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沈毓点点头，上下看了看这个印象还算深刻的家伙，冯远还是外表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满嘴脏话的臭习惯改了没有，她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道

“还能蹦跶就好，把不正经的脾气收收，哪天被祖师爷拉去谈心就有你哭的。”

冯远咧嘴一笑“沈教官带出来的人哪那么容易被天收，您可得对自己有信心。”

她摇头无声笑了笑，这个信心她还真不敢有，指不定哪天她自己就被几个先辈们叫去促膝长谈了，还没人清明烧点纸钱。

“诶呀我靠，我的队长大人，你又落沈教官手里了？”冯远视线很快转到沈毓身后半步距离的林晨身上，啧啧叹了好几声，深深佩服林晨又一次落在女罗刹手里的运气，以及看上去活的还不错的毅力。他在沈毓手里头吃的苦头可不少，自认为是没有那个胆量和生命值能顺顺利利活得长久，林晨跟他在训练阶段是室友，他对于林晨的性格多少还是了解一点。在他看来沈毓这人做事一向行止由心还有说一不二的臭脾气，是个心情好或不好都能拔刀晃悠的神经质，而林晨又是那种方方面面都想着点，事多但话少的闷葫芦，思来想去他总觉着这搭配得出点事。

林晨抬眉看向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那微眯起眼带点危险味道的样子深得沈毓精髓，冯远心下不由一颤，果然会出事，脾气都快学上了……

“就你话多，皮又痒了？”沈毓伸手往他脑袋上就是一削。

“没有没有……”许是分到城市分区跟人学的聪明了些，被削的脑子一动，忙问起之前明显被林晨压着前行的杜铭来。

“俘虏。走吧，带我参观参观你的工作环境。”沈毓挥手示意他带路去指挥大楼，她的眼中映着楼内明亮的灯光，有些好奇地道：“我怎么不记得城市分区的人生活作风优良到这个地步，天还没亮多少就开始埋头工作了？”

闻言冯远的脸顿时白了几分，再爽利的性子都掩盖不了他语气的犹豫，“分区里出了意外，就在不久前回来的，副分区长……带队出的任务，为了掩护其他人受了重伤，还在抢救中，也没能在那鬼身上下追踪的咒符。”

沈毓不由皱眉，副分区长基本上是每个城市分区实力最强的几个人之一，虽然第七军精锐部队基本集中在总军区和四大分军区，哪怕是一线最重要城市分区的分区长最高也不过是上尉军衔，第七军情况特殊，主战场在人鬼两界交界处，平日里地方上也难有什么厉害角色，所以地方的基础防守力量不可能设置太重，可无论如何能将副分区长打成重伤逃回的厉鬼都是分区难以独立解决的，这种事情必须上报，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让人忧心了，本来鬼留下的踪迹就容易消散且不好寻找，等上头了解定性完，分配好处理人员再赶过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要是那鬼逃回到鬼界还是小事如果它继续沿途伤人那就是不小的麻烦了。

进了指挥大楼就闻得楼中有压抑的哀声，微黄的灯光照在冰冷的地面上都泛起冷意，地面上杂乱散落了不少东西，整个楼中看不见人影，四壁都显得悲凉了不少，冯远面色白得吓人，拔腿就往楼上哀声传出的屋子跑去，沈毓心下轻叹，怕是……

来到冯远跑去的屋子，整个分区的人都在那，整个分区的人数不到十人，五六件墨绿军装夹着两三个白色医护大褂，都低垂着头站在屋内，没人说话只是默默立在那。正中那张床上已经盖了块白布，布上还透着斑驳血迹，本就刺眼的白上更加了份悲凉，像是已经刻好了的墓碑，只剩下在低垂头寄托哀思。沈毓等人默然站在门口，气氛太过沉重了些，没有打破沉默的念头，她看多了这些离别，除了一声轻叹也给不出别的。

不多时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床边一位中年模样的人缓步走出来和沈毓互敬军礼，他面上很是疲惫，但没有其他几个年轻人那种因死亡离别而出现的恐惧，不舍，内疚或是愤怒，他只是有些疲倦，眼里埋了点岁月的影子，像他这般年资的人也是上过战场见过不少生死离别的，很多事看淡了，但还是会疲惫也更会掩盖哀痛支起大局。

“抱歉沈少尉，怠慢了。”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沈毓带到隔壁一间小型会议室中，早在沈毓拿出军徽打开结界时，她军徽上标明的身份信息也传到了分区负责人手中。

给沈毓的资料里写明了这座三线城市的分区长是位赵姓少尉，沈毓看了他军装上的肩章马上分辨出了来人身份。

“军情要紧，我理解，赵分区长不必在意。”

会议室有张小型圆桌，落座后赵分区长缓缓开口“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沈少尉不要介意。”

“是那只伤人的厉鬼？您希望我去杀了它？”

他苦笑道：“这的确不应该是你的责任，只不过分区实在没有可以抵御它的人，我又不能离开，而且那厉鬼也受了伤，无论是在我们的追捕下逃回鬼界还是继续在人界呆下去，它都会继续伤人获得力量，更何况那本就是只怨气极重的鬼，我的人没有成功在它身上下追踪的咒符，它留下的痕迹又保存不了多久，时间紧急，实在是迫于无奈，沈少尉只需要拖住那鬼就好，我会马上请求分军区支援。”

第七军有铁律，除非正副分军区长都战死，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有一人留在分区内看守分军区和城市分区的传送通道，一是为了应对特殊强敌攻打城市分区，二是为了分军区有紧急情况必须借用通道。开启来往通道的信物只掌管正副分军区长手中，如今副分区长已死，这正分区长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个请求从一开始沈毓就料到了，这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但她没有理由拒绝，就像是有不少人就挂在刀口，他们与你无亲无故，你只是路过了，没有哪一条法律要求你出手救人，但没办法视若无睹，因为只有你路过了。

“我明白了，我这边也有一个任务，希望分区长能够配合，一起上报分军区。”

“多谢……”赵分区长向她微微躬身，心里的弦松下几分，面上更显出了几分老态。

赵分军区长去向分军区上报，派了一个人对沈毓介绍那只厉鬼的大致情况，沈毓站在副分区长的床边，一面听一面伸出一只手覆在离白布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感受那只厉鬼的气息。她闭上了眼，不为集中注意力，只是单纯不想看见那张带着斑驳血迹的刺目的白色，或者说是那白布下开始冰冷僵硬的脸，就好像是有无数张脸会在那白布下重合，有别人的，有自己的。

林晨跟着匆匆下楼的沈毓，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楼内，他来第七军的时间不长，并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赵分区长的请求和沈毓的决定。

“你去做什么？”

“老本行。”沈毓一边下楼一边道。

“你去杀那只厉鬼？一个人？”副分区长躺在床上的样子他看得分明，他更不能接受沈毓也那个样子躺在一张白布下！

“等会你去汇报分军区，先把那傻子关起来，然后让记忆处理科的人解决他留下的烂摊子，如果我回不来你去找分区的李昊中校，那是我老师，看在我面子上会关照你一点。”

沈毓的步子很快，不过几句话就走到了门口，话交代遗言意思的话让林晨面上一寒，猛得拉住她的胳膊想将她拽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林晨的声音已经不再平静，更有几分藏不住的焦急，抓住沈毓胳膊的手已经没了轻重。她轻哼一声，手臂一抖便有灵力直接如针般刺向他的脉门，让他手中劲力一泄，她就这么轻松地挣脱出来，反手又扣住他的手腕，转身的时膝盖曲起往他腿骨上狠狠一踢，反别起他的手臂将他按倒在地，半跪在他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同时拔出枪来抵在他脑后。

沈毓微歪头道：“抱歉，本能反应。”

然后手上扬，一枪托狠狠砸下去，然后有身体失去意识倒地的一声闷响，她平淡起身离开，将枪擦了擦收回去，正常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