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巫云开这才发现自己的刀已没入夏翳明胸口两公分,她一惊,手中带血的小刀应声落地,她看着夏翳明那双摄人心魄的漆黑的瞳孔,忍了半晌的泪水终于决堤:“你怎么……”
“对不起,我来晚了。”
夏翳明丝毫不在意胸口上的伤口,手臂一收,将颤抖的她拉入怀中,又一剑斩断开她脚腕上勒得皮肤发红的绳子,把她打横抱起匆匆往外走:“我现在带你回去。”
夜晚的风吹不下巫云开身体滚烫的热度,夏翳明冰凉的手透过衣料触及肌肤,温热的鼻息钻入她的衣领中,使她愈发按捺不住身体的渴求。
“呜——”
巫云开眉头紧锁,额头上生出细汗,震颤的手紧紧攥着夏翳明的衣领,咬着牙根哼道:“我……难受——”
夏翳明见她如此,脚步半分不敢停歇,顷刻就赶回了蕉鹿殿,早已在殿外等候的御医连忙迎上来,随夏翳明入殿为巫云开诊脉。
巫云开身上的汗早已浸透了鹅黄的衣裳,她早因高热陷入昏迷,呼吸一浅一深,看的让人生怕她下一刻便会喘不上气。
御医也是满头大汗,搭了一会脉后颇为紧张道:“娘娘中的迷情药剂量太大,微臣已让太医院备了好几副解药的汤剂,虽镇下了那药物带来的反应,可不知怎么对娘娘的高热无能为力……”
眼见夏翳明脸色刷然乌云密布,御医又忙道:“许是娘娘这几日染了风寒,体质本就差了些,如今之计靠药效退热怕是来不及了,冷水沐浴降温可为上策,只是……”
夏翳明不耐烦道:“只是什么?”
御医低声道:“娘娘现下高热昏迷,恐怕需要有人在浴池里照看着,而圣上您的伤……”
夏翳明这才想起到巫云开错手伤在自己胸口的刀伤,伤口流出的血已然将他身上藏蓝的衣裳染深一片,他道:“无事,常弗,备浴池。”
初春还未回暖,冰冷的池水甚是冻人。夏翳明抱着昏厥的巫云开坐在刺骨的池水中,看着她迟迟难退的高热,只无言地用水一遍遍为她擦拭脸颊。
胸前的伤口泡了冷水愈发疼。
可这疼痛也让他有些混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夏翳明恍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站在皇宫大殿之前,身上因一夜的奋战皆是血污,可他毫无畏惧,只握紧了身后女子的手。
“你放心,朕拼死也会护你出去——”
他话音未落,只觉背后肩胛下一疼,一柄匕首穿破他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回首,见到的却是巫云开冰冷的眼。
她拔出匕首,轻轻甩开他的手,将他从长阶上推落。他一路滚到阶下的尸堆上,看巫云开对他轻身道:“可惜,你爱错了人,圣上。”
爱错了……吗?
夏翳明被冷水浸地有些头疼,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来着……
是他上一世……哦,不,是再上一世了。
夏翳明数来,今生已是他第三次重生了。
明知她以前一直在利用他,助权徽意谋权篡位,他为何要对她做这么多?属实有点可笑了。
想着,夏翳明头也开始昏昏沉沉,手上却还没放开巫云开的身体,更不听使唤地将她歪倒的头拨入自己颈侧。
为什么要做这些?她是权徽意的棋子,对他而言更是心腹大患。
上一世他知道了真相,确实恨透了她,所以对她百般凌辱,又因心中放不下她,便将她囚禁在皇宫中,可……
到末尾,他的自以为是让权徽意钻了空子,她与他却被一同关在了地牢中。
看着哭的声嘶力竭却喊不来权徽意的巫云开,他终于也明白了。
她也只不过是权徽意用之即弃的可怜棋子。
狱中巫云开也是这般发着高烧,被他抱在怀里。
可他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又重生了。
“云开……”
她那晚来找他结盟,究竟用意为何?
巫云开似乎听到了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动了一下手指而后睁开了眼,看到的是一男人雪白的胸口,只不过上面有一道被水泡得发白的口子。
“你醒了?”
巫云开听到这话身子一抖,抬头对上了夏翳明的眼,不知为何他神色略显疲惫,就连刚刚说话的嗓音都有些沙哑。这人松开环着她腰肢的手,道:“现在感觉如何?”
巫云开下意识道:“你的伤……”
她昨晚无意刺中他胸口的刀伤虽不长,却因颇有些深而流了不少血,就算过了一夜也未完全止住。
“无碍,不过是小伤罢了。”夏翳明道:“倒是你——想起来吗?”
巫云开刚想回答,这才发现自己与夏翳明肌肤相贴,全身近乎赤/裸地泡在浴池中。她一时间慌了神,欲起身反而猛一滑脚,呛了好几口水,夏翳明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稳:“当心。”
“咳咳咳……”
这一脚滑,倒是让巫云开结结实实跨坐在夏翳明的身上了,扑棱的水花溅湿了他的脸,水珠汇聚成条顺着他笔挺的鼻骨而下,滑过双唇落在分明的锁骨上。
破晓的光透过窗子的缝隙,照在这些晶莹的水珠上,却也照出了他雪白的面色。
“你……我……”
巫云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夏翳明略微察觉到她面上流露出的羞怯,颇有几分戏弄她地搂紧了她的腰:“怎的?害羞什么?朕与你又不是第一次如此坦诚相待了。”
巫云开似乎感受到什么,面色一红,推开夏翳明落荒逃。
“流氓。”她一面在屏风后换下湿漉漉的衣裳,一边嘀咕了一句,没见到夏翳明嘴角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巫云开换好衣裳到了卧房,见秋水守在那睡着了,一边桌上除了有昨日得来的貔貅和机关盒,还堆着自己昨日托她买的材料,便也没舍得喊醒她,拿着材料比划起来。
昨夜当真是虚惊一场,巫云开只道权徽意不会如此鲁莽,却没想到来行刺的人居然是邱礼嵩,还把她丢到了天香阁,幸亏最后夏翳明及时赶到,否则她也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她得做点防身用的武器贴身安置,若是下次再遇到危险,也能有能力化险为夷了。
“你在做什么?”
夏翳明的声音冷不防从她身后响起,吓得巫云开手一抖,图纸的线都画歪了,虽有点生气也只能偃旗息鼓道:“我打算……做点小玩意。”
夏翳明看她摆了一桌的零碎,挑眉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比圣上整日在朝露殿批折子好玩。”巫云开道。
夏翳明不置可否:“你身体还未痊愈,当好好休息。”
“说来……”巫云开垂眼:“多谢圣上相救,我当时慌乱,竟不小心伤了圣上,只是——”
夏翳明从盒子里拿出那只金雕貔貅把玩着,道:“只是什么?”
巫云开有些奇怪道:“凭借圣上的武功,怎会被我胡乱刺出的小小一刀伤着,难不成是……圣上功力倒退了?”
“……”
夏翳明抬眼望向巫云开,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他也不会说是自己在屋外听到她喊“救命”而太过着急,一时间关心则乱,竟毫无防备地被她刺了一刀。
对他而言确实有些丢脸。
“早朝的时候快到了,朕今晚再来看你。”夏翳明懒得与她争辩,暗暗将那只貔貅收入袖中,推门走了。
见夏翳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巫云开在他身后偷偷扮了个鬼脸。一旁的秋水早就听到了二人说话的声音,只是等着夏翳明离去才猛然睁开眼,刚好看见了扮鬼脸的巫云开。
巫云开见在装睡的秋水,责怪道:“好啊你,竟敢偷听我说话。”
秋水吐舌,连忙起身凑到了巫云开跟前:“小主,奴婢怎么觉得您不似之前那么怕圣上了。”
“是这样吗?”
巫云开想了想,只当是夏翳明认为她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不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吧。
秋水又道:“小主您身子怎么样了?昨夜可吓坏奴婢了。”
“我如今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吗?”
秋水手支着下巴道:“哎呀,小主你不知道,昨夜圣上抱着您冲进来,还喊了御医过来医治,可您高热一直不退,最后还是圣上不顾刀伤,按御医的话带您在浴池里泡了一夜的冷水,这才把小主的高热退了下去,不然烧一晚上,怕是小主要烧糊涂了。”
巫云开闻言大为吃惊,不可置信道:“他竟……”
秋水也讶异道:“小主不知道么?奴婢还以为今早圣上会告诉您的。”
他竟是一点也没提这些事情。
难不成他对她……
巫云开想着,又觉得不太可能。
“奴婢听说邱礼嵩被定了死罪,沛国公一家也因行刺圣上被抄了家,家眷都流放西北去了,可算是为小主出了一口恶气呢……”
秋水絮絮叨叨说着,巫云开却没什么心思去注意她的话,一心想着快点做个防身的袖箭机关出来,也好有力量去对付那些想害自己的人。
窗外忽地传来几声布谷鸟鸣。
权徽意又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