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辰目光专注地盯着她。
“你跟我走得太近,只会惹火烧身。”许寒越想越失落,语气也渐渐消沉,“如果我们只是姐弟关系,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随时离开。但如果关系更进一步……就难免会有顾虑,这样对我们两人都不好。”
他之前隐约就猜到她是这种情况。
因此,此时他并未太过惊讶,只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许寒的身子向来单薄,可以被他轻松地抱住。
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既然这样,那就更不放心你一个人了。”
十八岁这个年纪,前程未定,身无顾虑,有知而无畏,知世故却仍单纯。不仅脱离了懵懂无知的幼稚阶段,且还没沾染社会上功利主义的风气——正是最容易认定一人过一辈子的时候。
就像此时此刻的他们。
两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一个神情坚定,一个不知所措。
许寒心跳飞快,竭力想要理清思路。她明白他并非冲动,像许晚辰这样的男生,早已过了不懂事的时期,她甚至怀疑他从小到大到底有没有真的“不懂事”过。但虽然如此,许寒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或者说,她有些于心不忍。
这都是本不属于他的负担,如果许寒没有出现,他可以按部就班过上平静而积极的生活。
她自己的未来已经被打乱了,不想再拖一个人下水。
许寒将手指伸进他的头发,语气平和:“你知道么,前段时间我爸爸身体不好,正巧那时他名下公司出了些事,惹得他心脏病突发,人一下子就没了。”
许晚辰目光深沉,双手安抚似的按着她的背,静静听她说。
“所以我家出现了财产纠纷,而我有个哥哥……”
许寒说出这些话,心里有些不安,皱了皱眉头。
听到“哥哥”一词,许晚辰下意识低了头,视线扫过许寒锁骨下方的位置。
此时她穿着一件衬衫,领口微松,却刚好遮住了那处纹身。
——除了那天之外,她从来没有让这块地方露出来过。
那一行字迹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但那句拉丁文清楚地印在他脑海——“我永远爱我的哥哥”。
他忍不住问:“是这个人么?”
许寒见他盯着自己纹身的地方,忽然敏锐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
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纹身的?
“那天你醉酒的时候,”许晚辰立即解释,“……我看到了,所以查了一下。你放心,除了这里没看别的。”
许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下意识紧了紧领口:“这纹身是我小时候不懂事跟着弄的,他让我纹什么我就纹。当时我和我哥关系不错,还觉得这句话挺酷。但后来长大了……怎么看都中二,后悔死了,专门找人去洗了很多次也洗不干净,还疼得要命。”
许晚辰无奈笑了笑:“看出来了。”
许寒接着往下说:“后来,我和我哥关系闹得很僵……哦对了,虽然我和他一起长大,但其实他不是我妈生的,我也是懂事以后才知道这件事。”
许晚辰顿了一下。
他犹豫片刻,缓缓问:“没有血缘关系?像我们这样?”
“和你不一样,我和他还算有亲缘关系的。”许寒道,“他是我爸和前女友的孩子,当时我爸还没和我妈结婚。”
许晚辰挑眉。
如果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还在身上纹了“永远爱你”这种话,那也过于暧昧了些。
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这些事,内心对她的占有欲却还是暗中翻涌。他希望自己对于许寒来说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就像许寒对他一样。
“我爸从小就宠我,不论做什么事都更偏向我,所以哥哥经常不高兴。他一旦不高兴就欺负我,背着我爸指示我做这做那,还……”
说到这,许寒忽然住了口。
她眼中短暂闪过一丝恨意。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稍纵即逝,却还是被许晚辰捕捉到。
他皱眉:“……还怎么?”
许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半晌,睁眼时神色又恢复如初,淡淡说:“没什么。”
许晚辰望着她,那眼神似乎能将她望穿。
许寒避开他的目光,心虚道:“反正,我爸去世后本想将全部财产留给我,但我哥非要争,我就一个人逃回来了。”
以许晚辰的洞察能力,很容易便能看出她有事隐瞒。但他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心疼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越过这个话题,问:“那你妈妈呢,她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提到这个,许寒的怒火又窜上来。
如果说她对哥哥的恨意有十分,那么七成都是因为他对她妈妈所做的事。
“她还在国外,”许寒冷声道,“——在国外一个精神病院里。”
许晚辰愣住。
“你妈妈……”他不确定道,“……是什么问题?”
“她没问题。”
许寒生起气来眼眶都有些发红,“我妈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是个完全正常的人。”
许晚辰隐隐猜到了事情的因果,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这就像那个科学实验一样——把一个正常人关进精神病院,怎么才能让医生相信她没有精神病。……太难了!就算被人冤枉,也不能情绪激动,否则更证明她有病;但被人坑进了这种地方,还要心平气和地给医生解释,妈的,这才像个精神错乱的人干出来的事吧。”
许寒绝望地按住额头:“反正怎么说都没用,我妈就被他这种简单的招数困住了。就算没有病,我也不敢想象她在那种环境生活下去会发生什么……”
下一刻,她被许晚辰紧紧搂住。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他心疼地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说了又能怎样,”许寒对此十分悲观,“我妈的事暂时没办法,而我既然回了国,中国这么大,我哥一时也找不到我,除非把我骗去国外。但目前他连怎么联系上我都不知道,所以我现在勉强能过正常生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种时候什么话语都很苍白,唯一的安慰只有拥抱。
许晚辰将她死死抱在怀中,下巴勾住她单薄的肩,试图告诉她没事,有他在,他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许寒被他有力的双臂锢在怀中,半晌,心情终于平复下来,脱力般回抱着他。
两人相拥了将近十分钟,她才轻轻动了动身子。
许晚辰松了力,放她坐直。
他凝视着她的眼,郑重道:“以后我保护你,好么。”
这根本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
许寒心中一动,呆呆地望着他。
此时是万籁俱寂的深夜,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风。
北风呼啸地敲打着窗框,可以想见外面是多么天寒地冻的一方世界。然而卧室里却温暖而安静——她坐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而喜欢的男孩正温柔地说要保护她。
她的眼眶依旧红红的,仿佛刚哭过一般。就这样愣了片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啊……”
许晚辰眸中一亮。
像他这样好看的人,眼睛闪出欣喜的光芒时,仿佛整个世界也跟着明亮起来。
许寒呼吸也随之一滞。
许晚辰搂她腰的手略微出汗,轻轻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方才没有注意,此时两人已经离得很近,连呼吸都能相触。
而许寒两腿跪在他身体两侧,与他正对而坐。她觉得自己只要再往下坐一点就要出事了。
她向前探了探脑袋,凑到许晚辰的耳朵边,轻声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往后还能好好当亲姐弟么?”
许晚辰的脸瞬间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