要寻仇，这将他送进去的人里纪见溪功不可没。

“有这个可能。”林少轩配合着点头。

“我上去找，你们原路返回再确认一下。”段寄云下意识发号施令，开口后恍然发现自己并不在军中，“我时常夜间赶路，脚程快，此处崎岖，你们上去也危险。”

“寄云说得有道理，而且他有武功傍身，确实比我们合适。”林少轩继续解释，“那梦璋我们再向回走，这次走得慢些别错过了，若是没有，我们再分开找。”

徐梦璋点头，“有劳段公子。”

“今日纪见溪穿得是何颜色衣裳你可记得？”段寄云问。

“藕粉色的。”

徐梦璋没忘记早上纪见溪拉着他选衣服，说是好看的颜色让人心情愉悦，前日舒达看着心情郁闷，自己当然要穿得明快些。

“多谢。”

“寄云，就算今晚月色还好，你也要走得慢些，你没有灯笼照着，这路也不算好走。”

“段公子，稍等，我带着灯笼出门的，他在车上，我去给你拿。”徐梦璋说罢，匆匆往马车去。

见人走远，段寄云对林少轩道：“帮我给段风传个信，让他带着金子来。”

林少轩点头答应，从袖袋中掏出信号烟交给段寄云，“若是人当真在镜尘寺，倒也还好，若是出事了，那找人这事不能大张旗鼓，不然容易落了人把柄。我等下让家丁来山下候着，有需要就把这个燃了。”

段寄云点头表示明白，昨日楚烨才在镜尘寺捐了金帛，今日就有人在镜尘寺失踪，此事若是传开，不仅是镜尘寺名声有损，更是重重地打了楚烨的脸，再加上他本意是为了孩子祈福，若是让他知道了，这岂不是就是打脸吗？

楚烨是为他未出世的孩子祈福，所以才向镜尘寺捐了金帛，而就在捐完第二天，就有人来镜尘寺后失踪了，不管这中间有何原因，都会被人认为有损孩子福气。

损害楚烨名声算小，主要是楚烨的性子，难免又在心上留一疤。

听到脚步声渐近，林少轩拍拍段寄云，“路上小心，要是我们路上遇见舒达他们了，就差人来找你。”

段寄云从徐梦璋手里接过灯笼，送别二人，快步向山上赶去。

他一路留心，直到山顶镜尘寺大门前才发现一路没遇见人。

叩响门后不久，便有小沙弥出来，段寄云简单说明来意，沙弥将人引入寺内，见过住持。

主持认得段寄云，不久前楚烨才带人来求了平安符。

“今日寺中往来人数多，不知段施主可否描述一下那二位模样，说不定有人见过。”

段寄云将从林萱萱那里问来的段舒达穿着描述了一遍，用手在胸前比画了一下段舒达的身高，又说了纪见溪的衣着，凭着记忆描述他的模样。

描述过后，有几个僧人有些印象，毕竟他们一大一小在一众男女间尤为特别，但至于去哪里了他们还真不知道。

这时候有个小沙弥站出来，说他引着这二人去了寮房，之后再没见过。

段寄云谢过住持和其余僧人，请小沙弥引路去寮房。

“我就是在那里遇见那二位施主的。”小沙弥凭着记忆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地方。

“是那小施主累了，粉衣施主见我正好路过，找我要了间寮房好让小施主休息。”沙弥一边走一边向段寄云解释，“到了，就是这间。”

寮房外并未挂上木牌，也没掌灯，但沙弥还是在门口敲敲门，试探着问了几句，再问了几遍都没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进来。

屋子里空无一人，月光借着推开的门照进来，在桌子、凳子上折断。

房间构造都大差不差，小沙弥借着月光熟练地找到烛台并点上。

桌上干净，被子也叠得整齐，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你确定是这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段寄云发问。

“是这间，我还给他们端了素饼哩”，小沙弥看看整洁的寮房，小声道，“这施主怪好的，都收拾整洁了，就是不知道这盘子他端哪里去了，我不会被师兄骂吧。”

段寄云耳朵灵敏，自然听到了，“你们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收拾？”

“一般是在晚膳后晚修前，在这个空当来收拾，今日法会，来往人多，师傅说在晚修之后再来收拾。”

段寄云点头，走进去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翻找。

床上被褥平整，拿开枕头也是如此，低下头去找床底，在床底木头架子的空隙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段寄云顺着它露在外面的绳子，将它拽出来发现是一个荷包，纹样和段寄云腰间的相似，还带着一点糖霜和橘子的味道，是段舒达的，昨日还看见他用荷包装了橘饼。

荷包看起来像是被人抛下床底的，恰好搭在了床架上，运气好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当真是被你人绑走了，这荷包应该是纪见溪留下的记号。

“施主，可找到了些什么？”小和尚看人四处翻找，生怕他再翻乱了，自己还要来收拾。

“有劳小师傅在带我去其他空房间看看。”

这间屋子只有一面有门窗，不知道这后面是怎样的，那些人怎么就能够将人悄然运走而不被发现。

沙弥领着段寄云又看了几个房间，直到最靠边那间，两面有窗，推开窗子外面是一片竹林，虫鸣声传入房间，

窗沿上有少许泥土，像是引诱人从这窗户外翻出去似的。

“施主切不可从此出去”，见人回首，小和尚解释道，“此处外面是个陡坡，容易滑倒，且现下要入冬了，虫蛇正是活跃的时候。”

镜尘寺依山而建，虽说寺院坐落于山顶，但是山顶并不是完全的平整，就如此处本来是一个少有草木的陡坡，后来栽种了竹子才有的这片竹林。

“多谢提醒。”段寄云这下将跳出去看看这个想法。“不知道要如何去这后面这片竹林？”

沙弥又引着人向外走，绕了几圈走到靠下位置，仰头在密密匝匝的竹子间隐约勾勒出刚刚去过的寮房。

小和尚因为不想晚修，自然地引着段寄云在寺中四处看。

“这里通向哪里？”段寄云停在一条沙弥自然走过的小道发问。

小道已经被垂下来的草木掩盖，被踩实的沙土露出细缝。

“听师兄说，从前这里本来也是个侧门，是条供我们快速下山的捷径，但前年时候大雨冲毁了那条路，现在基本少有人来。”小和尚见人要向下走，出言提醒，“为了防止有人意外从这边出去，再向前几步的侧门特意锁了起来，钥匙要去找慧聪师叔拿。”

段寄云点头，让小沙弥领着他将寺院各处看了一遍，也了解了其他侧门，看完又让他带着去找慧聪。

慧聪生得八字眉，一副苦大仇深脸，加上人也寡言，不少新入寺的人都怕他。

听了段寄云来意，慧聪去取了一串钥匙，提着灯笼，领着段寄云朝门口走去。

小沙弥不想做功课，本想跟在人后面，却和慧聪四目相对，只得悻悻离开。

慧聪不语，见人走远，打了个哈欠，今日实在是困乏。

小路上铺有石板，段寄云一直注意脚下，特意将步子踩在慧聪的脚印处。

他意外发现出去慧聪和自己的脚印，意外在石板上看到了被碾烂的草叶，心下猜测是对的。

侧门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慧聪在门前换了几把钥匙，终于是在一声声铁链和门撞击的声音中开了锁。

“施主，这条道自从前年被冲毁了，一直少有人走，若你一定要去，请千万小心。”

道过谢，段寄云还没踏出脚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刚刚带路的小沙弥，跑到大路和小路交界处站住，喘着气道：“施主，门外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