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星火灼江城 第2章 声纹里的代际焦虑

“妈妈～干嘛呢？”

视频电话里传来女儿祁陵儿的甜糯声音时，林向晚对着镜头宠溺一笑，

“开播呢，练控场反应力和嘴皮呢，要不然怎么应付的了你哟！”

“陵儿，你怎么还没睡呀？这么晚还在‘打野’？”林向晚打趣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祁陵儿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在那粉白又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上滴溜溜地转着，粉嫩的嘴唇嘟起：

“马马，我感觉我毕业即失业了呀！”祁陵儿拖着长长尾音接着说

“学姐说普通岗位要求十项全能，六边形战士，还得自带资源，不然就像羊子被宰……”她噘着嘴，声音瞬间低落，像个垂头丧气的小狗。

与此同时，五公里外的苏南乔的电脑突然发出蜂鸣，程序自动生成了一份特殊报告：“目标对象（玫瑰）与用户声纹共振频率吻合度 95%，建议建立‘温暖频率’标签”。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不可思议，在代码构筑的世界里，自己与那个温柔声音的契合度，从实验数据表现上居然这么完美。

林向晚轻蹙眉头，手机突然震动，弹出一条程序推送：“检测到‘职场’关键词，关联用户：玫瑰，建议调取历史数据对比”。林向晚看完这条系统发送的莫名奇妙的信息，删除信息，看向女儿问

“你学姐被宰羊子啦？”

“是学姐的室友！”祁陵儿睁大了本就很圆的眼睛，带着夸张的惊恐继续说

“去银行时，那主管~春风和煦，等她拉完七大姑八大姨的存款，就被调去推信用卡部了！”

“推信用卡，走人。卸磨杀驴。”林向晚下意识摩挲着 Hello Kitty马克杯，杯身上“Love”字母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曾破碎又重组的人生。

“能逃过这一刀的，要么是颈上挂了金铃铛——主家动不得；要么是肚里怀了金疙瘩——屠夫舍不得。”你看过的“夏洛的网”书里的那只“猪”不就是蜘蛛“夏洛”给他织网护体了吗！”

“好可怕呀！我不想上班……”这边的祁陵儿哀嚎着。

“那你想干嘛？”

“我‘啃老’去““我卷考研大军去”“我能啃几年是几年去，没我们这样天天向上的学生，这学校怎么养的活呀！”她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包裹着内心的沉重。

“本科双非就是一辈子的‘狗’！”祁陵儿接着吐槽。

林向晚揉了揉眉心，脑海中闪过“魔法先生”资料里的“博士”两个字。瞬间，林向晚的心又像被温水浸过，放柔了声音：

“宝宝，人生哪里不是‘汪汪队’呀！那985毕业的加班狗就少了吗？我这‘铲屎官狗’还不如你这小狗呢，我这不是不是天天苦哈哈的在给你赚钱呀！”林向晚接着说

“不过，狗狗的世界也分三六九等，有的狗生下来是流浪狗，有的是被主人遗弃的，有的流浪一段日子后又被好心主人捡回家富养着，只有少数‘基因彩票狗’天生落进‘菩萨家’被供养吃喝拉撒到死不用愁。你看那些享福的狗狗几乎都会摇尾巴学握手、卖萌撒娇吧，还不是力讨主人欢心才蹭稳那口饭，陵儿你说是不是呀？”林向晚说完，温柔的看向屏幕里的女儿。

“只要是狗狗我都喜欢”陵儿故意答非所问。

“其实我高三少玩一个月就好了……数学就不会只考63分！”女儿的声音带着懊恼，“要是多考30分，就能躺进武大了！”

林向晚唇角扬起笑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马克杯：“你学习能力是强，可是再强也不是天赋异禀吧！你这种高三才临场磨枪的人，真要是考进武大，不得把那些三年拼命努力的同学搞炸了？那努力的意义何在，就耍个小聪明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不过，你也够狠，8个月冲刺还能考进全省1万五，语文居然还全市前五，陵儿，考虑下等你研究生上岸写本《学渣逆袭指南》如何？指定能卖断货！”

“那是！如果我这样玩玩打打的都进武大了，那的确会是会让他们郁闷，哎，为了他们身心健康，我就不跟他们抢啦！”陵儿开心的顺着台阶下。

“你现在是长进了！大三就知道操心毕业的事，未雨绸缪操心起来了，老母亲觉得你这学上得不错！”林向晚真心的夸赞完，然后接着说，

“陵儿，那流浪狗靠努力留运气，金铃铛狗靠天生得富贵，咱们就做个‘蹭蹭狗’如何？我们努力能蹭一点是一点，总能蹭到块垫脚石吧！狗狗主动伸出爪子，努力摇动尾巴，也许肉骨头就来啦。”

电话那头很安静，林向晚知道，女儿正在消化这句带着市井智慧的生存法则。她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敲击的动作像极了女儿高考前，她在厨房切菜为女儿倒计时的节奏，仿佛在迎接着一种名为“量子纠缠态”的到来。

“哎呦，我耳朵疼，妈妈，你别跟狗狗说这些，狗狗好可怜，当‘蹭蹭狗’~。”祁陵儿沉默了几秒后，撅着嘴含着低低的音撒娇说着。

林向晚被女儿这“蹭蹭狗”一词逗得噗嗤一笑，眼底满是宠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快地点了几下，带着吉利数字66.66的红包瞬间飞越了网络。

视频那头传来女儿的笑脸，混着红包到账的“叮咚”声传来：

“汪汪汪，蹭蹭狗一定努力‘蹭’个更好的学校，让那些卷卷们看看什么叫‘天赋异禀的学’！”祁陵儿眉飞色舞的说完后又跟林向晚一顿告谢并请安退下。

挂断电话时，江城的夜风正掀起金色欧根纱窗帘。林向晚望着屏幕上女儿发来的“磕头表情包”，一丝难以言喻的思绪，如同窗外微凉的夜风，悄然滑过她的心间。

关于努力的意义，关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关于那只需要足够努力、足够聪明去“蹭”才有可能遇见的、愿意给予“金饭碗”的“好人家”。

想到孩子未来，她又想到那个“魔法先生”，此刻倒有些好奇他出生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脑子，有什么样的自律与努力，能够在27岁博士毕业，而且是国内顶尖学府毕业。

而此刻五公里外的宿舍里，弥漫着泡面汤汁的温和香气。苏南乔擦净桌面，将母亲的照片重新摆好在电脑旁——照片里母亲笑得有些许像直播间里那个女人讲《魔术》故事时的模样。

苏南乔靠在椅背上，取下眼镜，露出眼底浓重的疲惫和一丝未褪的狼狈。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直播间里那个带着光晕的身影，以及她最后那句穿透屏幕的、带着洞悉意味的喊话“小魔法，这黄粱一梦，懂哈？人呀~”。这声音竟然又奇异地与父亲当年替他做决定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庆大’烫金字样上，仿佛要把那个未选择的自己按回文件深处。

闭上眼，眼前是无数个在实验室通宵达旦的日夜，是堆积如山的文献，是反复推导到崩溃又重来的公式，是手指因长时间握笔操作精密仪器而生出的薄茧，是攻克一个关键难题后那短暂却足以支撑他继续前行的狂喜。

他能走到今天，能拿到这些offer，他知道自己靠的从来不是侥幸。这份旁人眼中的“天才”，是由无数枯燥的重复、极致的专注和努力堆砌而成的堡垒，是刻入骨髓的勤奋和汗水凝聚而来。

他伸了伸圈在椅子里的身体，脚无意识的踢到了桌脚，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像是在关闭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也像是在提醒自己某些无法磨灭的东西。桌面上泡面的油腻气息似乎更浓了，像是混合着一种无声的、对命运的嘲讽和对自身价值的迷茫。

手机突然震动，弹出平台推送：你关注的“玫瑰”正在分享《魔术》故事，点击观看。

他望着“玫瑰”个人主页封面里那张明媚中又带着极度女人味道的笑脸，想起她读《小王子》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电脑的程序曲线又动了动，这次不是科研数据，而是某个不受控制的、属于人类的心跳频率。

夜更深了。林向晚摸着马克杯上的“Love”字母，忽然轻笑出声——原来跟女儿胡诌的“蹭蹭狗哲学”，不过是普通人在生活里，努力把荆棘编成花环的智慧。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有个男人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声纹数据发呆，此刻苏南乔的程序后台，正默默生成一个新文件夹：“Project Rose-001玫瑰声纹适配””，里面躺着她今晚直播所有的声纹数据，苏南乔自己也没意识到，那些看似冰冷的数据曲线，已开始谱写一首新的旋律，一曲关于爱的二重奏。

宿舍重归寂静，只有窗外江城的车流声隐约传来。霓虹透过百叶窗，在“庆大” offer的红色印章上投下斑驳光影，与手机里“玫瑰”的直播推送形成奇异的重叠，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了苏南乔的心头，挥之不去。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