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晴天 第12章 第十二章

晚饭后黎离拿着果篮蹲在许言禾家的花园里，小心翼翼地采摘已经成熟的草莓。每年春天许言禾都会圈出一小块地方把草莓种下，等到暑假黎离便有新鲜草莓可以吃。

许言禾走过去蹲到他旁边，伸手搂住他的腰，侧过头在他耳朵附近“啾啾”亲了两口。黎离脸红着把他推开，“外面的人会看见。”

许言禾将手从他腰上移开，转而牵住了他的手。

黎离背靠着许言禾胸口，休闲地吃着草莓，直至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一只萤火虫慢慢飞过，黎离伸手去抓却扑了空，萤火虫带着荧光一闪一闪地逃走了。

荧光虽美，却只能绽放于黑暗之中。

黎离看着他与许言禾牵在一起的手说，“爸爸妈妈知道会怎么样？”

许言禾环住他的腰，侧过头看他的脸，“会怕吗？”

黎离对上他的视线。会怕吗？从前的黎离一定会信誓旦旦地说他天不怕地不怕。他生来胆大，似乎真的没有怕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不是怕去向父母坦白，去承担后果。而是他与许言禾从小便是两个极端。许言禾太优秀了，优秀到家长和老师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他从没让别人失望过。他怕终有一天，别人会因他而对许言禾失望。

他害怕许言禾会因他受伤，他害怕许言禾难过。二十多年的人生，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了弱点。

黎离对许言禾笑笑，摇了摇头。许言禾把另一只手附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用坚定地语气说，“我会护着你的。”

黎离记得曾经看过一则古希腊神话，据说远古时代，神创造的人类有四只手，四条腿和前后两张脸。后来神的力量受到了人类威胁，神便将人劈成两半，放到世界的两个地方。于是人一生下来就是在寻找另一半的路上，直到他们抱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才能停下寻找和追逐。

黎离转过身用双臂紧紧搂住许言禾的脖颈，感觉到了满足。许言禾的手轻抚着他的背，他知道许言禾喜欢自己亲腻他的样子。黎离再一次感叹自己实在太过迟钝，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而那个对的人，却一直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等他，默默地护着他。

过了很久，黎离被许言禾紧紧抱着动都动不了，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还不放开吗？好热。”

许言禾把脸挨在他脸上，“不要。”

黎离拿出杀手锏，“球赛开始了。”

许言禾僵硬了一下，整个人陷入了矛盾中。黎离趁机挣脱开向室内跑去，许言禾起身追了上去。这些时候总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你追我赶，简单的岁月，只有欢声笑语。

黎离故意放慢脚步，许言禾很快抓住了他。黎离主动将手交到他手上，看着他的笑脸默默地想，如果真的需要面临莫大的阻碍，这一次，就交给他吧。

第二天一早，许言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黎离毛绒绒的脑袋正挨着他的胸口，睡得香甜。一股喜悦之情涌上心头，许言禾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一些。

其实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状态，一睁眼，希望不再落空，入梦的人安稳地睡在他的怀中。他突然很想跟黎离互道早安，于是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唤他，“黎离，早安。”

黎离“唔”了一声，意识不清地往他怀里扎了扎。

许言禾契而不舍，声音温柔，像羽毛拂过，“早上好，黎离，早上好。”

黎离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有点暴躁地将手捂住他的嘴巴，“哪有把人强行叫醒说早安的！”

许言禾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听上去竟然有点委屈，“我还不是很熟练……”

黎离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觉醒了大半，放开他的嘴巴将手揉到他的头发上，一字一句地说，“早！上！好！言！言！”

许言禾表情有点微妙，“醒了？”

黎离鼓起嘴巴，“昂！”

许言禾拽起被角将两人蒙进被子里，对着嘴唇吻了上去。黎离边躲边推他，笑着大喊，“还没刷牙！”

两人在被子里蹭来蹭去，过了一会儿黎离大喘着气钻出了被子。许言禾一把将被子掀到一边，两人都收起了笑容，静静地看着对方。

许言禾首先动了起来，慢慢地靠近黎离的脸，接着唇落在了耳侧，然后一点点向下吻。黎离用力抓紧了他上衣边缘，胸口剧烈起伏。

许言禾一下一下从他耳后吻到锁骨处，一只手沿着侧腰慢慢向上。黎离咬着牙感受许言禾手心略微粗糙的触感，伴随热烈的吻，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一股陌生的感觉袭来，不自觉从嗓子轻哼了一声。

许言禾忽然将他的上衣卷起，将脸凑过去。黎离将双手捂到通红的脸上，小声说，“别看……”

许言禾抓住他的手吻了一下手心，接着将手臂从他脖子下面伸过去将他搂入怀中，然后贴到他耳边说，“你好可爱。”

黎离的脸瞬间更红了，双手顺着他的上衣下摆抱到他的背上，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许言禾低头亲了一下他通红的耳朵，然后将他的上衣慢慢褪了下来。

正当许言禾的手划过他的松紧腰带时，一旁的手机铃声剧烈地响了起来。

持续不断的铃声在这样的气氛内显得很突兀。两人停下动作，僵硬地看着对方。黎离扯了扯嘴角，将视线投向手机那边，说了句事实，“闹钟响了……”

许言禾咬着后槽牙，“……嗯。”

“约了医生去拆线……”

“……嗯。”

黎离搂住许言禾，在他的侧颈用力吻了一下，然后迅速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出去，赤着上身边跑向浴室，“我去洗漱！”

许言禾下意识将手臂伸到被吻的地方，过了很久，满脸笑意又略带遗憾地长呼了一口气。

从医院回来后许言禾觉得黎离不太对劲，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不像平时那样活泼，乖巧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没怎么说话，手指不时轻轻抚摸他的手臂内侧。

那个伤口到底还是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疤，看上去不太美观。许言禾想抽回手臂不让他看，但黎离坚持抱着，也就由他了。

两人挤在一张窄小的懒人沙发上，黎离靠着许言禾肩膀，看着透过落地窗投射到地面的阳光，由炙热明亮到温暖昏黄。

傍晚，许言禾正站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黎离抱着一个精致的酒盒走了进来，满脸兴奋，“我们喝些酒庆祝你拆线吧～”

许言禾有点无奈，“你也知道我的酒量……”

黎离挑起上目线，撇着嘴眼中闪起可怜的光，“我想喝，不行吗？”

许言禾叹了口气停下手中动作，摸了摸他的头，“行，我们黎离想做什么都可以。”

黎离笑弯眼睛，“做什么言言都陪着我吗？”

许言禾拥他入怀，“都陪着。”

抱了一会儿，许言禾放开他，将盒子打开，里面并排放着两瓶有些年份的红酒，转过头奇怪地问，“可是酒是哪里来的？”

“我刚回家拿的！”黎离眼睛亮晶晶，“我爸珍藏的！觊觎了很久。”

许言禾扶额，这也太败家了。

晚上，果然没过多久许言禾就醉了。其实他只是酒量不好，酒品还是很好的，不吵不闹，不说话甚至看不出来他醉了。

但一开口就不一样了。比如现在，许言禾直直地看着他，大概过了半分钟，张口慢悠悠地喊了一句，“黎离。”然后又大概过了半分钟，又喊了一句同样的内容。就好像一个被上弦的木偶，还是慢放的。

许言禾突然站了起来，黎离赶紧把他按住，“去干嘛？”

“去做饭。”许言禾脸上露出笑容，“我喜欢照顾黎离。”

黎离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声音都不自觉柔和起来，拉住他的手问，“言言还喜欢什么？”

许言禾诚实地回答，“喜欢听他讲话，喜欢看他大笑，喜欢看他胡闹。”然后脸上渐渐露出幸福的神情，耳朵也有点红了，“也喜欢他个人。”

黎离笑了，将手臂勾到他脖子上，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唇，“不喜欢我亲你吗？”

许言禾缓慢地眨了眨眼，接着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下面，一只手抚着他的脸吻了上去。过了一会儿，黎离被吻得快要不能呼吸，气喘吁吁地将他推开，然后红着脸擦了擦嘴角的痕迹。

许言禾可怜巴巴地看着黎离，对他把吻中断表示不满。黎离见他这样子，觉得可爱得不行，扑上去对着头发就是一通揉。然后想到早上被打断的事，心突然“扑通扑通”快速跳动起来。

虽然心想着趁许言禾喝醉做些奇怪的事好像不太好，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把他的他上衣给拽了下来，然后迅速把自己的也给脱了。

两人吻在一起，黎离正意乱情迷，手胡乱地抓着他，突然摸到了他手臂上的疤痕，停了下来，刚才脑子一片空白，竟然忘了他故意把许言禾灌醉其实是有正事要问的。

黎离缓了一口气，一手托着他的小臂，然后用手指轻轻摩挲那个由铅笔墨形成的黑色樱花痕迹，像哄小朋友的语气问，“言言这里是怎么弄的？”

等他回答的时间里，黎离觉得既紧张又害怕。虽然早就猜想过会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固执地想听他亲口说出答案。

许言禾歪着头，看着胳膊上的印记对了半天焦，然后像是突然陷入了某种回忆，抱起双腿蜷在胸前，发起了呆。

黎离心里想着这个人怎么喝多了嘴都这么严，直到一滴晶莹的泪滴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许言禾低着头不知像是在对谁说，语速很慢，声音轻柔但很清晰，他说，“我有病，怎么样都没办法，怎么做都觉得喜欢，我有病。”

黎离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许言禾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看上去是那样孤单又无助。黎离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一样，痛得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黎离将许言禾扶起来，然后靠近将他拥到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两人肌肤相贴着，却不知谁身上能更温暖些。黎离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许言禾靠着黎离没有动，声音落寞凄凉，“不能说的，他会觉得我恶心。”

黎离用力抱紧他的头，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哽咽着不停地说，“你怎么这样傻。”

渐渐地，黎离感觉到胸口一片潮湿，俯下身胡乱擦着他脸上的眼泪，“我来晚了言言，我是黎离。”

竹马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记忆里从没有相遇那一天，好像从一出生就知道对方的名字。

黎离不知年少的自己会作何抉择，但他确定，无论如何，他们终归不会走散。

快完结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