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齐沧的世界观遭受到如何摧枯拉朽的冲击性打击。
另一边,永宁县内。
齐和康用他爹那套措辞很快说服齐大和齐三,与二堂兄齐若森、三堂兄齐元江三人驾着大伯的牛车风驰电掣。
下车后,三人兵分三路。
齐若森在东门原地待命看着牛车,齐元江立马去百味楼接人,齐和康则采购糖盐跟生姜雄黄。
“小二,3斤粗盐,3斤红糖。”齐和康直奔着杂货店去,一进门就直接朝小二说道。
多余的一斤粗盐和红糖是三伯要的。
小二高声应和道:“好,来了!客官。”
小二一边招呼,一边麻溜地用油纸打包好,用细麻绳捆绑住,挂在铁钩上称,还没等齐和康认真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拿下来,说道:“好了,这里两斤粗盐,两斤红糖。粗盐一斤二百二十文,红糖一斤三百文,诚惠一千五百六十文。”
齐和康暗暗“啧”了一声,太贵了,这糖价比上半年来买贵了足足五十文一斤。
而且看那小二的动作,肯定缺斤少两了,但他赶着回去,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小二,这六十文……”他看了一眼挂在柜台边的称。
小二脸色一变,还以为这是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呢。
他是个聪明的。老板在时,他每一称都不会少,差一点也给补齐;也不会多,多一些都得抖去。端的就是一个老实人设,等时间久了,老板自然而然便放心下来。
偶尔老板不在店内,他就看趁机缺斤少两,吃点回扣。
也不多,一斤货物一般就少个一两。这不就二三十文就到手了。
这回也一样,少了三两多,还以为要转手一把铜钱呢。没想到……被逮住了。
不过还是有赚的,只是从原本的九十多一百文变成四十文不到。
“给您免了,客官,您看这样行不行?”
齐和康笑了下,“给。”
他掏出一两半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手臂一伸,纸包稳稳当当地落入背篓里。
一斤红糖与盐是三伯家的,所以还剩下三两银子……
就在齐和康在杂货店门口盘算还剩下多少银钱的时候,一个富态的中年汉子脚步利索地狂奔,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还未等他走远,杂货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关门了。
晴日当空,明明气温不低。
但莫名地,齐和康感受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阴冷与紧迫感。
他迈开腿,拐进隔壁的大街,急冲冲地跑着去济世药铺。
站在门口,他大口喘着气说道:“大夫,要半斤雄黄粉,生姜也来点。”
抓药的学徒以为这年轻汉子有什么急事要请大夫呢,没想到就是卖点雄黄和生姜。
“雄黄一两90文,五两四百五十文,”虽说有点嫌弃,但动作却没落下,“生姜一斤200文,干姜一斤500文,客官要多少?”
这过于昂贵离谱的价格吓得齐和康猛地倒吸一口气,他还想说买几斤,剩下的还能买点什么。
现在这个价,齐和康甚至想买一斤生姜就算了。生姜这玩意,也只能驱驱寒,够用就行了。
只是,爹让他一定要花完,而且还让他剩下的都买姜……
他斟酌再斟酌,纠结再纠结,最后还是开口道:“雄黄粉一斤,生姜三斤,干姜一斤。”
学徒眉眼舒展,闻声立马行动起来,嘴里还推荐道:“客官,再来点艾条?”
“艾条多少钱?”还剩下一两银子,他爹的意思就是要全花了,干脆全买艾条?
“艾条一根十五文,客官要多少?”
齐和康掏出怀里的三两银子,“那就雄黄和生姜老姜用剩下的,全部都要艾条。”
“好的!客官!”他接过银子,递给掌柜。
一旁的掌柜都不需要拨算盘,就直接道:“70根。”
闻言,齐和康挑了下眉毛,等学徒麻溜点好七十根艾条,他说了句多谢,便将雄黄、艾条、姜放入背后的背篓里。
而后又跑动起来。
微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年轻的汉子以均匀稳定的速度迈着长腿。
远远看到穿着皂衣的四六个衙役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齐和康紧急刹车,在十字的巷子口停下,紧贴着墙边,余光往外偷瞄。
生怕这衙役看到他背着东西,直接搜刮干净。
络腮胡子衙役嗓门很大,齐和康竖起耳朵听,“……他姓罗的算啥玩意儿……哥几个巡街……回衙里……”
“行了……”
“他个娘希匹!%¥#*#@&……”
人已经来到附近,显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边角有个人在偷听。
“行了,这回是师爷让人唤我们回去,估计县里有什么事情要忙!”
“能有啥事情,粮税劳役都已经过了,肯定是那罗圈腿将事情推给我们了。”
“别管了,上头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头儿你肯定知道发生什么事。”
人影渐渐远去,声音若隐若现。
平安度过,齐和康开心地舒了口气,又想起要在申时前回到大田村,他赶紧乘风而动。
等齐和康跑跑停停,很快就出了城门口,直奔着牛车去。
齐若森坐在车辕上招手,一脸沉重与焦急:“快点上来,我们赶紧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大哥出事了吧?”齐和康一边问,一边急忙上了车。
“大哥我没事……是县里要出事了!”
齐元海翻了个白眼,不过眼下不是嫌弃这些的时候。
等人都坐稳,齐若森挥了下鞭子,牛仿佛也感受到了周围凝重沉闷的气氛,蹄子迈得比平常快多了。
齐元江解释道:“我和大哥想要去找掌柜的宽松个一两天,让大哥回家帮忙。没想到掌柜的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还说什么,他要去吉安县投靠姐夫。”
“那没事……”齐和康停住话头,倏地想起杂货店老板关门的举动。
“哎——我初初也以为是掌柜出什么事了,但他后面又补了一句,说‘县令与夫人和离了,夫人伤心之下带着孩子与娘家一同离开了’……”
“带着孩子……?”齐和康立马指出疑点。
齐元海:“对,你说怪不怪异,,与夫家和离带走孩子,县令又不是养不起,只能说明一点……”
齐若森和齐和康若有所思。
齐元江左看看他大哥,右看看他二堂哥和四堂弟,“哪一点?”
“说明这事,县令也扛不住,甚至可能没命,不然他自己的亲子女,能愿意让已经和离的娘子带走,说不定他们就是为了保全底下的孩子,故意的。”
“更重要的是,阿森说他等在外面的半时辰里,已经看到了不少马车出行,偶尔透过掀起的帘子能看到里面大包小包的,随行的下人那更是多……”
齐若森听到这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难怪……我回来之时还看到衙役往县衙里赶,”齐和康说,“他们本来今日在外巡街搜刮的,结果被师爷喊回去了,个个都非常不满。”
几个兄弟内心愈发不安起来,也不再出声。
……
家中。
齐沧算了下时间,感觉应该快回来了。他已经逛了好几圈,肯定带不走的物件将外部空间塞得乱七八糟的。
他只好再整理一遍,说不定能挤出点位置放其他。
两床旧棉被,一袋半麦子,一袋菜干,一袋茄条笋干混合,锄头两把(只有头),板凳也来两个,大蒜三串,打满井水的木桶4个。
水这个东西至关重要,他们这里雨水不多,估计南下的路上水源也不会太多,但这玩意儿根本没办法多囤,没地方不说,还一洒洒一半。
四桶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拿出来用。
申时,一道挺拔的身影不带犹豫地窜进来。
“爹,”齐和康及时赶回来,他垮着一张脸,“县里好像出事了。”
刚在车上,他好像很镇定的样子,但实际慌得不行。
“大哥,你没事吧!”齐和真在院子里将萝卜切成条。
齐和康:“没事。”
齐沧假装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咋了?跟……爹说说。”
齐和康明显没有注意到微微停顿的语气,噼里啪啦地将县里的事情说了一遍,“怎么办啊?爹。不会要打仗了吧!”
这两年因为各自领地偶有摩擦,齐和康在县里都见过几回流民了,只是规模小,行不了什么气候。
本以为今年也跟之前差不多,但眼下这情况,怕是不好了。
齐沧看了眼眼前的少年,才十六岁,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胆量与洞察力。
看来上辈子当了兵卒,应该也能活下来……
“先不急,元海应该还在跟大哥说,之后可能会开祠堂。”
说完他又说起白家夫妻退亲的事情,“这事呢……”
齐和康脸上微怔,而后想起县里的事情又松了口气,“爹不必担忧我,这样也好。咱们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咋样了……要是真打仗了,我们……”
齐沧见齐和康脸上都是担忧,确实没什么难过之色,便放心下来。
不过想也知道,这年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都没见过几面的,感情就算有,那也不算多,更多的还是一种憧憬。
他拍了拍齐和康的肩膀,不管怎样,干粮得准备起来。
“铛铛——铛——齐家汉子!一盏茶后必须到祠堂来!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