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钟惜畔担忧地扶了一把,吴迪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酒量本就不高,平常最多喝点啤酒助兴,再说就算铁打的身体也经不得醉啊,其他人看面子不灌他就是好事了,谁知道这憨货自个拼命灌自个。
酒足饭饱,闹也闹够了,郑轩帮吴迪清理会场,林晨主动将烂醉的吴迪送回去,而沈毓表示自己闲来无事也准备跟着去,有她在那些号称要闹洞房的家伙自然不敢冒头。
把人送回了住处,吴迪已经醉得不成人样,倒在床上话都说不清,林晨把人扔床上,腾出手将跟着看热闹的朋友应付走,沈毓则帮忙钟惜畔送走了两人的长辈。
“沈上校,今天真的谢谢你。”
天色渐暗,钟惜畔站在门口,好不容易送完了所有的客人,浑身上下都是酸的,忙碌一天她显得十分疲惫。
“我只是帮吴迪。”倚在木制围栏上的沈毓淡淡道。
钟惜畔有些尴尬,她本是客气一句,没想到沈毓的回答似乎,似乎不太友善,再联想到中午沈毓的话,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时间还早,聊几句?”沈毓抱着胳膊歪头看向她,懒散模样和人们口中的那个端庄威严的上将继承人大相径庭。
天色渐暗,钟惜畔实在是没看出时间还早四个字,面上有些纠结,屋里吴迪还醉着,她刚搬进来也还剩一堆事没料理。
沈毓看出了钟惜畔的为难,没再坚持,笑着道:“没事,会有机会聊的。”
话越听越奇怪,钟惜畔只能硬着头皮道:“吴迪还在里面,您要去看一眼吗?”
因为屋内还有林晨在守着吴迪,钟惜畔的本意是让沈毓把人带走,没想到沈毓却走近了她,上下看得她心里发毛。
“他可能不欢迎我上去,要不你也别上去。”
“这……”钟惜畔被她看的脚下一软,下意识后退一步,好在沈毓稳稳扶住她。
“我开个玩笑,一起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他清醒没有。”
钟惜畔面上血色褪了一层,眼底似乎有东西翻涌,但借着渐暗的天色垂下眼将一切盖住,两人顺着楼梯来到卧室门前,一路上安静得可怕,整个屋子几乎没有声音,像是一头吃人的巨兽,寂静中要将人吞没。
卧室内本该烂醉如泥的人已经醒了,就这么垂首坐在床沿,林晨站在他身侧。
“你醒了?”钟惜畔似乎很困惑,她明明看着吴迪醉得不行。
很长时间里屋内没人回答,吴迪也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坐着,钟惜畔隐隐觉得窒息,仿佛屋内的一切都带着压迫,光一个沉默就重若千钧。
钟惜畔快要不认识那个吴迪,床边坐着的那个人好似耗尽了白天里所有的意气风发,佝偻着背,空洞的眼睛黯淡的像盖了一层灰,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她心中看着刺痛,忍不住移开视线。
“走吧,今天结束了。”一旁的沈毓开口打破沉默。
这句话是对钟惜畔说的,钟惜畔看起来更加困惑,再一次看向吴迪希望他说句话,可闻声抬头的吴迪只呆呆将目光放在墙上刺眼的大红囍字,半句话都没有。
“吴迪?!”钟惜畔急急催他,惊愕且无助。
但他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两行清泪不知何时顺着眼角快速滑进衣领,许是艳艳的红看多了,眼眶被染成同样的颜色,额边有暴起的青紫血管都快冲出皮层。
沈毓挥手,隐藏在暗处的亲卫将钟惜畔拿下,钟惜畔下意识挣扎,可她的力量怎么可能比得上训练有素亲卫,胸口别的大红胸花跌落在地,萧瑟得像枝头跌落的残花,吴迪下意识上前,却被林晨拦住。
“别过去。”林晨只有三个字,铁一般的手臂牢牢箍住吴迪。
“放开他。”
林晨没有松手,因为那个人还有前冲的趋势,沈毓走过去将林晨的手拉开,失去束缚吴迪踉跄向前跌了一步,而沈此时毓的刀鞘正好抵在他心口。
吴迪猩红的眼中满布血丝,从未见过他有如此骇人的目光。
“让她上来不是给你依依惜别的,我就想看看你清醒没有,吴迪,朋友间的情分我给足了,我说过,没有下次。”
沈毓面上一片冰冷,眼中闪着锐利光芒,熟悉她的都知道,这代表若有人反抗,下一步她必定拔刀。
“瞧,你护不住我。”
就在屋内剑拔弩张之时有一道轻轻的声音想起,带着三分讥诮,三分不屑,其余是包袱卸下的轻快。
钟惜畔笑着看向吴迪,她一向眉眼间都是温婉风情,如今换了嘲讽到显得烈性,直至今日,人们才明白什么叫做温柔刀,有是无形锋芒。
“喂,沈毓,放开,我自己会走。”
在沈毓点头后亲卫放开了钟惜畔,只见她大大方方走到屋外,抬手脱了身上的军装外套,垃圾一般随手扔下楼,拍去手里不存在的灰,微扬着下巴,挑衅看了屋内众人一眼。
“我最恨这身皮。”
要说第七军近段时间最大的新闻,不,丑闻是什么,那可能非吴中校新婚妻子被抓进灵监局莫属。
据说婚宴当天第七军年轻一辈中有头有脸的几乎齐了,第四分军区上校亲至,未来上将沈毓也到了,可偏偏人就在婚宴结束后被抓了,动手的还就是这位未来上将。
据说事情出来当天,宋威上校勃然大怒,所有进他办公室的人都被骂了出去。
之前沈毓与第四分军区的关系近,吴迪起到了很大作用,可这件事一出,两者的关系基本上在往崩盘的方向走。
配偶被关进灵监局,灵监局什么地方,被关进去什么下场?再说以吴迪的身份,沈毓动手抓人必有十足的把握,先不说影响好坏,单就成分这一块吴迪就废了大半。
还有……沈毓这个抓人的时间……实在是一言难尽,细究起来到底什么用心?
钟惜畔有嫌疑早把人控制起来不就是了?可偏偏给人家结婚申请书签字的是她沈毓,婚宴当天抓人的也是她沈毓……
当然,在抓捕钟惜畔的同时,总部和各分军区财务处的人抓了不少,听说有资金长期被贪污,流向的地方还是反七组织,外界也同时端了四五个窝点,主要成员抓的不多,但找到了部分证明第七军资金流向的证据。
这些事同时发生在一天,假如说沈毓与吴迪两人关系不好,暗中整治倒是说得过去,可吴迪一早就被打上沈毓派系的标签,之前沈毓也一直把人家当左膀右臂看,这套操作下来,可不得人眼球都惊掉。
她行动没错,将人的前程搭进去算什么情况?不少人想秃脑袋也想不明白缘由,一时之间沈毓的风评急转直下。
“宋少将请你过去。”林晨刻意咬中了请这个字。
“要我去我就去啊?我这一箩筐的事。”
沈毓碎碎抱怨,但人还是不情不愿往宋铭办公室走,听说宋威上校气得病倒在床,不然早来总部找她麻烦了。
这位宋铭少将虽然不如宋威一样脾气强硬,但坐上少将的位置手腕和实力自然高深莫测。
“听说沈上校喜欢开门见山,那我今天便直说。”宋铭没有端任何长辈或是少将的架子,一进门便直奔主题,但少将威严是不会弱的,仍谁也不敢轻视他半分。
“吴迪的事,第四分军区需要一个说法。”
沈毓心中叹气,坐直身体道:“钟惜畔的事情是反七刻意泄露,就在他结婚三天前,拖不了太久,还有其他相关人员,必须立刻抓捕。”
“沈上校抓谁与我没有关系,我问的是吴迪,你既然在吴迪的结婚申请书上签字,是准备放弃吴迪,还是放弃第四分军区?”宋铭声音很稳,哪怕情况崩坏到这一地步也未见慌乱,他经历过的风浪很多,自有起起跌跌而不弱人前的气度。
“吴迪喜欢她。”沈毓如实道。
宋铭眉头微皱,“你是与我开玩笑吗?未来上将控制住他一个吴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就算你直接抓了钟惜畔他能做什么?哪怕他们曾经关系密切,切割关系的办法更多!”
恋人关系最多是一个识人不明,由各方面出手保护伤害还在可控范围内,但两人结了婚,实质上的关系变化,牵连的方面就广的可怕,指不定这吴迪的晋升之路就废了,第七军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正好有借口,怎么能允许一个和反七组织有关的人坐到高位,天底下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吗?不少人可能要暗中笑醒。
“宋少将,您说的一切我都清楚,事前吴迪也清楚,他执意如此,作为朋友,我只能帮他。”
“你在害他。”宋铭直视沈毓,“你已经是上将继承人,不觉得这个理由过于荒谬吗?”
显而易见,理性的利益远高于感性的一切,宋铭不相信的事沈毓也觉得荒唐,可她已经做了,还要做到底。
“我知道您无法理解,但我会想办法善后。”
“希望沈上校说到做到。”
宋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可当沈毓要告辞时,他仿若刚刚想起,“第四分军区有个年轻人,听说实力心性都很不错,现在只是少校军衔,我准备把人调到总部,假如真如所说,我或许会收他作学生。”
沈毓面色不改,浅笑道:“那提前恭喜宋少将了,祝您得一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