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报个平安吗?这三天你哪都不能去,手机也不能拿。”
都是这么过来的,何雅茵原本不想帮,但想想还是心软了。
墨知锦想都没想:“好。”
何雅茵没把他手机给他,破坏规矩,而是问他:“你记得他的电话号码的吧?”
墨知锦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程以安的号码,那可是之前他将近一年来唯一的念想。
程以安接得快,就像是一直在看手机。
“喂,您好。”程以安的声音不是很好,但依旧礼貌。
“安安。”听到程以安的声音,墨知锦说话都止不住的抖,却还是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这几天比较忙,可能没空找你,你……要先回灌城吗?”
程以安停顿了很久,本就安静的祠堂现在只有程以安微弱的呼吸声,落针可闻,墨知锦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似乎是一直在纠结,程以安沉默了好久,最后才似松了口气。
他说:“墨知锦,我很想你。”
一瞬间墨知锦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忙完了再回去找你。”
“你……”程以安还想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你也是,好好休息。”
“嗯。”
墨知锦应完就挂了电话,他怕再聊下去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
现在听程以安说话的话气和何雅茵的样子,他们应该没去找程以安,而是只罚了他,也只准备罚他。
那就够了。
“嗯?我还以为你们至少得聊个五到十分钟,我都准备好打断你们了,结果就这样?”何雅茵有点震惊。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不要担心呗。”墨知锦心上的石头点算落了地,”什么时候能离开?”
“你爸这都不跟你说?这三天你都离不开这里,每天跪两个小时,甚至回去还得养两个月。”何雅茵悄悄眨了眨眼。
“等会可以休息了我来叫你,吃的我拿去你房间。”何雅茵只有装的沉稳,现在和早上那个温润儒雅的大家闺秀简直判若两人,“手机这三天都不能拿。”
“哦。”
-
程以安在酒店,墨知锦打电话的时间正好,不至于让程以安连回酒店的能力都没有。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墨知锦说话的语气有什么不同,他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但墨知锦让他等,他就没离开。
程以安其实好的并不完全,随时都有可能被任意一件小事击垮,而墨知锦更像是他的药,一日三次,让他能够保持理智甚至能放肆快乐,但没有药,他本质上还是个精神病人。
都说□□上的腐烂需要漫长岁月,精神上的毁灭只在一瞬间,更别提程以安是在早已足够任何一个人毁灭的无数白天黑夜,连精神带身体被苦难浸泡了十多年。
程以安撑着站起来,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照射到他身上,深吸了两口气,静静的坐下来看书。
一直到把昨天原本就要完成的阅读做完才停下来,程以安还特意换了身衣服逼自己出门吃饭。
墨知锦给了他两套衣服,他昨天穿了一件,今天没穿第二件,而是把洗了干了的衣服穿上了,那件没穿过的衣服被他放进了行李箱,手镯也是。
不得不说程以安考虑的很周到,特意把装手镯的盒子带了过来,就是怕有什么特殊情况。
如果有人来找他,他会把所有东西都一并还回去,其他东西他也愿意折现,这是他欠他们的,欠墨知锦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最近哭的太多,已经哭不出来了,又或者是他在这种时候一向冷静。
除了手止不住的在抖,身体也和之前一样沉重,从面上看,他就像那些薄情的人,可以随便从一段感情里抽身。
程以安也希望他可以这样,可他偏偏比谁都更重情。
精神上的疾病是最让人痛苦的,最可怕的是它会让你永远都被缠绕其中,越挣扎缠得越紧,无法从中解脱,逐渐放弃抵抗,然后只能被动的接受命运。
以防他到时候说不出话,程以安把墨知锦之前给他留言的那张纸,撕了下面大片空白的纸,认真写了标签解释行李箱里的两件东西。
至于墨知锦的字条,程以安思来想去,还是把它收进了口袋。
这只是一张纸片,他们应该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要回去。
这个小小的东西,应该是程以安目前唯一敢奢求的。
出了酒店,像机器人一样,程以安机械的去吃了午饭,没吃出味道,他只知道吃到吃不下就停。
吃完,程以安去路边随意的找了一个长椅,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他只是盯着一个地方放空,发呆。
到晚上又吃了个饭,回酒店,洗澡,睡觉,一气呵成。
第二天继续重复前一天做的事。
一连三天都这样。
只不过第三天有一点点不同。
第三天的阳光很好,尤其是夕阳。
“哥哥。”许听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程以安旁边。
程以安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往旁边挪了一点。
“程以安?”许写绎刚回来,疑惑的看了程以安一眼,将手里拿着的冰激凌递给许听喃,“冬天吃冰的,冷不死你。”
“你懂什么,冬天就是要吃冰的。”许听喃怼了一句,转头又看向程以安,“哥哥你吃吗?”
程以安轻轻摇头。
“你怎么了?怎么在这?”许写绎就说怎么感觉程以安怪怪的。
“出来放松一下。”程以安像是早就找好了说辞,说的一点都不卡壳。
“哥哥,你朋友呢?”许听喃吃冰激凌开心的摇头晃脑的,还不忘说话。
“我……朋友?”程以安复述了一遍,用词太过于陌生,一时间他有点是没反应过来问的是谁。
“她问墨知锦。”许写绎补了一句。
“在家,他只有晚上回来找我。”程以安下意识隐瞒了坏事,没跟许写绎说墨知锦这两天的事。
“也是。”许写绎想起什么转头跟许听喃说,“他们俩感情都好到一张床上了。”
“我知道啊,看到了。”许听喃指了指程以安的脖子,笑得单纯。
程以安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没戴围巾。
前几天墨知锦留下的印子还没完全消干净,这两天他就是单纯在凭本能做事,今天只是忘了戴围巾,算是个小事。
“诶,你和他没出柜吧,在京北这边?”许写绎问。
程以安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在哪里,只是答:“没有吧,不清楚他。”
“那应该就是没有了,不然在这边他多少得挨点罚。”
“为什么?”程以安这才看向许写绎。“被罚什么?”
“规矩就是这样的啊,具体罚什么我也不知道,一般这种事是罚不孝吧,毕竟老一辈都还挺讲究门当户对什么的。”许写绎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
程以安算是知道了墨知锦这几天说有事的原因了。
“我先走了,拜拜。”程以安朝他们俩摆摆手,有的很急。
如果是因为这种事情被罚,为什么没人来找他呢?
程以安想不明白的是这件事,忍不住眼眶一热,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酒店。
没吃晚餐,程以安回酒店坐着缓了一会,喘不上气的感觉又加重了,浑身无力,地心引力好像在他身上加重了,面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程以安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想让自己好受些,结果无济于事,该疼得地方还是疼得像被刀割。
就好像他是一座孤岛,坐落在海上,每天被潮汐冲刷,好一点时风平浪静,难过起来一点风吹草动都像惊涛骇浪。
等缓过来一点天已经完全黑了,程以安没开灯,凭借微弱的光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行李箱一步一步挪到门口。
他更宁愿自己受罚。
别让墨知锦受伤。
程以安艰难的抬起手开门,看到面前景象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逃。
墨知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门口,没敲门,也没打电话给他。
又或许是打了,但他没听见。
再正常不过的事。
程以安动不了,愣在原地,措不及防的被墨知锦撞了个满怀。
关上门,房间里再度陷入黑暗。
墨知锦不稳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应该有在刻意收着力,程以安在这种时候都没觉得很难受。
知道墨知锦现在情绪不对,程以安第一次有点慌,强撑着在说话:“我是想去找你的。”
程以安知道墨知锦在给时间等他解释,但他没力气解释了,话语太贫脊,又没什么证据表明。
“我没想跑,我没想离开的。”
程以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苍白无力的解释。
一直到现在程以安才发现,当身份对调,他成为哄人的那方时有多无力,他也这才知道墨知锦每天有多累。
“我……”
程以安还想再多解释两句,就感觉到身上一轻。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了。”
房间里很黑,程以安不知道墨知锦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本能的害怕,下意识不放手,继续原本近至毫厘的距离。
他不想哭的。
明明在遇到墨知锦之前,比这再苦再累他都没这么频繁的哭过,明明在这之前,难过到窒息都哭不出来。
“别离开我,我错了,对不起……别离开我。”
程以安感觉快崩溃了,腿一软就想跪,墨知锦果断把他拉起来。
“不会离开你的。”墨知锦刚刚是有点生气,但从程以安跟他解释的第一句开始就已经放下了,没想到程以安的反应会这么大,“没事没事,不怕,不会离开你的,最爱你了安安。”
程以安现在听不见他说话,但墨知锦没走,应该是成功了一点的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程以安哽咽着,泪水滑落,手指无意识攥紧又松开,哭得让人心碎。
墨知锦揉揉他的头发,紧紧抱住他,凑到他耳边。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安安,一起躺会好吗?”
程以安愣愣的抬头,眼里说不清有没有聚焦,将落未落的眼泪含在眼框里,给好看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
墨知锦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静静等着程以安回话。
程以安迟疑了一会才点点头,就是扯着墨知锦衣角的手一直没松。
两个人躺在床上,程以安这才略微放松了点,慢慢摸到墨知锦的手,搭上去,与他十指相扣。
墨知锦心软的一塌糊涂。
揽过程以安,墨知锦帮他把被子撑起来一点,不让它那么重的压在他身上。
程以安从不怀疑墨知锦对他的爱,却总是在怀疑自己是否配被爱。
他很小心的在维护这段感情,比之前做过的任何事都小心,但他真的不会爱人。他处在处理和别人的关系这件事上总是被动的那一方。
被动的社交,被动的接受,被动的承担,包括现在也只是在被动的接受着墨知锦对他的好。
“对不起。”墨知锦听到他说,说很轻很小声,“我真的不会爱人。”
说的很没头没尾,但墨知锦知道他在说什么。
刚刚,或者不止刚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安安,爱人之前要先爱自己。”墨知锦也说的很慢,让程以安可以一点一点消化他说的话,“其实你在爱别人这件事上早就超过了绝大多数人,但爱是时常觉得亏欠,对别人爱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你心中的空缺。”
停了很久,一直到程以安“嗯”了一声墨知锦才继续往下。
“比起你爱我,我更希望你能先爱自己。”墨知锦吻了吻程以安的脸,“别想那么多,先恢复好我们再慢慢来,每一步我都陪你。”
二更!小墨生日快乐!三十万字快乐!一切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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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是我开始写前程的第三年,在我的日记本中,最早的有关写小说的记录是2021.4.11,墨知锦的生日也是因此而定。
写作于我而言是枯木逢春又逢春,我很庆幸我与它的邂逅和始终如一的坚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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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爱人【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