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清理现场的事不需要执法队负责，1047和1003只需要布下结界封锁现场，接下来的事自有人来解决。回执法队的途中1003与1047没有任何交流，在交完任务后两人各自回房，这便是执法队里众人的相处模式。

执法队分配给执法者的房间很小，五十平米不到的空间狭小阴暗，只能摆放些最简单的生活用品。执法队在地下，整个活动区域不过是一层楼大小左右的面积，平日里任何活动都不得离开执法队所属范围，唯有执行任务才可以从特殊通道暂时离开，而任务时长又被严格规定，一旦发现叛逃必然导致不死不休的追杀。

执法队处于地下，常年不见光，出去执行任务也多是深夜，所以真正意义上说执法队里的人不过是换了个方式继续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

1047的房间呈长方形，最里头摆了张书桌，往外是张半米宽的硬板床，最外头是被一扇小门隔开的洗漱间，打开房间里发黄的灯，1047坐在床沿处开始擦刀，直到把血污覆盖的刀身擦得明亮晃眼才作罢。

取下面具和衣而眠，长刀就放在身侧，只要有半分响动刀尖便能出鞘。囚牢般的房间1047已经住了有九个月，长时间见不到光让1047的面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

这位1047正是消失了九个月的沈毓，若说在此之前沈毓手里的刀专杀鬼，那这九个月，她的刀便只沾人命，所以她养成了每日擦刀的习惯，哪怕将刀上的血污除去不过是灵力略微运转的功夫而已。

来执法队是周乾安排的，在历练沈毓上周乾可以说是思虑周全，从前的沈毓出手虽狠，但不常沾染人命，亲手抓的人也多交由军事法庭依法判决。但执法队里的执法者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在执法队的哪一件任务不需要手染鲜血，不过短短九个月，她早忘了这双手了结过多少性命。

沈毓知道周乾让自己来执法队的原因，周乾是让她练心，从前的沈毓虽与心善挂不上边，可真正了解她的人心底清楚。刨到最底里沈毓其实是个易心软的刀子嘴，尤其是与她那些有交情。

可沈毓要坐上周乾的位置，要完成几代人的愿望，势必要有与众多同她出生入死过的人站在对立面，所以更需要果决的割舍，要将一颗心练得坚硬如铁。

从前沈毓要斗的是鬼，现如今该加上人，做住上将的位置，杀伐果决，是最基本的要求。

执法队是第七军最阴暗的地方之一，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也不拥有姓名地位，只有一个1047的代号，代表她是执法队第1047名成员。

她在执法队见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带着血，且多是极尽残忍之能事，虽然在战场上她也见过很多惨状，遍地的断肢残躯，血肉模糊的伤口，但执法队见的血色与战场有截然不同，那是最暗的血色，每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也亏了执法队这个地方，她将从前一知半解的恶了解得足够清楚，从前她看的多来自于纸质报告，如今她的刀还多次对向了那些不愿再活的人，也让她偶尔摸到了那种名叫生不如死感觉的边。

上次任务里见的虐杀不过是最普通的场景，人心之恶，在执法队她见了太多，多到对灵魂觉得厌弃，多到挥刀没有任何负担。

她的刀下有那些丧心病狂家伙的血，有受难者的血，也有普通人的血，可现在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入她的梦，不过是执行任务，任务或许有它的理由，只不过与她无关。

她手里过的人命有很多，第七军的人，反第七军的人，外头的普通人……执法队接任务不需要理由，他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囚犯，没有询问的资格，而交予执法队的任务更没有被质疑的可能。

执法队在地下，与它的性质一般常年不见光，发布任务的集合广场上摆着座机械钟，靠着上头的数字分辨日日熬过的时光，活动区域有限制，活动时间有限制，说起来执法队就是一座监狱，执法者们便是狱中囚犯。

坐牢般的日子沈毓已经过了九个月，在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无盼头的绝望都能将人活吞下去，沈毓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某一天犯了事，一辈子关在这么个地方，怕有一日刀口会情不自禁穿进心口。

又一次醒来，在昏暗的光里进行简单洗漱，用漆黑面具遮住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有时沈毓也觉得有这么张面具是件好事，不需要自己费心思再戴上一张无形的面具。标牌被牢牢别在胸前，她又一次看了那个数字，1047，没有什么上校沈毓，只有执法者1047。

训练场上已经有人在擂台上搏斗，台下冷眼旁观的漆黑面具不少，擂台上的人就算被打得骨断筋折他们也不会说上一句，只有结束时胜者将败者踢下擂台他们才会叫上一声好。

沈毓没有围观擂台的打斗，独自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练刀，练到额头初见细汗时有人来到她身边，一柄蝴蝶飞刀擦着她握刀的手斜射进了最近标靶的靶心。

“抱歉，手滑。”那人毫无歉意地知会一声。

长刀滑动的轨迹未受丝毫影响，那人也看不到沈毓面具下的脸是怎样的表情，沈毓不出声那人也再没有话，手里的蝴蝶飞刀只是一柄接一柄地射向靶心。两个训练的人比拼似的，声势丝毫不肯弱于对方，虽是各自训练但内里的暗斗明眼人却看得清楚。

良久沈毓收了刀，那人手一招标靶上的蝴蝶飞刀也尽数回到手中，沈毓侧头看了一眼，声音里半分波澜都没有，似乎之前的刻意不过是个玩笑，“如此准的飞刀，怎会手滑？”

那人并不理会沈毓，转头便离开了训练场，上次与沈毓共同执行任务的1003一直就在不远处，看那人离开便走至沈毓身边，轻声对沈毓道：“不必理她，无非是见选拔赛近了要打压你的气势。”

“我知道。”

1003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接着道：“我也奇怪，1009那样的人为何会这么刻意的针对你？”

沈毓并未回答，1003也不好追问，在执法队里有个性的人多了去了，藏着的隐秘更是数不胜数，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能活下来的人心底多有数。

选拔赛选的是执法队的新负责人，负责人与他们这些藏在黑暗处的普通执法者不同，他们掌管整个执法队的秩序，也负责与外界联系，他们可以自由出入执法队，即便在黑暗里也足够去窥探光明的影子，执法队的人困在黑暗里太久，所以各个挤破头皮都要去争这个负责人的位置。

可惜负责人就那么几位，执法队百余人，选拔赛还未开始，私底下的斗争早早热了锅，而最热门的几位人选中便有沈毓在。

沈毓在执法队的名头是打出来的，她进执法队的第一日便见了血。那一日负责人将沈毓带进执法队前只简单说了些执法队的规则，分配住所后便直接离去，留沈毓一人面对执法队里众多不善的注视。

阴暗里待久了的注视看得人不由发毛，但沈毓还不至于被这些窥视的眼神吓住，自若地接受那些不善的目光。

很快便有人站出来笑着问沈毓姓名，听着语气和善，只可惜沈毓也是血海里滚过多遭的人，先前负责人便说过，入了执法队就要与原先的瓜葛断个干净，姓名更是第一做废之物，他们有的只能是执法队里的编号。

所以沈毓只冷冷回了“1047”四个数字，那人也不恼，和善笑了几声上前，没等沈毓反应便有一柄短剑刺进肩头。

“新人，这是第二堂课，记好了，执法队里不影响任务便一切可为。”

沈毓冷眼看了肩头插着的短剑，数张漆黑的面具冷得像是随时会啃人骨头的猛虎，整个执法队死寂一片仿佛能随时将人吞没，可就在下一瞬，她反手拔下肩头的短剑并将短剑送入那人的肩头，同样的位置，更重的力道。

“受教。”沈毓扔下这两字便径直离开，跟在身后是长长一条血迹。

第一日打下了名头，但之后惯例的下马威却是一样不少，可很快那些人便懂了1047是块怎样难啃的硬骨头，久而久之他们甚至开始畏惧这块骨头。

比起大多数人沈毓在执法队是新人，可她这样的新人却是十足的刺头，实力极强且藏得深，分下的任务件件都做得漂亮，在整个执法队唯有她保持着任务零失败率，当然这也有她资历短的缘故，但九个月下来，1047在执法队也算是负责人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

这个之一也包括了1009，1009比沈毓早来几年，是一等一的性格冷淡心狠手辣，1009对执法队里的人多是从不搭理的态度，唯独与1047处处作对，仿佛带了仇一般。

1009对1047发出的挑战并不算少，可每一次都是难分高下地打了多时，再往后是1047险之又险地胜了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