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钧阳胃刚好点儿,家里就出了事儿,奶奶体检结果不好,赵钧阳估计接下来比较忙,顾不上钱程,就跟钱程坦白了。
钱程马上买了高铁票,从学校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到高铁站,又坐了三十分钟的高铁到北京,最后花了一个小时找到赵钧阳奶奶在的酒店。
至少这个时候,两个人都觉得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们。
赵钧阳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问道:“这么快就来了。”
钱程道:“正好没课也没事。”钱程进去跟老人打了招呼:“奶奶好啊,我是钱程。”
奶奶说道:“你好啊,小伙子,你还专门过来。”
钱程笑道:“这您就别客气了,我们这么久的朋友,不帮他帮谁啊,”他看着赵钧阳,看到了他的黑眼圈,“昨天没休息好?”
奶奶说道:“我这个老咳嗽啊,钧阳照顾我一晚上。”
钱程陪着奶奶说了会话儿,两个人陪着奶奶去吃了饭,不得不说,钱程八面玲珑可见一斑,这么多年赵钧阳从来没见过有人说钱程有半点儿缺点,他都能想到今天奶奶会大夸特夸一顿,钱程就是各种意义上的别人家的孩子。
钱程选了一家江浙菜,比较清淡。钱程开车和他本人一样稳重,赵钧阳和奶奶坐在后面。钱程时不时说个话,妙语连珠,逗得奶奶一直在笑。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钱程在房间看了一圈:“别用酒店的热水壶了吧,我点一个,奶奶会看这个电视吗?”
钱程看着奶奶一脸犯难,看向赵钧阳:“教教奶奶吧,我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赵钧阳预料的没错,学完用电视,他奶奶就开始夸赵钧阳细心,钱程左手拎了一箱水、右手拎着热水壶睡衣的时候,赵钧阳已经看到他奶奶的眼睛都在放光。
赵钧阳看钱程拎着东西,接了过来,有点担心:“手腕不好,还提重物。”
钱程笑了笑没说话,跟奶奶嘱咐道:“奶奶,我要了一箱水,您就尽管喝,管够,有什么缺的您就用那个电话按0告诉他们,让他们送上来。”
赵钧阳把袋子里的热水壶拿出来刷了,听见钱程说:“给您买了套睡衣,比较舒服,回来您试试看。”
“你看你这个孩子这么细心。”本来赵钧阳是奶奶心中最棒的孙子,没想到今天被钱程轻易地夺去了。
没有人能拒绝钱程的魅力,赵钧阳还没提过钱程之前的经历,他奶奶就这样了,很难有人能拒绝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年轻人。
钱程隐隐约约觉得这次结果不会太好,所以跟着赵钧阳一起进去听的结果,确实不太好,肺癌晚期。
钱程站在赵钧阳旁边,赵钧阳坐在椅子上,钱程已经木了,这么多年送了这么多人走,已经不知道什么感觉了,但他好像能看到赵钧阳的脆弱。
钱程拍了拍赵钧阳,帮他谢过医生,拿了东西,赵钧阳起来的时候知道自己起来了,但是魂儿感觉没了,就好像练完腿那种走路不知道人在哪儿的感觉。
钱程没催他,看赵钧阳扶着医院走廊上的扶手在愣神,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赵钧阳直接抱住钱程,钱程愣了一下,手在背后顿了一下,继续拍了拍赵钧阳。
赵钧阳深呼吸了几口,没说话,情绪在他们这个年纪最没用,但是稳定又特别重要。他低声道:“谢谢你,我明天带奶奶来住院。”
“我们之间谢什么,”钱程说,“我送你回去再走。”
赵钧阳没说什么,也没推辞。赵钧阳陷在副驾驶里,有结果也算是一种结果,无论这种结果是好是坏,他连手机响了举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他最安心的时间也就是开到奶奶的酒店,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钱程听见苹果的手机铃声,自己的手机在导航,他看了一下赵钧阳:“钧阳,你手机响了。”
赵钧阳慢吞吞地划开手机:“马律。”马成功让他晚上去应酬。
车里很静,钱程无疑听到了,看了一眼赵钧阳,张开嘴无声地暗示他:说你头疼吃药了。
有作业还是会抄的,赵钧阳说道:“马律,我昨儿感冒头疼吃了药。”马成功手底下不只是赵钧阳一个人,所以那边也没强求。
赵钧阳挂完电话,轻声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告诉奶奶吗?”
钱程说道:“我们家老人都没了,临走前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的。”钱程说了句颇有意义的话,“都到最后了,其实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
钱程继续道:“问问父母吧,这一般都是家里的决定。”
“他们听我的。”
“哦,可以猜得到。”钱程道,赵钧阳从河省到京市工作,一路走得很稳。这种上升路径让赵钧阳成为了家里最有主见的那个人。
赵钧阳没说什么,打算晚上打个电话回家问问,住院还是要住院的。
然而,钱程直接开到了公园,赵钧阳不明所以地看着钱程:“怎么来这儿了?”
钱程说道:“我不开心的时候开始喜欢在车里坐着,后来就来这儿看大爷大妈,感觉自己还活着。”钱程问道,“你要不试试?”
赵钧阳面对湖边,后边是老年交响乐团的合唱,偶尔风吹来,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很惬意。
赵钧阳看着钱程,他不明白好像自己的家庭才是那种逼着他快速成长的,但他想不到为什么钱程要什么有什么却有着超乎平常人的冷静。
钱程感受到他的目光:“在看什么?”
赵钧阳摇了摇头:“以前经常心情不好?”他其实常来这个公园,但只是跑步。
钱程摇摇头:“没有,偶尔发现的。”他说了谎,他那天在赵钧阳家里做饭,肉炖到一半,想到自己要出国,情绪上来了,出来透透气。
他不是不脆弱,而是不擅长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