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乾道三年:临安残梦 > 第18章 画扇

乾道三年:临安残梦 第18章 画扇

作者:兰晏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26 18:54:26 来源:文学城

雪夜寂寞。

春芜卧在通铺上,愁心渐起,辗转不成眠。

忽闻哽咽之声,春芜估计又是哪个宫女夜来思亲,或是白日里受了委屈了,只怕自己说错话,叫她泪上加泪、悲上加悲,于是闭目假寐,佯作不知。可有别人受了扰,生了气,把被头一掀,坐直了小声骂道:“谁,是谁?嚎什么丧,嚎什么丧!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平日活计那么多,从早到晚,紧赶慢赶的,好容易得空儿睡一睡,你倒如丧考妣了!”“姐姐我错了。”叫花姐儿的宫女不敢哭了,生生把泪往回吞。有几个被吵醒的,揉一揉眼,只嘟囔。先前骂她的叫玉娥,玉娥一听是这十三岁的小呆子,也懒得气了,翻身而睡。

花姐儿这一声“姐姐”,却叫得春芜再也眠不成了。

未几,见她们皆睡,春芜悄从怀内摸出一把小小的银锁,对月光来看,一面看,一面细细摩挲。此锁仅两寸长、一寸半宽,厚约半指,十足的雪花银,锁梁缠了红线。正面是凤穿牡丹,背面是“长命富贵”四个篆字。她无声而叹,也是在思乡了。阿娘是绣坊一流的绣娘,一幅《百花争春》能引来活蝴蝶,也托人将她送进宫中,盼得富贵,临别时赠她银锁一把、新衣一件,衣角上绣着一个“云”字。那是她的本名,叫卫云儿。春芜年少,还未怀春心,不曾想到,玉京城中,天子脚下,朱门高墙又锁了多少红颜,一簪一珥,聊伴残生。钗头凤,丁香珥,金跳脱。芭蕉夜雨,漏断更残。案头抛书卷,砚台搁霜毫,罗帕揾红泪,翠屏楼上望郎归。春尽秋来,江山俱老,十里平湖独倚栏。胭脂干,香尘散。驿桥马蹄响,风霜催容貌。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哽咽之声渐而又起,小如蚊蚋。

还是花姐儿。

春芜一听,料定不管不成,便把那小锁揣回怀内,起了身,下了炕,拍一拍花姐儿的被头。花姐儿探出头来,月光一照,满脸泪痕。春芜与她附耳道:“你再哭,我就叫李嬷嬷卖了你。”花姐儿虽呆,倒也不至于认了真,也在她耳边道:“我傻,不值钱。还是你比较值钱。若非你再三在这宫中帮衬我,只怕我现在连个哭的地儿都没呢。春芜姐姐,我真喜欢你。”这小呆子说着,笑着,倒又落泪了。春芜心想真是白逗你了,便“嘘”了一声,再指一指那头的玉娥。

她会了意,才不哭了。

日复一日,宫中劳作倒也如常。

一夜大雪。

春芜头上缀了些雪白的、烟紫的绒花,一身是藕荷色的裙袄,虽无牡丹、芍药之艳,也有寒梅之雅了。她正在灯下看锁,忽听风急雪大,就惦念起了她们延福宫的那一片菊花圃,即披一件靛青色的寒衣起身,提灯打伞,去外头一看。她早前见风云生变,亲给花圃盖了油布,唯恐冻坏了花苗,此时风雪骤急,而黄油布仍把花儿盖得密严严的。若是寻常花木,春芜即便留意,也不会如此上心。是因李元妃爱极了菊花,她才勤加照料,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懈怠。依她所见,李元妃其人,也真同那秋菊一般,清芬淡淡,无人自芳,难怪六宫之中,尽称其贤良淑德。只是,那眸子,老是萦绕一段哀愁,不知何故……

长廊里忽出来一个少女,所戴的是烟青色的绒花,所穿的也是湖水绿、团寿纹的衣裳,正是绿蘅。绿蘅见风雪颇大,雪中人持伞不稳,忙叫她来檐下一避。春芜小步跑去,与她并肩而立,收了伞,掸一掸头上、脸上、衣上的雪。绿蘅是个豆腐心、刀子嘴,拿帕子替她擦头发,还不忘笑春芜两句:“你比我小,合该叫我姐姐。你以为,就你一个心里头存着元妃娘娘么?姐姐我早前还来看过,油布盖得那么严,一朵花儿、一枝苗儿也折不了。你呢,就是个爱讨好儿的,这才来延福宫几日呀,就要占尽风头。哎——你知道,咱们娘娘为何偏爱菊花么?”

“我实不知。”

绿蘅因道:“是因为皇上。”

春芜以为她要犯忌,忙把一指竖去她唇上,不许她再说。

许是方才跑动了,一截雪花银的锁链子从春芜的蜜色绣花的衣襟处漏出来,明晃晃,照人眼。

绿蘅颇奇,问她:“这是何物呀?给我瞧瞧呗。”春芜心想,一锁而已,何必掖藏,遮遮掩掩不大方,反而引人心疑。她就取出银锁,递与绿蘅一看。绿蘅双手持锁,笑道:“凡物而已,并不稀奇。”春芜点头。绿蘅又看一眼,才把银锁还了她,得意道:“我也有过一个,是‘麒麟吐书’。你这‘凤穿牡丹’,好看是好看,可不大气,不如我的。凤凰牡丹俱有情——哦,你……”

“绿蘅姐姐!”

“我昨儿个还瞧见你同沈王说话,笑嘻嘻的。说了什么,笑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同你生气。”

“请个安,行个礼而已,哪里是你想的那般。对着主子,我一个做奴才的,哪有胆子不作笑脸?”

绿蘅又小声道:“说句没礼数的,天潢贵胄,王公大臣,有才无貌的不少,有貌无才的也不少,偏生有才有貌的,少,少,少如凤毛麟角。沈王殿下的生母梁昭仪去得早,是咱们娘娘的养子,才貌俱佳,迷了你这丫头的眼,我不气。”

“话说,有才无貌的我知道,有貌无才的,是谁呀?”

绿蘅左右顾盼,才道:“是越王,他是个‘文丑颜良’,只知问道求仙的。”

两人还在说话,一阵呜咽在雪中越传越近。

风催雪急,一枝一叶都森森如鬼。

绿蘅一听,怪害怕的,怕是怕,可还得顾护一下自个儿的大宫女的面子,所以对春芜道:“你刚来,不晓得。常说朱墙之内多有冤鬼,夜来便哭,哭声断人肝肠,是在向天呼冤。我们听见的,不是风雪花叶之声,而是鬼哭无疑了。你知道么,每年都有许多宫人呀奴才呀,横死,惨死,冤死。天黑雨雪大,新鬼旧鬼这么一哭,真是怕死人了。不过,你不必怕,延福宫有咱娘娘。娘娘就是个仙女儿,神佛菩萨全护佑着呢,什么鬼怪都不得近。”

“——横死,惨死,冤死?”

“对呀。”绿蘅又道,“咱们得去睡了,走吧走吧。”

一大早,几名宫人在琼翠轩内做着洒扫之类,这时从珠帘后步出来一个年纪大些的姑姑,名叫尔萍,将她们呵斥道:“弄得这样灰扑扑!岂不知我们娘娘最怕尘啊土啊,吸进肺中去怕是又要犯病了呢。”她们诺诺连声,忙不迭地收拾。尔萍望见外头来了一乘辇架,朱帘衬着门前翠翠的偃松,心下却是纳罕,这琼翠轩虽非冷僻之处,平日还真少有来客,不知是哪一位“娘娘”呢?想着想着,便连礼数也忘了,只自仰脖儿看着,忽又见一个宫娥进了来,裙帘掠过槛上雪,正是绿蘅。绿蘅笑道:“尔萍姑姑越发的俏了,唇上这一点子胭脂娇得很呢。”尔萍方知是李元妃来探,忙行过礼,接了人,对李元妃道:“元妃娘娘勿得操劳了,今日见得腰肢如柳扶不起啊。”李元妃将手中一个小暖炉轻轻地揣了,迈步问:“小梁才人病好些了吗?天寒雪深,我送些桂木炭来。”

“谢过娘娘,只是咳嗽、喘息呢。”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几人皆停步,绿蘅因问:“何人放诞,在这禁庭中歌唱?”

细细听,“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丝竹又起,数墙之隔,便是张惠妃的蕊香殿了。

“成日里唱这样的曲子,分明是唱给我听的。”

小梁才人倚门道。

她只二十四五,十足一个病西子。

“见过元妃姐姐。”小梁才人也行过礼,将李元妃接至了帘内,对面而坐,“我是个晦气之人,不敢领恩。我与惠妃住得相近,夜来每听欢声笑语,真痛上加痛。大定元年入宫,我因颇擅香道,特制梅英香,用沉香三两、丁香四两、龙脑七钱、苏合香二钱、甲香二两,金兽香雾之中,蒙受圣眷春恩。岂料如今病如秋草,膝下无子,白发未添恩先了,香易断,魂易销呀——可恨我这阿兄因军中吃了空饷遭人弹劾,否则何至于此。细细数来,我已有半年多未见圣颜了……”互相用了些烤梨、天花玉露霜,又饮了酥酪茶,“后位悬空多年,我看也只有姐姐配得。望姐姐勿要忘了我这个多病之人,来日为我指一个养老之处。”

“不敢妄议!”李元妃忙道,“说起立后之事,皇上确曾想过。朝中皆反对,说立我为后,东宫必摇!唉——惟恨他心中第一始终是她……我既争不过,也便不想争。深宫幽囚,倒不如人间的寻常夫妻了。”

“我听过一些事,未知真假。昭德皇后尝为皇上广择美女以充后院,可这世上哪有女子愿与人分享丈夫的呢?我看她未必是真心喜欢咱们皇上。”

“昭德皇后确为皇上守节而死啊。”

小梁才人便笑说:“人心非铁石,天长日久,日复一日,生出些情义来也是有的。元妃姐姐心太慈,太慈则招小人,后宫之中觊觎后位者众,头一号便是张惠妃呢,难保她不做出些什么来。听闻海陵时宫中有一位突然发疯的安修容,她生前住的寝宫早已荒废,荒草寒鸦数不尽。尔萍讲,天阴雨湿时偶尔也会从中飘来一些鬼哭之声呢。”

“你跟前贴身的只尔萍一人,人手实在太少,改日我便添派两个丫鬟来。”

临走时,那歌儿仍在唱: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友情提醒:春芜首次登场在第八章,是李元妃的宫女之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画扇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