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执 第14章 苦修十年始露锋芒

流绪每日早朝教他们读书，过了晌午便会教他们一些武力与术法。他虽不会实际出招，只用言语及身形教导，但经过数日，池梦璘早已发现此人确实了得。无论是文是武，均是佼佼者。

他想到丰泽告诉自己的话，不免又想起他的确用心。

流绪自己不动武，只指导他们穿云剑的心法与招式，然后叫池梦璘与息长互相切磋，他在院子里一边和归殊下棋，一边指点他们。一开始，息长自是比池梦璘差了些。后面修行时日渐长，息长也慢慢地追上来许多。

“池渊！小心我的剑来了！”息长无论多认真的时候，也闭不上他的嘴。池梦璘专心应他的剑，也不同他讲话。

过了几招，息长又道：“那葵倾道长怎么不再来了？”池梦璘听到他突然提到丰泽，不由分了一下神。息长的剑就在此时甩了过来，在就要刺到池梦璘时猛地抽了回去，又道：“你走神了！”池梦璘一边挡他又过来的剑，一边白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你能学会闭上你的嘴！”

息长的软剑像蛇一样，又软又灵活，他的剑越来越快，池梦璘只得专心应付。息长手下不停，嘴里却闲不下来，接着道：“想是你天天这样爱生气，人家见不得，就不来了。”池梦璘翻了个白眼一剑刺过去，趁息长惊讶的一个瞬间，反手就打掉了他的剑。

那软剑叮叮当当地掉在了地上，弹了几弹，声音还未落，池梦璘的剑便已经抵在了息长的脖子上。

息长抬了手不敢动，低头看那脖子上的剑。他当然知道池渊不会伤他，于是嬉皮笑脸道：“少侠饶命！”

池梦璘皱眉道：“再胡说八道，我定不会饶你！”

息长又嬉皮笑脸道：“就知道你对我狠心。”然后又咯咯一笑：“我可不一样，和全天下为敌，我都和你站一边！”

池梦璘收了剑，白他一眼道：“少臭美！”

息长刚要说话，便听见旁边流绪的声音道：

“又输了又输了！”

息长以为在说他，往那声音来的方向一看，发现流绪和归殊的棋又结束了一盘，而流绪也没意外地，又输了。

息长拉了拉池梦璘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

“你说仙师为什么总跟归殊下棋啊？归殊有预知能力，又怎么会下得赢呢？”

池梦璘道：“我哪里懂。”

连他与息长都知道，归殊有预知的能力，和他下棋是下不赢的。可流绪似乎偏偏棋瘾大的狠，他们经常下个几天几夜，最终都是以流绪输而收场。但他每次都是笑呵呵的，看起来很是开心。归殊也不拒绝和他下棋，脸上也始终是那样似有似无的微笑。

他心道：可能因为流绪是得道仙人吧，又岂是他们这种道行的妖修能参的透的。

息长看他不语，又道：

“池渊！以后我们要是能得道，也能这样就好了。我们可以舞剑，或者干别的什么也行。只要能这样作伴，干什么都开心。”

池梦璘看了看他，道：“谁要跟你作伴，怕不是要被吵死！”

息长像没听见一样，接着道：“不得道也没什么，等我们回了挽仙镇，就好好护我们的目之所及。等我们修为再高些，就可以安心了。”

难得他正经说几句话，池梦璘听的惊讶，看着他道：“那你还不赶紧把剑捡起来！告诉你多少遍了剑不能离身！”

息长听了，捡起剑转身就跑。池梦璘边追边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跑？”

息长一边大笑大叫，一边道：“你眉头都皱成绳结了，我还不跑，等着你来揍我么？”跑远了点又道：“大漂亮！爱生气！”池梦璘最讨厌息长叫他大漂亮，其次讨厌说他爱生气。气得他飞身过去从背后揪住息长的衣领子，踹了他几脚。息长被揪得要上不来气，还被踹了，一边挣扎一边喊：“少侠饶命！饶命啊少侠！”两人闹哄哄地打作了一团。

院子一旁的归殊和流绪正在收拾棋盘，归殊还是那副娴静的模样，即使院子里如此吵闹，他也似没听见一般，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变过。流绪对他道：“无执塞了这两个人给我，吵得我日日不得安宁。他倒好，不知道上哪闲云野鹤去了！”

归殊看他样子，幽幽地开口道：“葵倾星君将他二人托付与你，是信你，也是知你。”他说的，流绪又怎会不懂，但流绪仍然挠了挠耳朵道：“吵死了。”

归殊嘴角上扬了些，轻轻一笑，道：“年少天真，自是活泼开朗些。往后经历些事，便好了。”

流绪听他说话，想起了自己得道前，在幽州做小王爷的日子。那时他也是意气风发，资质过人。策马扬鞭，何等的快意人生。

归殊见他神情，已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注：出自李煜《乌夜啼》）

流绪打开他的折扇轻扇，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过眼云烟，哪有眼前来的自在快活！”看看归殊，又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再杀一盘！”

琉音阁早朝读书声朗朗，过了晌午，便是落棋声，舞剑声，打闹声连成一片。娴静岁月总是容易过，转眼间，已是十余年。

这日早朝，池梦璘与息长才开门，就见流绪站在房门外。二人同声道：“仙师。”

流绪扇子轻展，对他们道：“自你们到琉音阁，已经十年有余了。”正要往下说，息长打断他道：“什么？已经这么久了？”流绪摇摇扇子，轻轻点头。十余年对他们来说，虽是弹指一挥间，但也确实不算短了。

他接着道：“你们跟着我修行了这么久，该去历练历练了。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长进。”又拿扇子指了指息长的头，道：“尤其是你！看你还跑不跑！”

息长道：“打不过当然还要跑！我又不是傻的！”

流绪道：“就你机灵！”

息长似乎没听出来流绪话里的阴阳怪气，还当是仙师夸他，嘿嘿地傻笑。

但一旁的池梦璘却表情凝重地望着流绪，流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转过来问道：“有话要说？”

池梦璘点点头，纠结了一下，还是张了嘴：“仙师，我直接了当问个问题。”

流绪收敛了方才与息长打诨的表情，慢慢摇着扇子：“你说。”

“我们……是不是不可能靠自己修炼飞升？”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池梦璘，他跟流绪学的越多，就越发感觉到他想当然的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总有一天能飞升这个想法，似乎在当下这个环境里是不可能实现的。

流绪嘴角没有了笑意，很认真的对池梦璘道：“ 既然你问了……答案是，差不多，没可能。”

接着他收了扇子，继续补充道：“要么被丰无执这样的司灵师收伏，在万灵司登记，要么直接被万灵司征管，否则无法飞升至仙界，除非……”

“除非什么？”池梦璘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

“除非收到相当多的供奉，直接成为神，这样是可以跳过上仙界管辖，直接飞升的。”

直接成为神……池梦璘从来只把水龙神当作玩笑话，并没有当真，然而流绪现在却告诉他，这是他唯一靠自己飞升的机会……

见池梦璘似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流绪又打开扇子，嘴角挂上一抹笑意，道：“我接下来要交与你二人的任务正好也跟这事有关。挽仙镇现有大量请愿，这也本就是你们结下的因果。你们修行尚浅，能有这样的请愿实属不易，但你们也因此需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一听说是挽仙镇的事，池梦璘与息长便都打起了精神。

流绪接着道：“ 这第一件呢，挽仙镇的北云山，近日突现大量的山精草怪，百姓要上山砍柴放牧皆受阻拦。你们出去历练历练，我也好得几日清净，如何？”

池梦璘道：“那是自然！无论何时，我都肯定会尽全力保挽仙镇这一方平安。”

流绪扇了扇扇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这当中无论经历什么，与你们悟道都是极有帮助。能助你们理解因果及万物的联系。”顿了一下，又道：

“出门前记得摘些门口月桂树的树叶。等你们回琉音阁的时候，用那叶子即可回来。”

池梦璘与息长道：“多谢仙师指点。”，说罢池梦璘便拉上息长转身走了。

流绪看着池梦璘的背影，想着终于把这俩人打发走了，又扇了扇他的扇子，摇了摇头嘀咕道：“你说这仙若是想要得到个妖，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归殊嘴角的笑深了几分，开口却还是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道：“这世间许多缘分，其实皆是为时机所左右。有的时候，再多再久的努力与付出，都不及恰好一树春早。星君这次自己也是深陷迷局，将军还是且静观吧。”

流绪手中的扇子停住了，一向带着笑意的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当年，我没有恰巧亲自去地牢的话……”

归殊嘴角又恢复了平时的弧度，道：“没有如果，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流绪哈哈一笑，又将手中的扇子摇了摇，连连道：“也是也是。”又将扇子摇的快了些，着急地道：“快走快走，接着下棋去！难得几日清闲，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池梦璘和息长到了北云山。

这山不愧名为北云，山上树林茂密，半山腰已经是雾气缭绕，两丈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息长的声音却能穿过雾气，感觉百里外都能听到。

“池渊！仙师让我们来降山精草怪，这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找啊？”

“池渊！那草精会在哪啊？”

“池渊！这儿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片刻后，池梦璘终于忍无可忍，对他道：“闭嘴！”

息长道：“这山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又没什么声响，怪怕人的！你还不叫我说说话！”

池梦璘一直在竖起耳朵听声音，一直被息长打断，气得他吼起来：“别吵！”

息长见他真生气了，连忙捂上自己的嘴，小声道：“好好好。我闭嘴。”

池梦鳞更专心的去听那声音，那声音像琉璃碰撞，“叮叮”地响了几声。好像离得很远。他带着息长正想向前走，突然听得那叮叮声忽地近了，好像就在耳边。下一秒，一道浅绿色的光袭来，伴着叮叮的响声，像什么东西划过了脸。池梦鳞猛地一闪，发现是一片闪着光的叶子，还未看清，那叶子就又朝他飞过来。他猛地拔出鸣泷剑刺去，那叶子就被劈成了两半，飘到了地上。

走进一看，那叶子正是仙师告诉过他们的云仓叶。池梦鳞捡起那叶子，觉得脸上一阵刺痛，他伸手去摸时突然想到，这东西有声音，以息长的耳力，应是早该听见了。

他抬头看息长，息长赶忙看向别处，池梦鳞气不打一出来，道：“你早听见这叶子冲我们来了，为何不说？！”

息长吼道：“是你让我闭嘴的啊！”本想再给他两句，抬眼看见他脸上被那叶子划出道伤来，息长心想：完了完了，他素来娇气，又在意容貌，这下不知道要生气到哪一年了。

“……”，池梦璘被他噎住，不知该如何回他，气得转身走了。

“池渊！等等我！”

“池渊！你别生气！哎呀！”因为池梦璘在前面走的很快，息长一直使劲追着。这时他突然停下来，息长差点撞到他身上。

池梦璘沉默了几秒，道：“息长，你可记得仙师说过，这云仓叶，是什么来着？”

息长道：“当然记得。仙师说这云仓叶是月仙草灵气所化，多长在不见日光的地方。草属性，不会攻击。”

池梦璘道：“不会攻击。可刚才这枚云仓叶，一看就是冲我们而来的。”

息长才反应过来，道：“这……这是为何？”

池梦璘怒道：“我怎么知道！”

他今日不知怎地，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又来了。琉音阁地处仙境福地，可修心静气，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了。

他们越往山里走，冲他们而来的云仓叶便越多。他们一路边打追着云仓叶，一边向云仓叶飞来的方向行进，一路到了深山里，雾气也越来越浓，以至于走到云清洞前，池梦璘才看清。

息长道：“这洞里似有些响声。”

池梦璘道：“洞里栖息着许多云轻兔，现在正是换毛的季节，大概活动频繁些。”想了想又道：“书上说，山精草怪多会在山洞一类背光的地方躲藏，我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