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可惜吃饭的人一年前便没了好胃口,随意挑了几样吃几口,便又问道
“你来第三分军区为了什么?”
“医院里那些人对你好不好?”林晨温声问道。
“行,明白了,不问了。”
作为一个中级士官,询问少校负责的事情,逾越了,沈毓将视线移回碗中。
“你是来休息的,别的事交给我就好,放心,还有,过的惯吗?新地方有人欺负你吗?”林晨夹了一筷子菜给沈毓,过去这些年,沈毓挑食的毛病就没改过。
“不是说忍气吞声吗,贯彻着呢,那些人也没什么新奇手段,不过是些俗套愚蠢把戏,能把我怎么样?”
“从前人人敬你,畏你,什么事都不敢驳你面,现如今换了身份感觉自然不同,但也可以试着换个方式相处,至少日子能好过些”
“一年而已,你怎么变这么啰嗦,我能处理好,用不着担心。”沈毓皱眉。
“总会变的,但好在不多。”
“变吧,反正都好不到哪去,还有,向上将大人汇报的时候就说我每天吃的了睡的着,生活充实,收获颇多,好的不能再好。”
“是吗?”林晨面上有不易察觉的浅笑。
“是,无论哪一天我都这么个回答,还有,我休息的够多了,在这浪费时间没有意义。饱了,回我充实的生活了,走了。”扔了筷子,沈毓头也不回离开了空荡的食堂。
回到护工组,不出意料,角落里又堆了大量的东西等着她清理,护工组任务分配的黑板上贴满了写着她名字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是等着她去做的事。沈毓停在那块黑板前,路过的人见她来多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带着三分嘲笑,六分得意,另外的一分可能是恶毒也可能是怜悯,总之,不影响整体厌恶沈毓的情绪。
在护工组,大家公认,沈毓就是那个最底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可怜虫。
随手撕下一张纸条,代表沈毓要先做这件事,无视周围的冷嘲热讽和诸多阴阳怪气杂音,沈毓打开破旧沉重的杂物间小门,里头飘出一股刺鼻的气味,那种消毒水和污物混着沤久的异味,沈毓提起最里头又沉又脏的桶,取下门后挂着的抹布,一声不吭走了,也没理会那些敌意和讽刺的眼神。
这些比起她经历过的生死交量真的是小儿科,就连她当初坐办公室时那些个尔虞我诈的边角都摸不上,只是有些膈应人,还是那种愚蠢的膈应人,连生气都会觉得自己也变得愚蠢粗俗。
可那些人还是有些小本事的,例如他们的愚蠢能不厌其烦地在眼前晃悠,浅薄的恶毒能不厌其烦地上演,但沈毓得忍,忍气吞声,忍着自己不变得同样浅薄粗俗。
说实话这有些难,尤其是沈毓渴血的病还没好,每一天她都把绝大多数的精力花在克制自己上,执法队里那种挥刀的淋漓痛快时时在脑海浮现,有时候她真的想一刀砍碎那些呱噪不休的愚蠢。
但好在见得了光,不是当初那个暗无天日的执法队,耳边永远有烦躁的杂声,虽然吵闹,但至少有鲜活气息,能帮着压一压她刀上的杀气。
“沈灵!过来,叫你呢!成日里干什么,擦个窗户都能走神?”尖锐的声音伴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不紧不慢走进,来人凶得很劈手夺过沈毓的抹布往窗上一砸,飞起的污水溅了沈毓一脸,接下来劈里啪啦的唾沫星子也溅了沈毓一脸。
“你在做什么?这么脏的抹布不知道洗吗?还是你瞎到以为这是你的洗脸布?看我做什么?瞎到眼睛不要了?把布给我捡起来!”
刺耳的尖声传遍整个走廊,但在护工组存放杂物的仓库,不受医院里头尽量保持安静的规矩,而来人的脾气众人更是清楚,所以路过的人见怪不怪,多是幸灾乐祸看几眼。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的沈毓没有吭声,只是垂头捡起了地上的抹布。
“等着干嘛?仔细擦!”见沈毓顺从,来人脸上得意之色便更收不住,扬着头恨不得用鼻子看人,“用力不懂吗?上面的脏东西看不见吗?是不是没断奶?插擦窗户会不会?要不要去问问外头和你一样大穿开裆裤的兔崽子们?”
见沈毓一声不吭来人又开始用尖锐的声音冷嘲热讽。
“你得庆幸自己进了护工组,瞧你这装腔作势的模样,装给谁看?没人怜惜你这把贱骨头,成日里正事不做就知道好吃懒做磨洋工!你以为这是你过好日子的安乐窝?算盘打错了!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少在我面前演戏,去把这层楼的地也给我拖了,还有洗衣房的床单,都洗干净了!别让我再见到你这贱蹄子偷懒,不然我拔了你的皮!还有啊,今天你活干不完就别去吃饭睡觉,反正你白天梦游就已经够多了。”
出声的那人是护工组的副组长,她的一贯作风是先揪着沈毓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各处挑了毛病又一顿乱骂,等训人的瘾过完才会插着腰骂骂咧咧离开,反正无论如何一系列动作都以骂人为中心,以看别人吃苦受罪作为扬眉吐气的象征性标志。
副组长姓王,细眼尖眉,脸长而五官紧凑,张得一副尖酸刻薄样的模板脸,沈毓刚来的时候还没现在的针对,但一两天下来王副组长看沈毓一副受刁难也不吭一声的样子,多番打听无果后便也确定了这个新来的“沈灵”真的没有什么背景,理所当然该成为她最好撒气立威的软柿子。
说起来这位王副组长自己就是走后门进的医院,但她后台勉强够硬,刚进护工组不到三个月便当了副组长,再加上她为人刻薄又势利,本事没有骂人挑刺大大在行,最爱摆弄手里那点权力,仗势欺人更是一把好手。
护工组众人基本是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状态,包括那些为了日子好过而刻意巴结奉承她的,人人都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姓王的狗屁副组长。当然王副组长心里也有数,所以众人越看不起她,她就越爱用身份权力压人。
而压人上对于新人尤为狠,这位见人下菜碟的王副组长先是摸清新人背景,没后台没实力的就自然该拿出她那套立威的手段,让新人看清她的地位,若是新人人乖觉,懂得孝敬讨好,她自然会抬手放过以示恩德,但偏这个新来的沈灵,软硬不吃顽固不化!跟个沙包似的,无论怎么欺负都毫无反应,骂狠了不吭声,成堆的苦差事扔给她也不拒绝,再多的刁难都不反抗,任何作对都无所谓。
王副组长都怀疑自己对着的是个没生气的木头人,或者那种天生的贱骨头受虐病!但木头太迟钝也让王副组长战火旺盛,在她眼里这沈灵就是个闷声的刺头,越是没有反应就越是挑战她与她作对。
地位不低的王副组长怎么能忍受一个新来的家伙在她眼皮子底下挑战自己权威,所以她日日都想着法子跟这个新人作对,还暗中鼓动其他人刁难欺负这个新来的沈灵,直到这个蠢笨的家伙低头服软止!
作为整个护工组的受气包,沈毓唯一大涨的见识便是那些翻着花样的低级刁难手段和粗鄙言语,像是忽然间掉进了市井最污糟的泥坑,里头有最难听恶毒的言语,有最俗气可憎的面孔。
她从前见的要么是不动声色的生死较量,要么是最深最凄厉的怨毒不甘,类似这种愚蠢而恶俗的浅陋刻薄,真见的不多,但又着实能勾起心火,惹得人同样心生粗鄙的恶意。
完成所有工作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深夜,宿舍门被锁了,显然,故意的,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床单被褥和生活用品会被某些人齐心弄得乱糟糟一团,指不定还有什么脏东西被不小心刻意沾上去了。
多愚蠢的手段,但的确能让人生气,恨不得变得一样愚蠢低级,然后以牙还牙。沈毓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门口进入修炼状态,对她而言在这里实在是浪费时间,还是最愚蠢的方式在浪费时间。
第二天中午一点多的时候护工组的人基本都在食堂或是寝室休息,值班的活加一大堆脏活累活扔给了沈毓。
沈毓拖着步子走出储物室的门,直接就坐在水泥台阶上,身上是坐粗活穿的深灰军装,上头满是褶皱灰尘以及各种污迹,还沾着点血沫,那是帮着抬人时沾上去的,从前牢牢绑在脑后的头发也散落了几缕被汗水半黏着垂在额边,脸上是同样的污渍斑斑,总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掏出两个早上买好的馒头,地上搁着装了半杯水的搪瓷杯,根据那帮人越来越过分的行为推断,沈毓觉得今天中午是没机会去食堂,所以早上便准备好了,咬了一口凉透发硬还干涩的馒头,灌了口水,然后看见一双军靴出现在视线里。
“怎么每次我这副狼狈样都能被你看见?”
“你的样子我看多了,这算什么。”有人这样轻描淡写地道。
为什么又晚更了?因为考完试还有课设啊,理直气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