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喜欢把什么都握在自己手上,太累。”林晨叹气。
“不是信不过,只是更放心。”沈毓撂下这一句,大步走出灵监局,“叫杜飞宏他们几个过来,反正都要动手,大不了提前几天。”
总部中央大楼的上校办公室里,略有些局促地坐了三人,程言和郑轩夫妇俩是最懵的,杜飞宏依稀知道些什么,茶杯在手里翻来覆去转,通知他们来的是沈毓的亲卫,说是秘密召见。
以沈毓今时今日的地位,秘密召见必然是极其要紧的军情,在座可似乎少了个人,一般林晨是跟在沈毓身边的,这两人暂时未到可以理解,但……吴迪迟迟未至就有些蹊跷了。
程言一直借调在鲁斌中将身边做事,前不久才刚被调回来,但从郑轩那似乎知道他们做的事有些瞒着吴迪。
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不安坐着的三个对于缘由都摸不着头脑。
正不安间门开了,三个连忙起身然后一起憋不住探头去看,果然只有林晨沈毓两个人进来。
“上校大人。”
敬礼的时候三人心里继续七上八下。
沈毓点头示意他们先坐,从抽屉拿出文件让林晨递给他们三个,“机密,杜飞宏,我给了你几年时间,现在看成果,还有程言,你跟着鲁中将这么久,该学到些东西了,这次办不好一年半后的圣战久就没必要跟着制定作战方案,懂吗?”
“是。”
沈毓严肃,三人的面色不由跟着凝重,文件还为拆开,这般郑重必然不是简单的行动。
“现在看,不清楚的直接问。”
偌大的办公室内有难以言喻的压力,三人额上都开始冒汗,他们现场看文件,沈毓坐在桌后看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回来,今日她办公桌格外干净,除了必要办公用具外,只摆了个白瓷茶杯。
三人控制好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文件上,但这么被沈毓盯着看,心里实在发毛,蔓延开来的压迫感充分说明,上校大人的心情并不好。
就在冷汗快跌落纸页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进来的是沈毓的亲卫,自从沈毓亲卫基本组建好后已经全面接管了沈毓的日常生活,像一只神出鬼没的利器围绕在她身边。
“上校大人,吴迪中校求见。”
“不见。”
所有人都能听出沈毓话音里的冷硬,面面相觑的几人根本不敢开口。
“吴中校!请自重。”门口有一阵喧闹,阻拦吴迪的亲卫已经拿出武器。
“让开。”只身硬闯的吴迪丝毫没有往日的嬉笑神色,肃然模样看着陌生。
枪口抵在吴迪眉心,沈毓的亲卫自然不会没有退缩的道理,但吴迪铁了心要强闯,引起不小的骚乱。
此时沈毓脸上有铁青的痕迹,林晨摇头,挥手让亲卫将人放进来。
沉重的步子很快响了进来,杜飞宏三人连忙起身站于一旁,未见吴迪有怒气,只是无限的严肃和凝重,再偷看一眼沈毓,她之前的失态似乎也只是昙花一现,三人再次感叹。
要闹崩了?但为什么啊?
“你怎么来了?”沈毓还是平淡语调。
“交一份申请。”吴迪回答。
申请?三人疑惑又慌乱,调职申请?彻底一拍两散?
“先放着,我等会看。”沈毓面色如常。
“时间紧,我怕等会赶不上。”
吴迪亲手将申请摆在沈毓面前,在办公桌对面站定,摆明了沈毓不当场给他答复就不会动半步,这种步步紧逼的架势着实让人心惊,
端坐的沈毓抬眉看向吴迪,面色依旧正常,只是眼底的暗涌少有人敢看。
“你们先出去。”
三人连忙放下文件,虽然很想留下看后续,但实在是没这份胆子,沈毓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快压得他们直不起腰,就连一向神经粗大的郑轩都知道情况不对,再不走有误伤的危险。
三人走时吴迪还立在原地,柱子似的一动不动,沈毓也跟雕像一样坐在座位上,只是静静看着吴迪,一言不发。
林晨拿起申请书看了一眼,心中有一声长叹,终究也没说什么。
这种越发诡异的沉重的沉默维持了近半个小时才被打破,沈毓语气略重
“你想干什么?”
“希望你在我的申请书上签字。”
“事情都清楚?”沈毓眉眼间有锋锐。
“清楚。”
伸手拿过桌上的申请书,眼都不眨直接撕了扔在吴迪面前,飘落的纸屑都似乎带上了凌厉意味。
“脸面我给足你了,凭着交情,我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迪看着四散的纸屑没说话,又掏出一份申请,工工整整摆在沈毓面前。
额角的埋着的青筋隐隐跳动,沈毓声音压住了怒意,“别逼我把你关起来。”
“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出去。”
一旁沉默的林晨看着她,发现她还算平稳的声音建立在快变形的扶手上。
吴迪对于沈毓的话仿若未闻,站得笔直,眼中没有丝毫怒意,他很平静,也很严肃,更多的是决然,他缓缓开口,却又掷地有声,眼睛里藏了光,像是日头坠落的最后明亮。
“我要娶她。”
桌面上摆着的是一份结婚申请,字迹工整有力,格式清晰,倒数第二行写着申请人吴迪,时间就是今天。
他要娶钟惜畔,这个想法诞生于他见钟惜畔的第一眼,各种阴差阳错,要与今日被他实现。
“钟惜畔是反七的人,你是第七军中校,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要娶她。”吴迪愈加笃定,“我,吴迪要娶钟惜畔。”
“来人!”
暗室中的执守的亲卫现身,沈毓指着吴迪怒声道,“把他关起来。”
亲卫闻言便动手,林晨先一步将人拦下,劝了一句,“先听他说。”
“说什么?说他昏了脑子在这发疯!”
林晨挥手示意亲卫退下,帮沈毓倒了杯水,“慢慢说。”
沈毓喝了口水,将心头的火往下压了半分,但看一眼木头桩子似的立着的吴迪,压下的火又上冒。
“都说你看的通透,对大局最是明朗,后果影响你心里清楚,你怀疑钟惜畔应该不止一年两年,所以你做了什么?只有查清底细这一件事吗?拖到今天你还要做最蠢的一件事吗?!”
配偶是反七组织的人,吴迪不光要接受严格审查,还会抹上重大污点,不说日后升迁,就连中校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难说,若是有人以此为由怀疑他泄露军事情报,加上扫灵行动围剿反七失败,滔天的祸水绝对是一浪接着一浪!更何况折了吴迪,第四分军区很有可能就此翻脸!
这种情况下避祸还来不及,吴迪居然要与钟惜畔结婚,根本是在往火坑里跳,沈毓追查多年,发现吴迪也顺着她查过的路在查什么,可他只是查,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做。
“我是第七军中校,该她承担的事情我不会帮她躲,我知道,反七让她接近我是圈套,最致命的一环就是我替她遮掩。”吴迪平静而坦然。
沈毓稍稍顺气,冷声道:“所以你有觉悟,还要做这种蠢事?”
吴迪看了一眼窗外,楼下铺满了新雪,映着屋内更加明亮,只是亮而已,到了冬天,日头不暖。
“我答应过娶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面上有微笑,“我爱她。”
血液顺着血管急速涌动,沈毓气极反笑,吴迪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最是进退有度,今天铁了心要往南墙撞,还是死了都不会回头,从前是她小瞧了吴迪,小瞧了他倾尽一切的底线。
她明白了牢里那根硬骨头的底气从何而来,一个看透了还要做蠢事的人,哪怕他们知道吴迪不会中前一半圈套,后一半他会心甘情愿扎进去。
多蠢啊,蠢到找不出合适的词骂他。
拿起桌上的申请书,端坐着撕,当着他的面一页页撕得缓慢细致。
“话我今天放在这里,在第七军,你这份申请,我不签字,就没有人会给你签字,你要是想不通可以帮你换个地方想,前不久处决了一批,灵监局可以给你腾屋子。”沈毓的话杀气腾腾。
“我想清楚了。”吴迪上前取出第三份申请书摆在桌面上,一样的字迹工整,用足心思。
站在办公桌对面的人脊背挺直,一身笔挺军装,肃然又虔诚,“我要娶她。”
沈毓眼底翻起波澜,心底的空洞又开始扩大,冷冷盯着吴迪一言不发,明知道是最不可救药的蠢事,为什么要去做?
吴迪直视那双眼睛,他知道第七军里太多人畏惧那双眼睛。
长久对视后他开口,一个个挤的字艰难且决绝,“沈毓,我求你。”
他几时真正意义上说过一个“求”字,他吴迪自负一身傲骨,借着名字的先机立起无敌的胆气行无敌的作派,玩笑间可以无所顾忌,但认真时拿的作风从来是一等一的硬气。
他是吴迪,横了几十年的吴迪,他从未有这般认真,也未有这样低的姿态,从没有在话里加上过哀求,除了今天。
“出去。”沈毓淡漠回答,她没理由退让。
这句话落下,屋内静极了,自己的呼吸声仿佛都响在耳边,吴迪垂下眼,目光跌落在地,再往后身体也低低坠地,光洁的地面上映照出低矮的身形,那影子在被雪白反射的光下很是刺目。
低矮的身影太突兀也太令人震惊,仿佛呼吸都因此一滞,静默一秒后雪白的瓷杯被狠狠扫落在地,她笔直坐着,脸上铁青一片。
一声脆响后响了数声,雪白的瓷片碎了一地,依稀也能映出几个影子。
吴迪静静听着碎裂瓷片的响声,直到所有声响落了地,看着瓷片出映照的自己,那个人挺直背跪在地上。
他又一次开口,还是同样的话,“沈毓,我求你。”
应该不吃惊吧。。。。这条线埋了蛮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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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