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卿 第3章 第3章

有眼尖的围观百姓认出那两人：“这不是留心居的伙计吗？”

“难怪找事，合着是嫉妒人开的店生意红火啊？”

苏言卿搬着椅子坐下，托腮笑看那两人找茬，同时不忘造势，拿起一旁的小报挥舞：“多谢大家仗义执言，今日特供，购买此报者，可优先购买《恰逢卿》话本结局！”

小报内容是结局概览。

场面再度热闹，哪里还有闹事之人的影子，早已趁乱灰溜溜跑了。

林瑾玥从旁相助，引导百姓排队，苏言卿发完了手上最后一份小报。

“明日还有小报供应，先到先得，请认准相逢书斋！”

百姓意犹未尽地陆续离开，有买到小报抢先看到结局概览，正和身边人讨论着结局走向的，也有在挑选其他话本爱不释手的。

苏言卿大口灌茶，方才与那人争辩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谷修明家底丰厚，开书斋本也为收藏名帖名画，作弄风雅，未曾想萍水相逢的苏言卿会替他发愁铺子里的营生，还出谋划策。

虽才认识几日，他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一股韧劲，点子也很新奇，书斋在她手上说不定真能经营地更好。

和江蓉芝商量了一番，夫妇两决定将书斋全权交予苏言卿经营，自己就乐得清闲吟诗作对，苏言卿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有些缓不过神。

匆匆用过晚膳，苏言卿赶着去写新的小报。

“这孩子...”江蓉芝收拾碗筷，去盘账。

今日的营收不错，甚至还超过了开业的营收，将雇来的抄手工钱尽数结了后还有不少盈余。

林瑾玥在二楼整理誊抄完的话本，苏言卿上楼，唤她过去。

“你可知京城有名的茶坊是哪家？”

“你想去？”林瑾玥眼底放光，算来她近些日子光顾着追话本，也是许久未去寻乐子了。

林瑾玥朝她勾勾手指：“包在我身上！明日定让你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苏言卿卖了个关子：“明日可不是单纯去喝茶，你且带上纸笔。”

将话本归置整理，锁在柜子里，苏言卿打着哈欠下楼。

林瑾玥早早来书斋等候苏言卿，她自小在京城长大，京城早被她玩了个遍，对于外乡人，更是乐于带她们玩乐。

不愧是京城最大的茶坊，坐落在最热闹的南街，走进茶坊，入目即是陈列有序的桌椅，一楼正中，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正说到精彩处，赢得满堂喝彩。

林瑾玥已定好包厢，苏言卿却在一楼寻了个空位坐下。

“今日我们可不是来喝茶逗乐的，把纸笔给我。”

小二上了壶热茶和零嘴，林瑾玥点了份果盘。

“阿卿，你到底要做什么呀？”林瑾玥不解地看着苏言卿摆好纸笔。

苏言卿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林瑾玥鼓起腮帮子，专心听说书。

后桌：

“昨日沈家娘子成亲你可去了？”“去了，我还送了份大礼呢！”

“沈家娘子这姻缘真是天注定，前月还被退婚，一家人正愁姑娘嫁不出去遭人白眼，后脚那好夫婿就上门提亲了！”“可不是，这就是缘分呐！”

邻桌：“今早王二娘又打她儿子了？”“王二娘抄起那杀猪刀就要砍，得亏我拦下来了！”

“他儿子惯会惹事，听说在学堂背不出书被打手心，后趁夫子休息时把小鞭炮塞夫子衣服里，把夫子裤子炸了个大洞。”“这这这...！”

前桌：“相逢书斋的小报你买到了吗？”“当然！我手上这张可是最后一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话本结局。”

“到时把姐妹们都叫上，去我家，我娘新做了几样点心可好吃了！”“想念林姨做的点心了...”

... ...

有趣处苏言卿听得噗嗤一笑，她手上动作没停，一直在记录。

林瑾玥凑个脑袋来看，只见苏言卿很快写满了几张纸，林瑾玥看到好笑的不由得跟着乐。

想她时常玩乐，倒是没发现坊间还有这么多趣事。

不知不觉，说书先生的故事已讲完落幕，桌上的茶凉了，零嘴被林瑾玥一扫而空，她看着那些趣事，不知不觉被吸引住。

回到相逢书斋，时辰刚好，小报还在二楼柜子里锁着。

经过昨日那么一遭，苏言卿多了个心眼，势必要保证自家独有的东西不被别家“学”了去。

店内人不少，虽说都在书架前徘徊选书，但多半都是冲着那独家小报。

林瑾玥引导客人有序排队，江蓉芝特意辟出一个小空间，摆好了桌椅板凳。

苏言卿今日身着浅蓝色衣裙，连日的休养，加之一门心思扎在书斋经营中，气色好了很多，笑语盈盈招呼客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俏皮，连带着斜插进发髻的步摇也晃动着。

午后，苏言卿捶着肩膀，林瑾玥也累得够呛，斜躺在凳子上，江蓉芝递来一碟点心。

“姐姐，店里还需再多招两个伙计，要壮实点的，另一个机灵点最好。”

百姓太热情，挤在书斋的人也多，方才有百姓推搡，险些将人推倒，她在那边自顾不暇，如此不妥。

不能让百姓在店里出事。

“好——等会你看着店，我和你姐夫去。”

江蓉芝替苏言卿擦去下巴上的点心末，苏言卿作势张开嘴，江蓉芝温柔地笑笑，喂了块点心。

她家中没有弟弟妹妹，苏言卿时不时朝她撒个娇，让她也体验了当姐姐的感觉，愈发喜欢苏言卿。

苏言卿将今日收集的趣闻筛选后写了版草稿给两人看，林瑾玥看到那条调皮学生把夫子裤子炸出洞的趣事，笑得呛了口茶水。

林瑾玥看完后若有所思，对着小报出神。

江蓉芝觉得新鲜，她是大家闺秀，在家里被管束，自小拘谨惯了，市井中的生活她还是第一次窥见。

见林瑾玥皱眉，苏言卿问道：“阿玥觉得有何不妥？”

林瑾玥提出自己的见解，光写趣闻，那么一大段文字，未必所有人都会耐心看完，若是给趣闻加上概览，百姓读着有趣，再去看详述，岂非更畅快？

苏言卿眼前一亮，唰唰唰下笔，给小报润色一番。

“良缘难觅，佳偶天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莫伤夫子心。”

“《恰逢卿》结局在即，来相逢书斋，与您共赴婚宴！”

... ...

下午书斋客人不多，苏言卿和林瑾玥在二楼琢磨小报，你来我往地讨论了半个时辰，最终定稿。

落下最后一笔时，苏言卿余光捕捉到一抹粉色，是林瑾玥的衣裳颜色。

想了想，换了只毛笔，沾上粉色颜料，在共赴婚宴下方画了朵桃花，后又添上绿叶，枝干，小小的桃枝预示着故事里的主人公在春日喜结良缘。

苏言卿少时学过画，但只粗略学过一些，画些简单的饰物、风景不成问题，若是...

日后小报若受欢迎，再招个画师吧。

阳光正好，二楼开着窗，视野开阔，春日微风习习，苏言卿看向远方，心绪飘了很远，很远。

新招来的伙计是个会来事儿的，一大早就在书斋前吆喝着新鲜出炉的小报。

小报誊抄起来很快，但苏言卿只准备了三十份，每份售价五文钱，今日且先看看反响如何。

书斋外搭了个小棚，与店内分开，专门售卖小报，苏言卿在二楼远观。

起初无人问津，只是因着售价便宜，售出几份。

苏言卿忽然想到一个点子，下楼吩咐伙计几句后继续楼上远观。

“新鲜出炉的趣闻小报，来看看！若能提供趣闻者，小报免费领取，外加三文赏钱！”

过路百姓一听有赏钱，一拥而上，小报顷刻间被抢购而空，苏言卿嘴角弯了弯，下楼坐定，准备好纸笔。

不多时，果真有百姓蜂拥而来，苏言卿本抱着空手而归的打算，细听后，倒真发现不少趣事，她逐个记录，心里已经在想下一份小报内容。

市井传言传得飞快，相逢书斋的名号悄悄印在了百姓心里。

苏言卿也没想到，她本以为只有禹州的百姓爱看话本，竟是不知自己写的故事传到了不远之外的京城，收获了不少读者。

她平素也爱看故事，在禹州的时候，她便喜欢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听故事听趣闻。

书斋的名气逐渐打响，苏言卿有些心事重重，京城老字号的书斋不少，未必会乐意让她们一个新店分一杯羹，日后恐少不了应付一些事。

只是没想到祸事来得这么快。

小报反响不错，苏言卿正和林瑾玥商量着下一份小报的内容，两人在纸上圈圈画画。

一群官兵冲进了书斋，二话不说将柜台前的谷修明夫妇拿下。

“听说你们这里偷卖**，可有此事？”

苏言卿心底一沉，前日她在整理新进书册时确实发现有一批**，书皮写着四书五经，内里全是不堪入目的内容，甚至夹杂着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之词。

她将书藏在了二楼角落的一个箱子里，本想找个时间与谷修明细说，再偷偷处理掉，不料官府的人来得这么快。

事情有蹊跷。

“我们做的是清白生意，绝不会私卖**！”

“是真是假轮不到你说，给我搜！”

苏言卿知道，藏得再深，官兵迟早会搜到，而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她在林瑾玥耳边说了几句，林瑾玥摇头拒绝：“这怎么行？”

苏言卿看着她的眼睛：“你听我说...”

“若不这样，揪不出幕后主使，往后还会有千百种法子，我们躲不过的。”

林瑾玥是家里娇养的小女儿，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急哭：“可是...可是...那可是牢狱！”

苏言卿苦笑，一日间失去双亲她经历过，流放她经历过，处在生死一线时她没有害怕，她已了无牵挂，自不必再惧怕任何。

苏言卿擦去她的泪，给林瑾玥安心的眼神：“别怕，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藏着**的箱子被翻出，苏言卿先发制人：“按照大璟律法，私卖**者下狱，待查证后再行处置，大人，我说的可对？”

为首官兵道：“不错，确实如此。”

“我是书斋的掌柜，我跟你们走，我相信县令大人一定能查明，还我们良民一个公道！”

有不少人围观，苏言卿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们耳中。

苏言卿下狱。

隔日，有人敲响了县衙的鸣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