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得很快,吴迪的婚礼很匆忙,少有人知道他急吼吼办婚礼为了什么,但他执意要办,没人拗得过他,钟惜畔一向是和缓性子,几句话后也由着他来。
吴迪说在军队里简单些,等出去了再大办,钟惜畔的好友们不大乐意,但找吴迪争了半天也敌不过他的厚脸皮。
终究事情热热闹闹办了起来,第七军严禁外人入内,钟惜畔的母亲无法出席,吴迪父母在他年幼时便离世了,所以长辈方面吴迪请来了自己的老师宋威。军队里一切从简,加上其他的朋友同事,算起来也坐满了一厅,第一食堂二楼,负责对外举办各类宴会,就比如军内婚宴。
钟惜畔的住处原是她父亲的,少尉军衔只能住宿舍楼单间,在他父亲牺牲后直系亲属可以保留八年的居住权,钟惜畔本来是住在宿舍楼,在她父亲牺牲后搬了过来。
坐在梳妆镜前面的钟惜畔有些紧张,在军队里的婚礼无非是穿着军装时在胸口别一朵大红的胸花,所有钟惜畔的闺蜜在一旁不甘地碎碎念叨。
“你看看,哪有这样结婚的啊,连件婚纱都没有!”
“在军队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就不明白了,你不觉得他疯了吗?三天时间?赶着投胎吗?结婚照呢?彩礼呢?你置办嫁妆也来不及啊,怎么想都觉得你亏!”一个闺蜜在边上急得跺脚。
“他说等有时间出去了再补。”
“可他急什么,这有什么好急的?这也能急?!”
“我已经答应了。”钟惜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第七军成日素面朝天,忽然间妆容精致,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假如说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结婚,那一天就该是最好的样子,镜子里的人面若桃花,眼若星辰,哪怕是一身军装,她的美也柔和,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怜惜。
镜子里的人,眼睛亮得好似驻了星光,飞霞的双颊缀着羞涩,她从未有过这么认真地问。
“我好看吗?”
她其实觉得自己很好看,但就是想问一问,仿佛问了便能心安。
“好看啊,咱们处里一枝花,就这么被便宜拐走了!”闺蜜还是气鼓鼓的。
钟惜畔忽然就笑了,眉眼弯弯,似清泉泛起涟漪,身畔入住春风。
“我愿意嫁给他。”
闺蜜叹口气不再开口,千言万语比不上人家一句我愿意,不管天堂还是地狱,一头扎进去的前提往往都是一句我愿意。
世间有很多道理是说不通的,权衡轻重后还要加上自己愿不愿意,有时候一句愿意算是最大砝码,因为有人真的可以孤注一掷。
时间快到了,几个闺蜜紧张地来回走动,时不时向窗外看上一眼,有人扭捏半天问道,“惜畔,你说林中校回来吗?吴迪不是说林晨中校是他的好兄弟吗?”
“这我不知道,伴郎名单里没他,吴迪说给他和沈上校递了请柬,但人家很忙吧,能不能来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闺蜜叹口气,“不都说吴迪是沈上校的得力干将吗?他们应该会来吧,唉,上校大人啊,我羡慕得牙酸……”
“牙酸加一。”
“沈上校是很好的人。”钟惜畔脑海中浮现出沈毓的脸,浅笑时的样子也很温和,但有不同,沈毓的温和下可以带上锋芒。
“唉,人家命好,比不上,有上将大人保驾护航,咱们哪比得了。”另一个闺蜜苦着脸,都是女人,怎么人家就命这么好,自己混了小半辈子,单身不说,还只拿着少尉的津贴天天给人报账。
“人来了,人来了!”
外头有人大声道,磨拳擦掌护门的众人蓄势待发,吴迪领着一帮子兄弟冲进来时势头猛入虎,见到人后虎变猫,在挥红包入土加好一阵被刁难后才被放进门去,屋内同样气势汹汹的钟惜畔闺蜜队伍早早蓄势以待,各种折腾轮番上。
最终吴迪还是接到了人,同时咧嘴笑成个没出息的傻子,接人的军车在外头摆了一排,统一扎着大红花,在雪地里喜庆极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林晨取下衣帽架上的大衣递给沈毓。
“人手布置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那走吧。”沈毓穿上大衣,屋外又下起雪,纷纷扬扬撒了满地,气温似乎降了不少。
吴迪见到沈毓时面色如常,一身不知烫了多少遍的整齐军装,胸口别一朵较为精致的大红胸花花,身边站着钟惜畔,笑起来像个纯金傻子,乐呵呵将人请进去。
军队里一切从简,吴迪摆酒只有四座,他和钟惜畔的长辈一桌,朋友加同事各一桌,还有一桌随意坐,沈毓和林晨本该坐到最前一桌,可沈毓只是和吴迪的老师宋威问好后就坐在边角上的那一桌,众人看着也敢说什么,不久后郑轩到了坐在沈毓那桌,但只有他,到最后程言和杜飞宏都没来。
其实其他几桌都些意思,吴迪那边的长辈校官起头,他老师宋上校专门从分军区过来参加,就足以说明他们依旧将吴迪看作第四分军区未来的旗帜。
钟惜畔那边则有些不够看了,平均不过是尉官,唯一的少校还是她父亲故友,一桌人很明显有几位不太自在,主要是层次差太多,加上吴迪老师威严甚重,想巴结又不太敢。
吴迪朋友同事那桌都是第七军重要精英骨干,未来要接第七军的领导班子,钟惜畔那边……不提也罢,好在两桌分开了,相互对望也出不了事,只是比较尴尬。
至于沈毓这桌,也有人敢坐,但多是几个分军区的接班人或者其他少将上校的学生,和吴迪关系不错,后台又硬,有底气和沈毓接触,其间攀达几句,拉近和未来上将的关系显然是带了任务的。
宴席的基本流程还是尽量跟着外头走,吴迪请了个口才极好的朋友做司仪,声情并茂加唾沫星子横飞。
沈毓平静看着台上台下的热闹,口型似乎在跟着司仪重复,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
林晨在底下握住沈毓的手,向她摇头。
“我什么都不会做。”
沈毓凝视台上两人,她承认这场婚姻是最愚蠢的选择,可她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再反对,吴迪走了一条错路,作为朋友她劝不住,那只能想办法替他兜底,若是没有办法,大不了强保,反正荒唐事人人都做过,她不差这一两件。
林晨看了一眼沈毓,终究没再说话,对于吴迪,他和沈毓一样为难,不过既然做了过命兄弟,自然要回报过命的情谊,重要的是他相信吴迪自己走得出来,他的兄弟,能疯狂,也能清醒。
“你这家伙,成日里没正行,如今成家,人就该更稳重!”宋威沉声,但眼中的欣慰还是藏不住的,毕竟是最出色的学生成家,与他而言吴迪与自己的孩子区别不大,如今自然是高兴的,但他端威严久了,这种高兴也只体现在多喝了一杯上。
“吴迪,好好对惜畔,我替她父亲照看她,要是你对不起她,无论你什么军衔我都能打上门去。”
“伯父……”钟惜畔红了眼眶,这是她父亲的老战友,军衔虽然不高,但脾气过硬,以他的性子,若真有那一天,他真敢把吴迪的军衔扒了吊起来打。
吴迪连连保证不敢,宋威也认真警告了吴迪一句要好好对钟惜畔,最后这一桌下来,钟惜畔的妆都快花了。
敬酒到了沈毓这一桌,钟惜畔的脸颊更红了几分,艳艳的一片很是好看,她羞涩跟在吴迪身旁,如水的眉眼自带温情。
“沈毓,这杯我单独敬你。”吴迪也喝上头了,脸红成一片,说话都带着酒味,拦住众人要单独先和沈毓喝。
沈毓看着吴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微苦,但依旧带笑淡淡道:“好听的话我不太会说,祝你圆满。”
周围的人有些吃惊,这结婚的好听话太多了,什么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就连一生平安健康都成啊,圆满……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吴迪连连点头,似乎有了醉意,被酒呛了鼻腔,眼底的血丝都被逼出来,身形不稳还要强撑道:“好,我再敬上校大人一杯。”
又是一大杯酒一饮而尽,有人起哄喊了声好酒量,四周立刻有喝彩声冲垮了之前略带奇怪的氛围,之后吴迪又把酒杯对向林晨,醉意已经明显,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拍着林晨肩膀人却快摔倒,好在林晨忙扶了一把。
“好兄弟,你最懂我,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点豪气,还有做事顶天立地,我今天太高兴,真的,来喝一杯。”吴迪没头没尾乱说,看起来真是醉了。
“过命的交情,我当然懂。”
酒杯重重碰在一块,两人大笑着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