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漾眼神一凝,不等阿眠有所反应,电光火石间,手指用力把人往自己这边带。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一瞬间,带着凌厉冲意的大刀从阿眠的右侧划过,
便见一缕青丝落地。
周围人群只不过是平常百姓,哪里见过此等凶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逃得逃,散的散,一下子都作鸟兽四散而来。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人群冲击之下,还时不时伴随着稚子的哭声魂绕在其中。
听着耳边的纷杂,那手持大刀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眼见着一招不中,立马改从另一只手袖中抽出一柄小刀。
粗粝的手掌反握住匕首柄部,锋利的刀尖就直直对着阿眠的致命之处而来。
俨然,
是个专业杀手的做派。
纪玉漾也不是吃素的,他再顾不得会不会在阿眠面前暴露,左脚往旁边杂技架子一勾,顺手就是一抽。
一根长木棍就这样顺着尾端挑开了那带着危险讯号的匕首。
纪玉漾把阿眠护在身后,替她挡住这些不怀好意。
原本在旁协助仪式的面具人们也纷纷停止了手中动作。
不过几息之间,就已经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那些人手中也毫不含糊,皆是手持刀剑,对准两人。
此时旭日东升,冰冷的刀剑在投射下来的阳光下,泛出几分刺骨寒意。
“你们主子是谁?”纪玉漾上过战场,面对千军万马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更何况区区不知效命谁的几条走狗。
气势一改变得盛气凌人,语气倒是颇为冷静,只不过他的眼神如利剑一般直直扫视在场几位。
要是有把长剑,相信纪玉漾定是杀得片甲不留。
那青面獠牙瞥了一眼纪玉漾,只留下一句。
“来取你们性命的人!”
话音刚落,拿着大刀的手就如同他说出的话一般,凶狠不留余地的砍来。
只是这方向很有指向性,看似都是朝着纪玉漾而来,结果每每在一步之余,改变刀势走向,直冲阿眠致命之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目标是阿眠,而不是纪玉漾。
阿眠虽然没有直面过刀剑,但是她还是强压下内心慌乱,跟住纪玉漾的脚步。
不给他添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眼见着大事不妙,那些人的杀意如绵密的蜘蛛网死死的将他们围住,
想要将精心编织的大网,
不断收缩,拢住。
可纪玉漾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声音一喝。
不过眨眼功夫,大大小小的房屋周围就涌出一群人,各个身着黑衣,头戴面巾。
捂得倒是严严实实。
他们听从纪玉漾的指令,只是一个眼色,仿佛领略过千百遍。
原本气势嚣张,志在必得面具杀手也被从里到外,围得严丝合缝。
他们的刀对准纪玉漾和他身旁的女子,而黑衣人却是跟他们对着干似的把冰冷的剑也对准他们。
好让他们感受一下被凶器指着的滋味。
那领头的青面獠牙顿时眼神一狠,他直接开口。
“纪......算你...狠。”
还未等他把话说清楚,就如僵尸般的直直倒下,那隐藏在面具下的鹰眼还死死的大瞪,眼白翻出。
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可惜他面容被面具掩盖,旁人看不出什么。
阿眠看着纪玉漾手起刀落,杀了那人只不过是脖颈一凉的事,她毕竟是失去了记忆在安乐的小村中生活了三年的人。
心里难免生出些退缩之意,她自己都不知道。
抓着纪玉漾的衣角无意识的攥紧。
只是脸上未曾表露出慌张。
纪玉漾显然也察觉到女子的不安,微微侧过头来,轮廓好看的线条对着阿眠。声音格外温柔,轻声安抚道:“阿眠,莫怕,有我在。”
伴随着这句话的,
还有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就这样原本要取他们性命的人一个一个倒在了血泊中。
再也起不来。
阿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纪玉漾,与他之前的温文尔雅不同,可以说是陌生的,令人忍不住后退的。
她于这混乱中,垂下眼睫毛。
只不过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后退的,
相反,
她还要紧紧抓住纪玉漾。
这群人明摆着冲自己而来,是谁在背后操控着一切要去自己的性命,尚未可知。
所以,就算玉漾公子对自己隐藏再多,现在看来他都是自己最坚实的护盾。
况且也是他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不是吗?
很快,那领头的黑衣人上前屈膝拱手奉命,态度很是恭敬。
“主子,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其余的皆已经死透。”
纪玉漾顺着那活口的地方一瞥,下颚微微紧绷,不含丝毫感情的吩咐:“带下去,问出幕后指使。”
“是。”说着,他抬手示意。
那两个黑衣人依言就抬着昏死过去的面具杀手。
等到所有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现场才恢复宁静。
纪玉漾第一反应就是去询问身旁的女子,有些担心的询问:“阿眠,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受伤?”
说完,还眼神在女子身上圈寻一周,见到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只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甩出,让尚在怔中的女子哭笑不得。
她坚定的回以视线,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我没事,倒是你......”
纪玉漾知道自己这是在阿眠面前暴露了,原本今天是安排好暗卫们上演一出杀手戏码,
哪知偏有不识好歹的无头苍蝇撞刀尖上了。
扰了他的好事。
不过这也算歪打正着帮了他。
如今阿眠既然已经知晓,那自己便不好再隐瞒下去了。
他斟酌着开口,尽量语气委婉:“阿眠,我...”
话还未完,就被阿眠打断。
“我知道的,你不必解释,人在外难免会有所隐瞒实属人之常情。”
纪玉漾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阿眠笑了,她一笑就会夺走纪玉漾所有的注意,立马偃旗息鼓。
“你今日在歹徒刀下救了我,我很感激。”
“况且我看的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我不记得自己以前树立下的敌人。但今日一看,这里确实不安全了。”阿眠认真的分析,她看着地上一大摊的血迹,虽然尸体已经被处理了。
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恶寒。
要是,
要是今天没有他人相助,是她一个人呢。
那恐怕,
她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他们那些人的下场,又何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自己的未来下场呢?
所以,她改变了心中想法,既然背后有人见不得自己活在这世上,那么...
纪玉漾看着阿眠神色困苦,难掩焦虑。他显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于是,
顺势提出。“阿眠,既然眼下情况对你不利,不如你随我一同去京城。”
在纪玉漾的注视下,她的睫毛轻轻眨动,俨然陷入一副沉思的样子。
良久,
阿眠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好。”
只是在男人看不到的视线里,她的眼神不明。
晦涩难辨。
-
昏暗的屋内,
一名男子被两个人死死的压住,面具已经被取下。
他的左眼上还带着一条长长的刀疤,脸上毫无血色,微微张开的嘴唇也是干裂的如老树皮。
布衣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泛着黑。
俨然,这就是昨日刺杀未遂被纪玉漾暗卫拿下的活口。
昨天经过惊心动魄的这一事后,阿眠也无甚心思再逛下去,只匆匆拉着纪玉漾去成衣铺子买了一个腰带便了之。
纪玉漾也心疼她,两人便趁着午时回去。
一桶冰凉的水直直的倒在那屈膝跪着的男子头上,
浇了个透心凉。
任凭他在昏睡,这下也被惊醒了。
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还有些模糊,带着水珠,看不太清。
待看清后,入眼的便是远处一双黑靴,那黑靴倒是稀松平常,是寻常百姓常穿的。
可是,
随着视线向上,落入眼的就不再平常。
男人哆哆嗦嗦的开口:“怀宁王,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恳请高抬贵手饶我一条贱命吧!”
说着那男人还不停的想要磕头以示诚心,要不是他的两条手臂皆被人死死拽住。
估计他能跪着过去,俯下身,伸出舌头舔舐端坐中央男子的黑靴。
屋中只有一盏油烛徐徐燃烧,目之所及昏暗得很。
这时,那跪着的男人背后的木窗中投洒下几道明亮的光线。
顺着狼狈男人的视线可以清晰的看到端坐着的男子是何等的泰然自若。
面容温和清冷,一看便觉得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可世人怎会知他虚实,了解到的不过他的表面而已。
他是名扬京城的玉漾公子,天皇贵胄怀宁王不假。
但与此同时他自小的心性异于常人,杀人也毫不留情。
纪玉漾起身,身影在仅有的光线下忽明忽暗,半实半虚。只听他不咸不淡的开口:“你可想活命?”
声音冷如罗刹。
那一刻地上的男子只觉得眼前不是什么人人为之追随的玉漾公子,明明就是在黑暗里吃人不吐白骨的夺命阎罗。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子迸发出希冀,不敢再冒犯,死死的盯着纪玉漾的袍角。
讨好的说:“王爷你有什么吩咐,在下虽是贱命一条,但也会鞠躬尽瘁,在所不惜。”
纪玉漾闻言轻轻的冷笑了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黑屋中,不可谓不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