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韵画朗月 第48章 试探

林画如此说，那便不是意外。

那舞姬迫不及待动手，想来是知晓林画身份。如今杀人不成，定会有其他计划。如此一来，她倒是万万不能留的。

“昨日暗卫来报，这舞姬如今的名字叫欣子，确定来自倭国。去年一直呆在戏班里，游走于各个县城表演。今年才加入皇城凌烟阁的乐师团，参加了入宫选拔。最关键的是，林府出事那段时间，她的确在江城随着戏班表演。”

林画讶然：“仅一夜时间，你竟将她的基本信息全都掌握，这情报网倒是比我想得要厉害多了。”

琅月摇头否认：“这只是她愿意让我们查到的东西，自然不费力。然而她入宫有何目的，她与林府有什么关系，和皇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铁了心要杀你，这些种种依然是个谜。”

接着见他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林画眉心皆是担忧：“昨日你昏睡时，宫中传来消息，父皇将舞姬留在了宫中，赐了欢吾殿，赏了封号欣美人。”

这时辛怡在屋外敲了门，说是太子爷担忧王妃身子特意来访，已经在大堂喝茶了。

闻言，二人陷入沉默，脸色越来越沉重。只怕探病是假，得到消息试探为真。

“别怕，你在林府的种种皆被我抹去，他查不到任何有关于林家小姐的消息，那就无法认定你是那个林画。”

琅月起身替她穿衣，披上大氅，拿上暖炉去了大堂。

琅璋见林画没精打采地被琅月牵着进来，立刻起身关切：“湖水冰凉，弟妹可有大碍？”

林画翻了翻眼皮不做声。

不禁腹诽：知晓我不舒服还让我来迎接你，倒是没见你有丝毫内疚。

“多谢三哥关心，昨日林画发热一整晚，今早起来声音便有些嘶哑。”琅月把人拉到离火炉最近的椅子上坐好，才回答琅璋的话。

“没事便好，好好的家宴弟妹却出了事，为此父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责备宫中侍卫嬷嬷当值不严谨，大过年的处罚了好些人。”

这话听起来关切，可言下之意是在说林画的不是？

“昨日林画与我牵得好好儿的，若不是嬷嬷照顾弟弟妹妹们不用心，也不至于把她挤到湖边，有落水的危险。在人落水的第一时间，侍卫没有察觉随之救人，也的确是疏于职守，别说处罚，哪怕是赐死也是他们应得的。”

对于林画的事，琅月素来强势，琅璋不是第一次被呛，可还是抿唇有些愠怒。

“三哥也别怪做弟弟的说话难听，昨夜若是三嫂落水，您对那些当差失职的下人们心怀慈悲之心？”

的确不会。

琅璋虽不说多爱增依，可她是自己的妻子，即便意外落水那也是要为自己找回体面以显太子尊贵的。

“所以父皇生气也是应当的，推己及人，这落水的是林画，换作是皇后娘娘，亦或者是那新宠美人儿，只怕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遭遇，你说呢？”

“那倒是……”

见琅月主动提起欣美人，琅璋倒是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昨日瞧着弟妹见过欣美人后便神色不对，以前可是认识？”

林画摇头做思索状，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起：“倒也不是认识，只是我这人游走江湖惯了，当初做游医时也向不少术士学过看相，说出来三哥可能不信，这欣美人……”

欲言又止，倒是吊了琅璋的胃口。

“到是如何？”

“如今欣美人深得父皇恩宠，说出来岂不是以下犯上？三哥可别害我。”

“闲聊罢了，倒也不至于传到父皇口中，弟妹但说无妨。”

“三哥既然打了包票，那我也就说了，这欣美人啊面相极恶，身负血煞，并非善类。之前听些术士只说过血煞面相，倒是没有机会见着。可昨日欣美人与我对视一眼，我身子遍体生寒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血煞之相，”

林画说得玄乎，听得琅璋眉宇一蹙，见他不信还特意补充，“三哥你还别不信，宫中美人众多，不然为何一个小小舞姬竟能凭一支舞便获得父皇喜爱，一夜之间摇身大变成了一殿之主。还有，昨日我稀里糊涂落水，纵然宫中嬷嬷侍卫失职，可往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可有事情发生？”

“弟妹你说笑了，父皇看中欣美人，自然是因为她舞姿绰约貌美非凡。”

琅璋端起热茶喝了口，呵呵地笑，“至于弟妹落水，不过是意外罢了。”

“可不是意外。”

林画瞥了他一眼，故意说起，“昨日混乱，我虽站在湖边，可还是离湖面有些距离。身后有大力推搡，我还是有些记忆的。”

“哦？何人如此大胆竟当着父皇的面儿动手？”

试探之意很明显。

“何人虽然不知，可证据我这儿倒是有的。虽说查起来有些麻烦，但这人敢在父皇面前动手，定是不顾君威，父皇亦不会让此事轻易算了的。”

林画笑得胸有成竹，倒是让他眯起了眼，半天说不出来话。

几人沉默许久，琅璋才想起此番来安王府本是为了套对方的话，如今话题全然被这夫妻二人引着走不说，最后还扯上欣美人是血煞之相。

“弟妹机智聪慧，即便是受了意外迫害还能留有证据，倒是让我这个在宫中长大不知江湖险恶的人有些佩服了。”

琅璋勾唇将话题引回来，“先前便听说弟妹是江湖游医料理好了老七的身体，做三哥的甚是佩服。可后来又瞧着你略懂书画，自成一派，如此博学多才的江湖中人倒是不少见。”

说了许久话，林画的嗓子有些难受，捂嘴轻咳，琅月连忙端来茶水喂到她嘴边。

还顺带回了琅璋的话：“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她厉害的游医多了去，比她画技精湛的也不少。博学多才谈不上，她只不过是什么都会点儿，又什么都不精罢了。”

“我听说江城有一世家，早些日子因一幅画犯了大忌使得父皇震怒，被抄家灭门。说来也巧，那家人也姓林，据说那林家有位小姐，也叫林画。”

犯了大忌、抄家、灭门！

他说得轻松！抄家灭门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杀戮与血流成河！几十口无辜性命惨死竟被这四字一言蔽之了！

林画藏于大氅的拳头捏起，那日血流成河的杀戮猛然浮现眼前，然而现下却要硬生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忍下去。

“那的确是挺巧。”

林画勾唇语气淡淡，吊着眼梢看向他，“难道三哥以为我与那江城林家小姐是一人？”

琅璋缄默，意思明确。

“三哥倒是会说笑。”

琅月盯着他面色不悦，“这父皇亲自下令抄家灭门，前往江城的必定是皇宫内一顶一的高手，林画手无寸铁还能死里逃生，这不是变相地说父皇养了一群废物？”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古往今来抄家灭门留有遗孤之事不少，最后遗孤长大复仇的也比比皆是，只是现下种种太过巧合，我心生疑虑也是正常的。”

“林画赐婚于我之前，父皇早就派人将她身份查得清清楚楚，难道三哥是在质疑父皇的能力？”

琅璋语塞，当然不是质疑父皇的能力，而是担心……

低估了琅月的实力。

“做弟弟的自幼身子不好，在宫中除却宁娘娘外，所有人都与我不亲近。一直打着废弃皇子的名号捱到及冠开府，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后来好不容易遇到心悦的人，出生微寒来去江湖皆无所谓。”

琅月打着亲情牌，“林画嫁给我这些日子，受了宫中不少流言蜚语，无非是拿她身份家世来说事，如今三哥又想方设法地将她往罪家之女那儿靠。”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我想要幸福就那么难！难道我没了母妃就不配拥有一个相爱的妻子？难道三哥也要向其他人那般，对我的妻子指手画脚，见不得我好？”

说罢，将手上茶杯猛然扔到地上，脸色不由得涨红，眼底也尽是厉色。

“若是三哥对林画身份存疑，大可直接禀告父皇，正好做弟弟的也可借此机会求父皇做主，看看如今皇宫内外谁还在拿林画身份家世说事的，一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琅璋被惊了一跳，沉着脸盯着他看：“七弟倒是不必生气，做哥哥的也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说话虽不中听，但也并无恶意。”

“琅月，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向三哥道歉？”

林画起身将茶杯碎片拾起，弯着身子对琅璋鞠躬，“三哥别在意，琅月拿你当亲哥哥才会在你面前流露真性情，此举不过担心我受了委屈，还望三哥见谅。”

台阶给了，琅璋顺势而下，起身呵呵笑道：“罢了罢了，起先到这儿也是来看看弟妹身子有无大碍，怪我拿道听途说当了真，七弟弟妹别怪罪。”

琅月瞥脸不搭话。

“三哥多虑了，一家人哪有怪罪不怪罪的。”

“至于宫中内外的闲言碎语七弟弟妹你们也别放在心上，此事交给三哥，三哥保证新年过后再无人敢置喙弟妹的身份！”

“那便谢过三哥了。”

坐着的琅月依旧沉着脸似是生气，琅璋从他身侧走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给你带了不少补身子的贵重药品，让丫鬟拿到厨房了。如今弟妹发热未愈，你底子也不好，都需要进补。今日就当三哥的错，大过年的一家人别生了嫌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