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安四岁时的除夕夜。
大雪纷飞,冷的不像是南方的天气。
好在家里有暖气,暖和到可以只穿一件衣服。
程以安不知道从哪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卧室的在窗户边,他站在上面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飞雪。
周围家家户户都贴上红色的对联,点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零星两个行人还在外面,没有回家。
这还是程以安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很激动,好奇心让他想打开窗看一眼。
结果刚打开窗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凉的打了个喷嚏。
“以安!”程乐小跑过来把衣服给他披上,“别开窗,很冷的!”
程以安乖乖穿好外套,对着程乐笑。
傻傻的。
“下雪了!”程以安的声音还很稚嫩,心情全都显在脸上。
“嗯,我知道,很好看。”程乐陪程以安坐在窗户旁边,看着程以安这跑跑那看看。
程方在外面做除夕夜的大扫除,让程乐看着程以安别乱跑,程乐欣然答应了。
让一个九岁的小孩看着一个四岁的小孩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最后他俩会变成同伙一起闹!
不到十分钟卧室里就传来了两个人嬉戏打闹的声音。
程方在客厅无奈的笑笑,继续弄自己的东西,他没打算在过年管他们两个人。
程以安的妈妈离开后,程方也搬去了另一个房间,程乐和程以安睡一个房间,或许是怕睹物思情,她房间里的东西程方一次都没动过。
但三年过去了,也应该走出来了,程方这才决定收拾这个房间。
两个人的离婚闹的不算很不愉快,程以安的妈妈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也什么都没带走。
程以安的妈妈长得很好看,不缺有想追她的人。
当时程以安的妈妈提离婚,程方也没强求她留下来,是真的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程以安只知道这些,至于两个人怎么在一起的程以安不知道,程方没说过。
虽然程方一直在说他的妈妈有多好,但程以安没有印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到点,三个人坐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餐饭。
这次异常的沉默有点不对劲,但两个小孩子能懂什么,最多就是知道大人不说话那我也不说话。
睡觉之前,这诡异的沉默终于爆发了。
程方把程乐支开,找到程以安。
等程乐洗完澡回房间看到的就是程以安缩在角落,浑身是血。
“你……怎么了?”程乐轻轻把门关上,没开灯,房间里没有光什么都看不见,她没有贸然靠近程以安,只是问。
听到程乐的声音程以安才小声地出声:“姐姐?”
“以安,你还好吗?”程乐不敢走过去。
毕竟程乐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对于有血什么的还是会本能的恐慌。
“刚刚他打我了,我身上好多血。”
不用程以安明说程乐也知道是谁。
“他说我不是他亲生的……”
程以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程以安最后说了什么程乐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程乐走到书桌旁,书桌上有一张纸,是程以安的出生证明。
程乐已经上三年级了,能看懂的字比程以安多很多,所以程以安看不懂这张纸上的内容程乐是能看得懂的。
但她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这上面有弟弟的名字,有妈妈的名字,还有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妈妈不要他们,爸爸今天没有原因的打了弟弟。
爸爸很好,弟弟很好,爸爸口中的妈妈也很好,自己也很好。
她不明白,这样好的四个人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完整的、和其他人一样的家庭。
程乐轻轻打开门,程方坐在沙发上,脸很红,旁边躺着很多空瓶子 。
程乐蹑手蹑脚地走到电视柜旁找出医药箱,又悄悄地走进房间。
程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她垫脚把书桌上的小台灯打开,这才看清程以安身上的伤。
程以安缩成小小一团在角落,轻轻抽泣。
“以安,我帮你看看吧。”程乐的声音有点颤抖,有着很明显的恐惧。
程以安摇摇晃晃站起身。
“你别动了。”程乐拿着平时他们打闹受伤程方给他们擦的药和棉签走到程以安的前面。
程以安把衣服撩起来了一点让程乐看,程乐蹲下轻轻拿药帮他擦药。
“嘶。”程以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程乐心疼的把手又放轻了一些。
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后,程以安换了一件衣服。
除了程以安脸色苍白了一点以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还说了什么吗?”程乐侧躺在床上,看着程以安。
程以安原本都闭上眼睛了,听到程乐问才睁开。
“他说我不应该在这里,还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程以安还是觉得身上很疼,睡不着。
“他至少还没有叫你出去。”程乐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说一些事实。
“嗯。”程以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晚上程以安都没怎么睡好,程乐也是。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这个家就完全变样了,没有了原来的欢声笑语。
程以安的妈妈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像今天一样的低气压。
程方开始叫程以安做一些不符合他年龄的活。
从做饭和做家务开始。
刚满四岁还没几个月的程以安连锅铲、劳动工具都不一定拿得动。
程方开始叫他做饭,做家务。
每次程以安把小椅子搬到厨房程乐都会在旁边担忧地看着。
从第一天开始,只要做不好程以安不仅会被打,而且不被允许吃饭。
越闹越自讨苦吃。
程以安知道,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绕着走。
在这个家,程以安的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就像中世纪欧洲庄园奴隶制,他只是个附属品,或许程方也只是想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死。
但程以安不知道,他只知道做得好就可以少挨打,做得不好晚上就会痛的睡不着觉。
好在程方并不是每天都盯着,程乐偶尔能帮帮他。
程乐做的也很吃力,只是尽量。
程方对她和对程以安不一样,其他的先不说,她从来没被打过。
甚至程方打程以安的时候还会刻意避着程乐。
但程乐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程以安好。
没有原因。
她觉得程以安没有错,她想尽量让程以安能好好的。
复工后白天程方要上班,就留他们两个人在家,留少的可怜的钱。
程方每次都是算着钱放的,不想让程以安去看病甚至是买药。
程乐摸索着学会了带着程以安去砍价,在保证两个人都能吃的饱情况下她还要拿剩下的钱去给程以安买药。
发生这么多事,家里的药早就已经告急了。
在没恢复上学之前,姐弟两个一天就对着一本菜谱倒腾。
想着明天做什么菜能不那么麻烦。
能不炒菜就不炒菜,能用电就用电。
能少挨打就少挨打。
程以安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尽全力在学每一件事,程方还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打他,骂他。
后面或许是见程以安还好好的在这个家里,程方回来的时候表情总是不太好。
特别是在喝醉酒之后,他对程以安的厌恶情绪达到了顶峰。
程乐原本想劝,但程方根本不管,有要把程乐一起打了的感觉。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外面有摔瓶子的声音,还有叫骂的声音。
程乐只能走进卧室关上门,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偷偷的哭。
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程乐收起自己的情绪,把门轻轻拉开一条缝看。
看到是程以安站在前面才拉开门。
程以安稚嫩又虚弱的声音响起。
“姐姐……”
只叫了一声,程以安直直倒在程乐的怀里。
程乐还是第一次见程以安这个样子,身体一僵。
缓过神来,程乐扶着程以安到床上。
程乐帮他上药的手都在抖,眼泪不小心了掉下来。
上次去药店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买了绷带,这次用上了。
程乐生疏的帮程以安缠上绷带。
程以安的身上还在渗血,看着有点恐怖。
但程乐已经不怕了,她只是很难过,很自责。
书桌的抽屉里有零零散散的几块钱散票和一个小本子。
程乐走到书桌旁坐下,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程以安,又收回来。
如果一天能存两块钱的话……
程乐边算边想哭,又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算了一个多小时,程乐把所有可能性都算上了。
明明声音还很稚气,却想的比很多大人都多。
她想带程以安逃出去。
程以安缓缓睁开眼睛,坐起来,叫了程乐一声。
叫的全名。
程乐一下没管这么多,跑过来抱住程以安,又因为怕弄疼他抱的特别虚,程以安一挣就能挣开。
但程以安没有挣开,只是轻轻回抱她。
“你是爸爸的女儿,我不是爸爸的孩子,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程以安有着符合这个年纪清澈的声音,却说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话,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理解了,还是照着程方的话说。
“你不用管这些,就叫姐姐就好了。”程乐听到程以安这么说更想哭了。
“那……姐姐你还会对我好吗?还是会像爸爸妈妈那样?”
“我不会像爸爸一样对你的,我想带你逃出去。”
听到程乐这么说,程以安的肺就像被棉花堵住了喘不过气,说不出话只剩下小声的抽泣。
这么多天的委屈仿佛在一瞬间爆发,程乐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再忍忍,再等等好吗?”
程以安在程乐怀里点点头。
暖黄的灯光照在姐弟两个人身上,绒绒的,单薄又有一丝倔强。
哭着哭着,程以安渐渐平静下来,头发乱乱的还有点可爱。
其实程乐也能猜到程以安不是她的亲弟弟。
程以安的头发颜色是偏棕色的,长相笑起来算的上明艳但不笑就是淡淡的,像幅水墨画。
但程乐的长相就是明显的明艳系,给人视觉上的冲击会特别强。
要说骨相,她和程以安还算是有点相像之处,但是和程方就不是很像了。
程乐把程以安轻轻放到床上。
程以安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但程以安哭起来不脏,只会让人有怜惜的感觉。
或许这也算是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一种吧。
程乐下床起身下床,把桌面上的台灯关上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一如前多少个夜晚一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也要艰难的摸索前行。
严格来算这应该是回忆三。
过去的事我写的零零碎碎的,主要是考虑场合场景和语句,回忆不考虑连贯性,所以可以当成一个一个的小故事来单看,不影响非回忆故事仅作交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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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回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