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潜入进长安城各处的人手不能动,看来需要多叫几个人来长安了。
这般想着,陆明廷心中已有了新的计划。
因为被洛云舒下了安神药的缘故,穆渊止这一夜睡得极沉,直到第二日辰时,他才猛然惊醒,连额头都冒着虚汗。
慌慌张张地穿好衣袜,穆渊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中,寻觅着程越颜的身影。
在院中各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后,穆渊止仍未见到程越颜的身影,他彻底慌了。来不及向穆清和洛云舒说明什么,穆渊止便匆匆出了门。
待到穆渊止离开后,洛云舒和穆清才从房间中走出,两人皆是神色严肃,眼神狠厉。
两人没有迟疑,径直去了明月客栈。
穆渊止神色匆匆,进了曲阳侯府。
曲阳侯府的仆役识得穆渊止,通报后便引着他到了魏翎的院子里。
魏翎的腿已经好了大半,此刻也并未躺在榻上,而是坐在书房中。他沉着脸,手中捏着本折子。
穆渊止走进书房,还未来得及行礼,便焦急道:“小侯爷,不好了,还是让程越颜那孤女给逃了!”
魏翎没有像穆渊止预想的那般面露怒色,而是冷笑着,掂了掂手中的折子,话中带刺:“究竟是这人跑了,还是说,穆兄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呢?”
穆渊止心中惊慌,却还是连忙垂下头,拱手应道:“小侯爷这是何意?在下怎会欺骗小侯爷呢?”
“哼!那你看看这是什么!”魏翎将手中的折子摔到穆渊止面前。
穆渊止忙不迭拾起那折子,展开来快速读着。
那折子是魏翎早上刚刚收到的,腿伤好转后,魏翎便差府上的探子查探自春猎后长安城中各事。今日晨起后,魏翎便收到了探子递上来的情报折子。
城郊山中发现女童尸体,大理寺确认尸首为十年前在城郊被仇人杀害的杀手夫妇之女一事在这封折子中占据了最大的篇幅。
那对杀手夫妇魏翎并不陌生,七年前他已经记事,当年就是圣上下令,他的父亲派人杀害了那对杀手夫妇。也正是因此,在穆渊止找上他,告诉他那对杀手夫妇的女儿依旧活着,还隐去名姓,成为了玄清门弟子时,他才会与穆渊止合作,不惜用黄金百两,去暗庄买通杀手,杀害此人。
当年父亲所做之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和当年之事有关系之人,自己皆要一一除掉。
而现在,魏翎突然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是穆渊止在欺骗自己。
但这件事依旧有疑点,若是那杀手夫妇的女儿早已在七年前身死,那穆渊止又如何知道极为隐秘的当年之事?
魏翎仍想听听穆渊止的说法。
“魏小侯爷,不可轻信于此啊!那程越颜自小在我门中长大,在下又怎会欺骗小侯爷?!”穆渊止扑通跪下,向来镇定自若的脸色开始崩塌,语气也有些颤抖。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中,说服父亲带着程越颜一起下山,就只为了现在这一天,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穆渊止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想要找到这其中唯一的变数。
——洛云舒。
不可能,她又怎么会猜到是自己出卖了程越颜?穆渊止越想越心惊。
“那依穆兄看,现在本侯,该如何呢?”魏翎阴笑着,语气冷厉。
“在下听闻长安城中有明月客栈,虽为客栈,实则是百晓声,天下没有他们不能探听到的消息。小侯爷亲自拜会,定能知晓在下所说是真是假。”穆渊止吞了吞口水,搬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明月客栈,”魏翎曲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几,“有趣,本侯腿伤未愈,鹞鹰,你带着本侯的亲笔信,与穆兄一同前去。”
站在书房阴影处的鹞鹰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是。”
鹞鹰是魏翎的贴身侍卫,也是魏翎最得力的探子,他不相信穆渊止所说,但他相信鹞鹰会将一切尽数告诉自己。
“去吧,希望穆兄别让本侯失望。”魏翎语气阴冷至极,威胁着,“若是本侯发现穆兄是在骗本侯,后果穆兄自是清楚。”
**裸的威胁让穆渊止心惊,他站起身,沉声道:“在下不会让小侯爷失望。”
明月客栈中。
陆明廷虽已经能够下榻,但仍被裴扬限制了活动,因此是裴扬在前厅带着洛云舒和穆清进到后院。
“久闻穆清前辈大名,在下裴扬,是个大夫,多谢穆前辈仗义出手,救了小白一命。”裴扬难得收起了吊儿郎当,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穆清只是摆了摆手道:“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穆前辈请。”
陆明廷早已让人备好了茶水,在书房中等着两人。
穆清走在前面,洛云舒在后面悄悄问着裴扬:“城郊疫病如何了?”
“并非是瘟疫,只不过初期传染性强了些,加之药材稀少,这才使人产生错觉。已经控制住了,没造成什么伤亡。”
“医者仁心,多谢。”
洛云舒没头没尾的一句“多谢”,让裴扬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裴扬才反应过来,洛云舒是在替那些百姓道谢。
穆清和洛云舒到的时候,飞宴也去到程越颜的房间,将她请到了书房。
几人围坐在书房中,商量着之后的事情。
“他们之后定会采取行动,现在我们除了等待,还有一事要做。”陆明廷坐在正中,正色道。
“还请月老板明言,老夫若是帮得上忙,定会鼎力相助。”
“那便是,彻底抹去程姑娘在玄清门生活过的痕迹。”
陆明廷的想法和洛云舒不谋而和:“不错,师父您尽快写信给门中长老,让长老规束现在门中子弟,若有人问起阿颜,必须当做玄清门中从未出现过此人。”
穆清捋了捋胡子,点头道:“不错,只有如此,才能让人真的相信,阿颜已经死在了七年前。我会尽快写信,赶在魏翎的人上山之前。”
“飞宴,穆前辈写好信后,你亲自快马去送。”陆明廷冷静地吩咐着。
“是。”
“那我们现在就等着,难道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程越颜仍有些疑惑。
裴扬唇角微微上扬,依旧是平日那般不着调的样子:“程姑娘刚到长安城,许是对明月客栈知之甚少,我们明月客栈,向来不做打尖住店的生意,而是做百晓声的生意。”
百晓声,只要有银子,就可以买到想知道的任何消息。
程越颜了然,魏翎知道了长安城中喧嚣尘上的自己早已“身死”的消息后,必会对穆渊止产生怀疑。既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又怀疑穆渊止又是从何处得知此等隐秘之事。穆渊止也会搬出玄清门来据理力争,两人若想知道真正的真相,便一定会求助号称知晓天下事的明月客栈。
而明月客栈中,洛云舒和陆明廷早已设计好了圈套,等着穆渊止跳进来。
几人正商讨着,三水敲了敲书房的门,汇报着:“老大,魏翎的贴身侍卫鹞鹰与穆渊止一同前来,正在偏厅中等候。”
“知道了,让他们稍候片刻。”陆明廷沉声应着,又看向穆清道,“穆前辈先在此处拟信,晚辈前去会会此人。”
穆清听到三水的通报后,面色沉了些许,拒绝了陆明廷的提议:“百晓声会客之处,定有暗室吧,不知可否让老夫藏于暗室中,听一听呢?”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的儿子正是背叛之人,但穆清内心中仍万分纠葛,他想亲自听一听,好让自己真的死心。
“师父……”洛云舒扯了扯穆清的衣袖,面露忧色。
“不必担忧老夫,老夫活了这么些年,不至于还为是非之事纠葛伤神。”穆清摆了摆手,神色坚定。
“既如此,几位都随裴扬一起去暗室,不过切记,不可发出声音。”陆明廷没有阻止,他本以为穆清会碍于亲情,不忍面对,这才想让穆清在书房中拟信。
待几人都已经准备好后,三水才将穆渊止和鹞鹰请进了会客的雅间。
陆明廷坐在软垫上,朝二人微微颔首:“在下近日身体不适,尚在休养中,不便迎接,还请二位见谅。”
“月老板不必多礼。”穆渊止顺着陆明廷的指引坐下,而鹞鹰却抱着剑站在窗边,盯着两人。
“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陆明廷拎起桌上的茶壶,给穆渊止倒上了茶水。
穆渊止接过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故作镇定道:“月老板可知近日城中风头正盛的城郊女童尸骨一事?”
“小有耳闻。”
“大理寺判断,那女童是七年前被仇家追杀,死在城郊的一对杀手夫妇的女儿。”穆渊止顿了顿,“我想让月老板帮我查一查,那死去的女童到底是不是那杀手夫妇的女儿。”
陆明廷轻笑两声:“阁下有些强人所难。明月客栈虽能知晓天下事,可人死不能复生,在下无从查起,实在是爱莫能助。”
“既然月老板查不了死人之事,那便查查活人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