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瑾琅轩离开之前出于对流泠的同情,差人布置了不少好东西送给她。
流泠害羞不愿接受,可二人再三表示大家都是亲如一家的姐弟,安心收下便是。最后流泠也不再推脱,感激道谢。
林画看得一阵眼热,流落民间的公主心历经太多苦楚,反而比在宫里长大的公主更懂事更善良。
琅月亲自带着流泠去了丞相府,宋丞相心如明镜,在看到流泠的第一时间就联想颇多。知晓真相后感到无比愤恨,嘴里直念叨着整个皇宫前朝后宫竟被一个女人给耍得团团转。
当即表示定会好好照顾公主。
流泠惶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从漂泊无依摇身一变成为公主,连忙摆手说让丞相喊自己名字便是。
可宋丞相迂腐,认定了她是公主,那便是公主。
琅月离开之前再次询问了有关流泠过去不少事情,许多事情她已经记不清,唯独说起自家奶奶印象深刻。
“在我记事起奶奶虽对我颇为关爱且有意放养我,但她自己平日里待人对物是极为客气知晓礼数的。”
流泠回忆,“邻居家的伯伯婶婶时常笑话,说村里本就落后,如今又来了个迂腐的老婆子,这可怎么是好。”
琅月蹙眉,那不是迂腐,那是常年在宫中习得的奴性。
所以带走流泠的是位嬷嬷?
“公主,除此之外,你还记得什么重要的事吗?”
流泠摇头,又似乎是想起什么说道:“奶奶失踪前一晚,邻居伯伯说村里来了不少有钱人,说是回家省亲路过,带了不少好东西给村里的人家,挨家挨户地送。”
“挨家挨户?”
“不错,就是挨家挨户。”
流泠恍然大悟,当时年少不懂得,如今再次想起这些所谓的有钱人家乐善好施,挨家挨户送东西的意图。
“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借施舍之名,挨家挨户搜查奶奶和我的踪迹……”
琅月与宋丞相不语,流泠的猜测恐怕不无道理。
“难怪,难怪……”
流泠捂脸哭泣,“难怪邻居欢欢喜喜跑过来告诉奶奶时,奶奶吓得连碗都丢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她大喜过胜,却未曾想过她那是被吓的!”
“难怪,难怪她那时说让我去邻居伯伯家看看好心人都送了哪些东西来,我跟伯伯离开后还特意数了三遍。然后等我回去时……等我回去时奶奶便不在了。”
“所以……奶奶是因为我被那些人害死了对吗?”
恐怕是。
琅月抿唇不答,发出沉重的叹息。
“宋丞相,本王有一事不明。”
“安王爷但说无妨。”
“设计这出真假皇后的人必定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在南城村里发现嬷嬷的踪迹却未曾看到公主,依那些人的秉性必定屠村以绝后患,为何只杀了嬷嬷一人?”
宋丞相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嬷嬷思虑周全,想必带着公主去南城亦是计划已久。”
“此话怎讲?”
“南城地处偏僻民风淳朴,百姓自给自足,虽不是富贵繁华之地但日子也优哉游哉逍遥自在。多年前皇上欲改善南城经济,特意派了当今南城县主前往带领百姓们发展经济。”
“公主五岁那年正是南城经济发展的时期,皇上对其关注颇多。屠村,目标太大,若是闹到皇上那儿若是彻查危险就大了,歹徒不敢赌。”
听言,流泠哭得更是伤心。
宋婉端来茶水,见流泠模样也甚是意外,皇上几个儿子女儿都继承了他的眉眼,流泠的身世只怕真的是有大问题。
作为女人有的事她不便多说,贴心地将她带了出去,留下两个男人议事。
自此,流泠便悄悄在丞相府住了下来。宋婉肚子渐渐显怀,许多事情做着不方便,流泠到来让她颇为欣喜,有人作伴府中寂寞难捱的日子也有个依靠。
对于流泠来说,能够免于颠沛流离已是奢侈,心下感激林画与琅月的安排,也感激宋丞相的收留。
事情处理好后,琅月回宫特意前往内务要来了多年前的宫女嬷嬷名录,只是此举太过异常,宁贵妃很快便知晓,立马封了内务的嘴,将琅月带回了自己宫里。
“若不是我发现及时,你前脚踏进内务,后脚皇后便追了过来,你查那些陈年往事作甚?”
宁贵妃一脸不赞同,“你母妃过世的事情切勿操之过急,现下已经知晓徐氏无辜,罪魁祸首便是皇后,有无证据皆不重要。”
“宁娘娘所言极是,不过儿臣此番前往内务府并非因为母妃。”
琅月耐心解释,“儿臣之前听您说起皇后自生产之后性情大变,故而想要看看皇后当年生产之前宫女嬷嬷们的名录,多多了解一下。”
“不在了。”
“什……什么?”
“那些人都不在了。”
宁贵妃叹口气,“这宫里的女人生孩子,生的不是孩子,是利益。皇后产子听说亦是艰难,出血颇多,差点儿一尸两命。可后来不知怎地,嬷嬷请来一位接生婆,竟顺利保住了皇后与琅璋。”
“宫中的接生婆都保不住,宫外的能顺利进来?”
“当时情况紧急,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皇后生琅璋,当年也是混乱极了,一笔糊涂账,算不清的。”
“那嬷嬷与接生婆在何处?”
宁贵妃摇头:“嬷嬷受了恩赐出宫了;至于接生婆,皇上欲大加赞赏时,据说太子福泽深厚,她承不住,暴毙了。”
朗月瞳孔微缩,竟有如此荒唐可笑的理由!
“理由的确荒唐,但第二日又传出徐氏有孕的消息,你父皇沉浸在喜悦当中,有的事自然而然也便掩埋在过去了。”
宁贵妃仔细回忆着往日种种,亦觉可疑,但宫中可疑的事情不少,有的事能查,有的事查不得。
“其实不光是接生婆,后来皇后的陪嫁宫女,侍卫,公公都在一两年内换了个精光。有的年岁一到便放出了宫,有的犯错责罚处死,总之,现在皇后身边的人跟之前带到宫里来的已经截然不同了。”
说着,宁贵妃蹙眉问道,“老七,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琅月思索后点头:“的确是查到了不少事。”
“你不说,我便不勉强你。只是孩子,你父皇在一众叔伯面前杀出重围坐上龙椅,做了一辈子皇帝,手段心计皆非一般人。有的事情他并非看不清,只是宫中的事,不能事事都清楚透明。”
“多谢宁娘娘提醒,只是此事事关江山社稷,糊涂不得。故儿臣必定以身犯险将真相查清,还委屈者一个公道。”
“你心中有数,我便不再多说。朝堂之事我能帮你的少之又少,不过若你有心要扳倒皇后,我倒是可以多与你说说。”
“那便多谢宁娘娘了。”
宁贵妃点点头,将她所知的皇后之事事无巨细地说于琅月听,多数为皇后喜好与性情,大多信息并不完善。
甚至连皇后有个胞妹都未曾知晓,想来此事真是蒙族密辛。
不过最后琅月还是在宁贵妃的回忆中抓住了重点——马术比赛。
“皇后出身蒙族,蒙族儿女能射善马颇为飒爽,也正是如此皇上对皇后的喜欢中带了欣赏与敬重。”
“在她有身孕之前,皇上一年总要在围场设置两次马术比赛,皇家亲属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皆可参加。那时的皇后飒爽之姿不输男人,射箭骑马都能玩儿出花来,自然拔得头筹。后来皇后有了身孕,马术比赛她未能参加为此还失落了许久找我诉苦。”
“那为何后来停了?”
“皇后生了琅璋,皇上提及马术比赛那日我也在,只是见她兴致缺缺,只说后宫之事繁多,还要照顾太子,以此为由推辞了。马术比赛本就是为皇后举办,若她不参加,也就没有再举行的必要了。”
琅月了然,若如今的皇后真是假的,那真皇后会的东西她必然是不会的。
比如骑马射箭。
“宁娘娘,儿臣有一事需要您帮我。”
“你终于肯让我帮忙了?”宁贵妃挑眉笑笑,“我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牵挂便是你,你的事我定然是要帮的。”
“马术比赛。”
“你是想要皇上重新举办马术比赛?”
“正是。”
琅月笑笑,“说实在的,儿臣自幼身体不好,对于骑马之事只是略懂皮毛,看着九弟意气风发在马背上驰骋颇为羡慕。若是能趁机好好学学,倒是不错的。”
宁贵妃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他那话反正当不得真。不过他如此提出必定有一定的道理,想了想便立即答应了。
琅月收获颇丰回府,与林画谈起此事,林画也是一阵唏嘘。
“一己之私,宫女嬷嬷公公丧命无数。若皇后不善骑马射箭,那必定还有其他与真皇后相出入的地方,真的做不了假,假的无法乱真。”
“无妨,只需在父皇心中埋上怀疑的种子,日日浇水,种子生根后便什么都明了了。”
琅月安慰,“射箭骑马是第一颗种子,我们慢慢来,定然有第二颗第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