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人气势汹汹上了山顶,看着易修一行人,顿时开始质问。
“易修,你怎么能带着外人到山上来胡来!要是惊动了山神,你们担待得起吗?!”
“就是!你们年轻一辈太不懂事了!”
易修一个头两个大,上前将众人拦住道:“最近村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看到了。张大仙人也在这里,要是不想有人出事,就必须听风水师的。大家不同意,不管下一个谁出事,最终谁都跑不了。”
皮蛋奶奶犹豫道:“可是祖祖辈辈的规矩,肯定有他的道理才是啊。”
易修刚准备开口,追着众人赶上山的炮叔拨开人群,急忙上前道:“我知道人命关天,可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山神可还在山里头,万一惹怒了他,可就不是一个两个恶鬼的问题了!”
炮叔显然相对于来讨债的恶鬼,更在意那所谓的山神。
易修顿时脸色一沉,“炮叔,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的。”
易修一改平日的温和,看着炮叔的眼神已经带着不容置喙的怒意。
炮叔不由被他这气势镇住,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我说了也无济于事啊!”
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必须说实话的时候了,炮叔看着易修找来的这些人,就知道这件事早晚也是藏不住的。
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修扫视众人一眼,掷地有声道:“现在,大家回家去安安心心地生活就行,我保证大家不会有事,出了事,我负责。但要是谁自作主张,导致村里再出现什么惨剧,这口祸害新桥村的锅就谁来背。”
众人顿时没了言语,易修说话如此肯定,倒是一时叫人很难置疑。毕竟平日里,易修向来都是非常靠谱的那一类年轻人。
炮叔听到易修这番话,也不由一愣。
皮蛋奶奶是见过张悬黎做法救人的,对张大仙深信不疑。易修也曾尽心尽力帮助她一家人,便忙站出来劝众人道:“易修说得也有道理,张大仙可是张悬黎的徒弟,有没有道行大家都是知道的。易修这么肯定,我们不如相信他,毕竟易家也是村里的,不会拿自己家里人开玩笑乱来。”
这样一来,众人开始犹豫起来。于是易修放软了语气劝道:“王警官这几天带来的专家你们也看到了,仪器设备都在这里,你们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国家。”
好说歹说,终于把一群老头老太太劝下山去。
此时只有炮叔榴在原地,一脸愁容。
“炮叔,你也看到了,那下头埋着的尸体骗不了人的,今天就会有警察过来处理尸体。现在不是你想不想说的问题了,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易修沉声道。
炮叔叹了口气,看了看面前的喻梵。
喻梵好整以暇抱着胳膊靠在一棵大树上等着他说话。
对于炮叔来说,这件事也只是老一辈的故事。
那是个阴暗的习俗,村里的人为了长寿和下一代的存活率,一代代延续的习俗之中有一些恐怖和邪恶的部分。
他们每年都会用石俑将那些阳寿未尽的人的魂魄困在石俑中,然后将石俑的半身埋在土里。
至于这些阳寿未尽的人的尸体和魂魄从哪里来,就不得而知了。
而埋着石俑的地方是专门设置的养尸地,这些游魂被困在石俑上,石俑上刻着活人的生辰八字,由他们来代替活人承受人世劫难。
这也是为什么新桥村是有名的长寿村的主要原因。
这些困在石俑中的游魂在无尽的折磨中被养尸阵的阴气滋养,化作恶鬼。
而这些恶鬼就是下面那位山神的食物。
因而这么多年,新桥村依赖这未知的山神,世世代代长治久安,人丁兴旺,福寿绵延。
而世世代代的守山人,就是那个一代代制造恶鬼饲喂山神的人。
而最后一个守山人严老爹去世后,一切都停了下来。甚至也没有人愿意再去相信这些事情的存在,包括老炮。
但二十年前,严老爹向老炮提出了一个想法,就是这个想法,让现在的一切危险,开始变得不可控。
严老提出将活不过六岁的易修送去鬼葬。如果易修能活下来,山神就能一直沉睡下去,再也不用献祭恶鬼给他食用。
也就不用再继续寻找阳寿未尽的孤魂野鬼设置石俑,做这些要遭报应的阴暗勾当。
而严老爹的提议最终被采纳了,并且成功了。
易修的父亲和母亲对于算命先生关于他活不过六岁的预言深信不疑,竟然同意了这种做法。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将目光落在了易修身上。
易修倒是比想象中的淡定。
其实试想一下,六岁以前,易修的状态是几乎不能算个正常孩子的,是个无法与人沟通的怪胎。
放弃一个有问题的孩子,对于一对农村迷信的夫妻来说可能并不那么困难。
炮叔的话,让众人更加困惑不已。所谓的这个山神究竟是什么呢?
易修不由看向张悬黎,张悬黎也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易修立刻察觉到张悬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这让他更加肯定张悬黎想要找的东西,可能就跟这件事有关。
甚至传言他活不过六岁,以及所谓的严老爹提出的方案,根本就是个幌子。
布阵和算命这种事情,想必严老爹是没办法做到的。
而张悬黎的师父,是让他恢复的那个人,显然对于前因后果是了如指掌的。
这一切怎么想,都像是张悬黎的局。
而且这么认为的似乎也不止易修一个人。
“鬼葬的那个铁棺材埋在了什么地方?”喻梵立刻问道。
炮叔指了指山腰,“就在石俑阵下方那棵大槐树下。”
易修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昨晚山上看见的情景,那口铁棺材很可能已经被捷足先登了。
炮叔脸色出奇的疲惫,转头对众人道:“按道理棺材应该是空的,因为易修已经回来了。”
喻梵看了易修一眼,拿起电话联系王谋。
工作人员通宵达旦,终于把夜雾山的情况扫描了一遍,霍英将扫描的数据调出来,王谋带来了大队警察和法医,喻梵坐镇在旁看着将两具挖出来的棺材运走。
整个夜雾山山脚下都拉起了警戒线,不让任何人上山。
易修暂时也帮不上忙,村里的村民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乱成一锅粥,他只好先下山。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天夜里秀梅横死,而忽然被找到的忠和昨晚竟然回来了,今早发现死在了案发现场的家中。
易修一进办公室听到莲婶急匆匆来找他说这件事,便不由心里咯噔一声,忙又去秀梅家里。
警也不用报了,警戒线重新围上,警察和法医已经到了现场。
王谋见他过来,忙皱眉道:“协专人都来了,怎么还会出事?”
易修脸色也很是难看,“昨晚没找到线索,恐怕要不眠不休了。他怎么死的?”
“和他媳妇一样的死法。”王谋啧了一声。
“秀梅死前有没有交代动机?”
“她因为丈夫忠和的欠债生活得很辛苦,后者三番五次回家危险她。最后一次回来抢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存款去还赌债,家里两个孩子跟着受苦。她想杀了两个孩子再自杀,但是不甘心让她丈夫好好活着,于是放弃了自杀。两个孩子死的时候露出怨恨的表情让她很害怕,所以做出了毁坏尸体的行为。”
王谋说起这件事,都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看到现场的惨状都会忍不住做噩梦。
易修一时有些疑惑,如果这个小鬼杀人是随机的,为什么会先后杀死秀梅和丈夫忠和呢?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就在易修失神时,熊繁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走了过来,朝易修道:“易哥,我听莲婶说你昨天一整夜都在山上?猜你还没吃东西,先吃点吧。”
易修一愣,熊繁将一次性碗筷放到他手上,“快吃吧。”也不等易修说什么,转身就跑了。
王谋看了看熊繁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这姑娘是真体贴啊。”说完不由瞥了易修一眼,摇头道,“可惜了。”
易修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熊繁这种反应,说不定是看上他了,有意思想处对象。
不过易修自觉已经有意无意避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人家这种错觉。易修不由叹了口气。
易修回到办公室把堆积了几天的事情处理了一下,再看到熊繁,忽然就有点不自在起来。
好在莲婶也在,正滔滔不绝说着秀梅的事情。
莲婶作为妇联的主任,平时对秀梅非常照顾,因为对于忠和这个男人的死表现得非常解恨。
“虽说应该劝和不劝离,孩子毕竟都这么大了,但这个忠和是真不是个东西!秀梅把家里的事情一肩扛了,天天累死累活都是为了孩子,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
秀梅杀害两个孩子的事情,村里的人还不知道。
莲婶抹了把泪,“七月半的时候,秀梅领着俩孩子烧包袱的时候,我就说她精神不好,她老说自己整宿睡不着,做噩梦,都是这男人害得。”
易修停下手里的事情,忽然抬头看向莲婶,不由问:“做噩梦?”
“是啊,晚上还总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咚咚咚的,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吵得她睡不着。”
易修不由猛地站起身,脸色微变,“我出去一趟。”
易修回到家,直奔二楼卧室,打开抽屉翻找,他原本放在里头的那面拨浪鼓竟然不翼而飞了。
他顿时遍体生寒,开始环视自己这间房间。
易修掀开床单看了看床底,不由微微一愣。
床底落了些灰尘,不是很明显,但那灰尘上却有些凌乱的痕迹,像是有人在里头躲避过一样。
易修伸手摸出两根干枯发黄的长发。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头发都很长,像是女人的长头发。
张悬黎虽然也是长发,但他的头发乌黑柔亮,看起来截然不同。
易修浑身发麻地拿出一个塑封袋来将头发放进去。
许多之前不刻意去想起的事情慢慢浮上了脑海。
他脑子里闪过忽然停电那天,打火机的亮光下天花板上的怪脸,以及脖子上冰凉的触感,顿时遍体生寒。
易修打了个寒战,连忙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盯着天花板,忽然生出一种看看天花板后面的冲动。
他这间屋子有一层吊顶,偶尔有老鼠会来造访,虽然黑猫出现后他没再听到过老鼠打架的声音,但现在他有点不确定那真的是老鼠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毕竟这栋小楼是新盖的。
易修端了把椅子来,仗着身高伸手敲了敲头顶的扣板,谁知刚敲了两下,上面就松脱了,两个角斜斜垮了下来,把他吓了一跳,身上一下子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咳嗽了两声,易修扇了扇飞舞的灰尘,小心翼翼把扣板取下来扔到地上。
扣板上层是一层木质隔层,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易修心里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又好死不死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拿起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朝隔层照去,屏住呼吸往里面瞧。
里面空空如也,只是有厚厚一层浮灰。
易修松了口气,拿着手电准备下来,然而手机的光顺时针转了一圈,视线一转,竟然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易修忙又把手机朝角落照去,顿时一惊!
那是……一面镜子?!
易修震惊地看着那面带脚架的圆形铜镜,那是旧物件,镜子边沿还有精致的雕花,只有巴掌大。
让易修惊讶的是,从他的角度乍一看,这面镜子上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灰尘,就像那种天天仔细擦拭过的一样。
易修倒吸一口凉气。
张悬黎特意提起过镜子的事,他甚至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有突发奇想上来看看,是不是还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在他身边发生。
张悬黎家里厅堂里的那面用布蒙起来的镜子,不知道和这面小镜子是一个作用,易修只得先把它拿下来。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蹊跷。这面镜子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和张悬黎莫名其妙出现在其他地方的罪魁祸首。
易修顿时心情沉重起来,取了扣板把那面小镜子取了出来。
他又仔细摸了摸,这面镜子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只是质地有点沉。而且正如他看到的一样,上面一点灰尘也没有,干干净净的。
看着手里的镜子,易修莫名产生一种照一照的冲动。
他缓缓举起手里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
镜子没有任何异样,易修不由松了口气。
易修勉强定了定神,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总有一种被周围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推着往前走的感觉。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苦笑着想,张悬黎知道人皮拨浪鼓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反而任其发展呢?
而且那拨浪鼓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