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外面有人找你。”贺局敲敲了门,对林淮说道。
林淮放下手里的文件,走了出去,方数则沉默地看着林淮出去的那个门,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能让贺局亲自来说的,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是文知年。
文礼安这个在C市的叔叔,虽然来得并不是很频繁,他每个月都会来上两三次,和局里领导聊一下工作,“顺便”看望一下林淮,不一定会见面,却会给林淮带来一些家里的吃食,亲自给,或者让人转交,甚至第一天来队里报道,林淮都是由文知年的秘书送过来的,简直就把“关系户”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不过,就算文知年不亲自送过来,如今的林淮也丝毫没掩饰过自己,他一贯话少冷漠,一贯如此……虽然都是一样的形容词,但林淮与陈深相处时,他会收敛,甚至对他这个陈深的朋友都是有所退让的,而如今林淮对他只有漠视,就像他无关紧要不值得去在意,冷漠得让人生气。
如果说之前的林淮是淡漠的高岭之花,如今的林淮却像一把锋利的剑刃,或者说,他更像是某种猎食动物,在陈深面前露出的是自己乖顺的一面,如今则毫不在意他人地凶相毕露。
林淮来到了走廊,文知年已经在他等他了,他将手里打包好的袋子递给了林淮,里面是一些水果和包装好的吃食。
林淮看着那张文知年和文礼安相近的上半张脸,那是一样的桃花眼,眼中满是关切,林淮有些恍惚,如果挡住下面,文知年就是中年版本的文礼安,而如今文礼安……文礼安他……
文知年只有一个醉心于艺术的独生女,文礼安又是他的几个侄子中最小的那个,和他女儿年龄最为接近,他几乎是把自己的侄子文礼安当成自己亲儿子培养的,叔侄之间的感情可见一般,文礼安的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是他引狼入室了,文知年又是怀着何种心情对自己亲切友善的呢。
事情发生后,林瞿不愿意让他继续在C市待下去了,甚至也不愿意让他继续从事刑警的工作,因为有文知年他才能按照原计划继续在C市的支队呆着,只是就算没有文知年的帮忙,他也不会按照林瞿的意思来。
之前,他来找文知年的时候,听到自己大哥林瞿同文知年大吵了一架,林瞿不想自己再陷入其中了,对于他来说,陈深的事是能用钱用权解决的事,总能逮到对方的,并不需要自己的弟弟亲自加入,自己的弟弟应该远离这种处境,而文知年却看法不同,林淮不想与林瞿见面,他本想避开,却听到林瞿说“我知道,我都懂,但我……”,林淮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还想再听一下,自己大哥声音却渐小,再也听不到了。
“你上周是不是刚搬了家?”文知年问。
“对,抱歉工作忙,还没来得及告诉文叔叔,我待会把我的新地址发过去。”林淮说,之前他住的是一个高档小区的大平层,但因为工作,他有时候回家晚了,加上楼板隔音差,楼下的老太婆隔三差五就找物业抱怨,他干脆退了租,换成了一间公寓。
“那间公寓会不会太小了点?”文知年问。
“一个人住挺好的。”林淮说,其实换租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薪水支付不起大平层的租金,虽然林瞿已经帮他交完了租金,但他还是想试着一个人承担这些费用,而且房子太大,一个人实在空荡荡的,倒不如一间小公寓舒服,习惯是可怕的,他刚与陈深同居时不适应简陋的居住环境,如今却不习惯一个人住大房子了。
听他这么说,文知年似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的思维与林瞿相比柔和开放了许多,毕竟是叔侄,他同文礼安性格上也有相似的地方,和他说话,林淮总是能想到文礼安,文知年同林淮又闲聊了几句,便打招呼离开了,他身上工作着实忙得很,每次来看他,也的确是抽空。
如果是旁人,肯定以为文知年也为了提醒他不要忘记文礼安的仇恨,但林淮知道,如果对方目的是如此,林瞿大概也不会让文知年见自己,文知年的确是在有意地照顾着自己。
这种照顾是林瞿默许的,而他却无法见林瞿,见了也只是沉默,他……对不起很多人,尤其是真的关心他的人。
林淮提着吃食和水果回来,还没进门,就迎来了好几道期待的光芒,林淮默不作声地将装着水果的袋子递给看着他的两个女警,她们欢呼了一声,虽然说只是送了些水果,但这些水果却是很少见的品种,有的外观看不太出来,吃起口感却截然不同,格外甜。
女警们也不忘洗了一份给在隔间讨论工作的方数则和卢韵音,卢韵音看着一眼送来的草莓,草莓红到发黑,接近车厘子的颜色,看起来十分特别,她问道:"这草莓怎么这么黑?"
“包装上好像叫什么真红美玲,进口的。”女警说完,就赶紧出去了,他知道方数则在讨论工作时候不喜欢别人多打扰。
“又是林淮的么?”卢韵音若有所思地拿了一个。
方数则本来没注意,顺手伸手拿了一个,听到这话,他默不作声地放到了一边,卢韵音则吃了起来,点头道:“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草莓都好吃,你不来一个?”
“……”方数则低沉着脸,他知道卢韵音明知故问。
他们这个精英小组有六个人,组长陆启,他、卢韵音、张笑东、龚佳,还有……两个月前插进来的林淮,尽管陈深的案子,出于回避原则,没有交给他们组,因为文知年的嘱咐,另一组也严格保密,但他们组的都是人精,多少都能猜到一个大概。
虽然他们没有和他交谈过,但对于他们知道的,方数则能估摸个大概,他的大学同学兼舍友陈深把文知年的侄子弄得在医院昏迷不醒跑了,原因是因为文知年的侄子在查他是否背负命案,似乎查到了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东西,陈深逃跑前还挟持了一个叫何琼的女人。
再就是林淮,他姐姐和陈深那段事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打听到,但陈深和林淮的关系……这些人未必能想到了,毕竟之前许久林淮和陈深都没有在谈恋爱的样子,看着只是林瞿想整陈深,被林淮拦了下来而已。
抛开谈恋爱的事不谈,光是辜负林淮一番好心,"恩将仇报"地刺激他姐姐、杀害文礼安未遂,就够林淮追捕陈深了,何况林淮从头到尾都没在他们面前提过这些,只是偶尔会和另一组见面聊聊。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卢韵音说,“就算你相信你的好友是清白的,也不至于总是对林淮这个态度吧,你这样让方队很为难的,何况他头上有人啊,有人啊。”
“你不觉得他不配来我们这么?”
“不觉得。”卢韵音没有犹豫。
“他什么都一般般,没几项比得过我们组里的人,”方数则厌恶地说,“他就是过来吃白食的,顺便蹭蹭功劳,迟早升职要走的。”
“你这个一般般就说得过分了,”卢韵音掰手指,“他脑子很好用的,而且体术上也仅次于特种兵出生的笑东,枪也用得好,也许他的确没有什么突出的长处,但是他哪项都不差,我们组也不能总是些偏科的人。”
“他还不偏科么,性格上严重缺陷,难伺候。”
“他就没和你说过几句话吧,”卢韵音笑了笑,她又咬了一颗草莓,“所以我才说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那个大学同学真的是无辜的?”卢韵音和陈深学的一样的专业,是最会试探的那个,只是出于女性的体贴,她有时候也会装傻。
“我看你就是吃人嘴软,”方数则不耐烦地将水果盘推到一边,“佳姐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他口中的佳姐是龚佳,她在之前一次的外勤中开枪击毙了嫌犯,虽然今年三十多的龚佳有十年的从警生涯,但亲手击毙嫌疑犯还是第一次,陆队坚持给她安排了心理辅导。
“后天,”卢韵音感慨,“这种事很麻烦的,哪怕你杀的是个恶贯满盈的人,说起来,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女性的缘故。”方数则没好气地说。
卢韵音无语地看着他,她挥了挥手:“算了,不同你计较,希望你不会有需要这辅导的一天。”
他不需要,方数则心想,早在大学的时候,他就体验过了,他帮助梳理的一个案件里的嫌犯找到了他,搏斗中,他夺下了对方的枪,近距离射击,嫌犯的脑浆和血液溅到他的脸上,伴随着因为近距离射击导致的轰鸣不断的耳鸣。
在他床上彻夜难眠的时候,陈深从他上铺突然探出头来,哪怕在闷闭的深夜中,这个人的眼睛像星星一般亮着。
老方,真的那么难受么?
青年的陈深笑道。
—————————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前文提到过方数则彻夜难眠,陈深劝导方数则做人要有灵活的道德底线,这是同一个件事。
然后关于剧情的一点闲聊:
我现在心境变了些,我从守着不剧透到想说啥就说啥了(X),所以我现在来说了,林家和文家都是要抓深深的,林瞿和文知年的争议点在于,林瞿不希望淮淮继续搅和了,他想把淮淮带回家好好照顾,仇恨有时候伤人伤己,何况他们不是没实力搞陈深,只能咽下那口气,文知年是劝林瞿让林淮自己闯一闯,撞疼了受伤了自然也回头了,但林瞿觉得自己弟弟性格太过倔强没把握,也不想林淮头破血流浑身是伤,但他无法否认文知年说得有道理,所以淮淮没听完的那句话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舍不得、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