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到分配给林晨的临时办公地，林晨边走边开口道：“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他的声音略低，听不出责备的意思却有带着不易察觉的压力，若是沈毓在，可能很快就能联想到另外一个人，只不过现在的林晨也和当初的沈毓一般，还只是接触到了一些皮毛，但应付当下的局面，也足够。

“第四次了，前三次是差各种莫名其妙的批文盖章，今天你亲自去了！那帮子人还能有借口搪塞？”郑轩提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素来喜欢直来直去的一套，现今被人当皮球似的戏耍，哪能给出好脸色。

“不过试探性的交手，刀没出鞘，弹未上膛，急什么？”林晨在最靠里的办公桌前坐下，他现在已经是少校军衔，纵使是临时划分的办公室也是依照着规制来的，简洁中透着大气，百来平方米的地方各种陈设一应俱全，第三分军区明着的面子给足，不过暗中的手段同样没少。

“我是担心带队的陈中校没你有耐心。”郑轩皱眉，这次军改上头足够重视，自然不可能只是派一个少校全权负责监督推进第三分军区的军改事宜，总部指派的是位陈姓中校，资历威望都足够，只是脾气不大好，做事有时过于强硬。

“碰上钉子的不止我一人，陈中校能够被派来，当然懂得总部的意思。”

林晨的话点到即止，总部派陈中校这样的硬脾气来意思很明确了，军改势在必行，就是要借着陈中校的强硬手腕，压也得压着把事情办了！同时军改非同小可，陈中校既然能坐上现在的位置，自然很多事心中有数，纵使脾气再不好心里也有着分寸。

“我知道，但还不如你也仿着陈中校那样，态度强硬，反正事情都要办，还不如干脆利落节省时间。”郑轩仍有些气闷。

“做事说话多动脑子！军改只是开始，总部的目的上探各个分军区的底！”待了这么多天郑轩还抓不住重点，林晨不由低声斥责，见状郑轩立时收了表情，站得笔直不敢多言。

“我与那些人周旋这几日，你当真一点用意都看不出？你跟着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升到上尉军衔也立了家业，做事说话还是不知轻重！”林晨语气渐重，压得郑轩略带心虚的低头。

从前沈毓还在时林晨便替她处理不少事务，而在沈毓离开的一年里，原先跟着沈毓的那些人自然是以林晨和吴迪为首，吴迪与林晨是过了命的交情，两人意见也基本一致少有争论之时，再加上吴迪对日后的格局心中有数，大体上拿主意的事多交给林晨，所以大家渐渐开始默认了在沈毓离开的这段时间，林晨接替她成为主心骨。

之后林晨又受周乾指导，军衔也升到少校，现如今的林晨更是担的起独当一面这四个字，跟着沈毓的那群人逐渐以他马首是瞻，刚见面时林晨便能将郑轩制的服帖，现今过去这么久，自然立得起他的威信。

从座位上站起身，林晨直视着郑轩道：“分军区派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与我们周旋也做了充分的准备，软硬的几套他们都能维持面上的和气，可见他们足够重视警惕，但也不愿就此撕破脸皮，更代表他们还有退的空间。”

之前林晨变换几种口气态度，接话的人都应对得宜，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第三分军区派出的笑脸人们涵养气度都极高，跟不倒翁似的什么力道的拳头都能笑着接回来，如此费心思相必日后是场难打的仗。

“明白了。”郑轩往深回忆这段时间第三分军区那些人的态度，加上林晨这翻话，隐隐明白了什么，自知理亏没好意思多说。

“现在是软刀子磨，真到了硬碰硬的局面，骑虎难下只会更加棘手，但无论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需要沉住气，分军区的水足够深，不看清迟早淹死在里头！”

“知道，我会注意，只是如今一拖再拖，怕他们得寸进尺，那些人看你现在只是少校就一昧敷衍，我们忍让的会不会太多了？”郑轩不由道，话说完了还在心里补了一句，成日里看那些个虚伪透顶的脸真是作呕。

林晨面上有不易察觉的轻笑，转身将目光翻放在背后的书架，“是啊，忍的够多了，他们派的小卒也够多了，背后的大角色再不上场，这戏怕是唱不下去。”

郑轩摇头感叹，“说到底还是欺负咱们，亏得你现在脾气变好不少，假如沈上校在，无论是软刀子还是硬刀子，怕是都会被她一刀劈成两半，谁敢给她脸色看？”

在背后书架上翻找文件的林晨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眉尾微抬，话里含了不少郑轩听不懂的意味，“话别说太满，从前是从前。”

“不过沈上校的伤什么时候养好？你可别继续诓我，下战场的时候我看她明明没什么大事，怎么就突然要闭关养伤还养了整整一年？”

“你婚已经结完了，操什么闲心。”林晨扫了他一眼，之前郑轩火急火燎问沈毓什么时候回来为的是他的结婚申请，现在事办成了还操什么闲心。

郑轩嘴角一垮，“怎么说也是她把我们这帮人聚在一起，现如今不声不响走了这么久，该有个交代说法吧，要是跑路了怎么算？”

林晨随手扔了一份文件给他，“办好自己的事，对着程言比你自己，心里有点数，等会帮我把这份文件交给陈中校。”

提到自己刚新婚不久的妻子郑轩就有些头疼，那是压力导致的头疼，自从程言下了战场，各类军事汇报材料陆续上交，程言的功劳自然也就入了不少人的眼，鲁斌中将正好是其中之一，派人和吴迪和林晨打了声招呼就长期把人给借调过去，这一年来大有将程言作为关门弟子倾囊相授的架式。

所以郑轩表示压力很大，但还好，他有个林晨作为安慰，各方面相较，他觉得自己压力大不过林晨。

手忙脚乱地接下文件，顺便在心中哀叹了几声，正要迈出步子郑轩，却发现林晨还走在自己前头，他抬头看表，是准点的午休时间，来第三分军区这几天，日日中午都是如此。郑轩是熟悉林晨的，一个没有休息时间概念的人居然学会了掐点走人，简直是，旷古奇闻。

“你这是？上哪去？”郑轩半张着嘴，壮着胆子问道。

“与你无关。”林晨扔下一脸各类表情纷呈的郑轩走得头也不回。

郑轩深深觉得林晨这家伙日渐不正常，尤其是沈毓走这一年里，甚至他都开始怀念那个话极少，板正到像块砖的家伙。

提着饭盒的林晨来到二院时眼皮不由一跳，他之前每次来都能看到一个分外狼狈各种忙碌的沈毓，今天，似乎额外清闲，清闲过头。

窝在走廊长椅上的沈毓穿着二院护工组的灰青色军装，皱皱巴巴还带着污水印，靠着廊柱，望着天尽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林晨将饭盒放在她身边，打量了好几眼才道：“今天休假？”

沈毓摇头。

“提前把事做完了？”

沈毓摇头。

“那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沈毓淡淡扫了林晨一眼，往外挪了挪，腾出块不大不小的地方给林晨坐。

林晨也不客气，直接在她身边坐下，“今天之后会比较忙，顾不上你这边。”

“我不是个瓷娃娃，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长到今天我还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侧头看了一眼无声轻笑的林晨，沈毓又道：“遇上麻烦了？”

“小事，能解决。”林晨打开饭盒递给她。

“是，你也早该出头了。”沈毓接过饭盒，看了一眼后挑眉道：“这些是屈才。”

“今天过的怎么样？”

她轻笑了数声，幽幽道：“犯了病，差点勒断某些人的脖子，你知道执法队是个什么好地方，从那里头能走出多少好人来？”

林晨瞧了瞧四周，风平浪静的，这里地方偏，来的人少，最多的就是蝉鸣加风扰乱树叶的混响，“你能安安稳稳待着，不是控制得很好吗？”

这句安慰听着有些牵强，沈毓也没打算听他安慰。

“你还记不记得在第七军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样子？”她抱着饭盒，随意吃了一口，更仿若随意般问。

问题来的突然，林晨也靠着廊柱，只不过挺着背脊，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改的习惯，半眯着眼看天际头，将思绪一点点拉回六年前，泛黄的过往在脑海闪过，飘忽难以捕捉，恍然间他也发现，似乎真的过了有很久，久到两个人都变了太多太多，当年的那些无知无畏的荒唐过往实在是幼稚可笑，但又宝贵的像是心底为数不多的平坦部分。

“那个时候，任性张扬，还喜欢带着点懒懒洋洋的味道，认真起来是有些凶，嘴里没几句能好好听的话，成日里喊打喊杀吓唬人，但偏又是个软心肠，只能盖着头蒙着耳一概不听不理，自欺欺人把刀握好。”

林晨语速很慢，一点点把曾经那个青涩为脱的沈毓从记忆里带出来，眼中泛起些微波澜，似乎过往的那个真的从心底走出，就浮现在眼前，投影在云端。

被锁的有脾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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