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看的郑轩有些吃惊,他对程言一贯的印象就是胆子小到黄豆样,尤其是在那些稍微带些威严的人面前,那是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想法虽多但永远希望有张嘴替她说,有人站在前面可以让她严严实实藏好自己,但现在却完完全全变了个模样。
林晨他接触的不少,这个人和沈毓一样,光是气势和眼神就能逼得人忐忑不安,尤其是在林晨上了战场后,那种硬气是过了血光的,凝重的迫人气势压下来真没那么容易接住。可之前怂到眼都不敢抬的家伙居然正面顶了上去!怎么能不让郑轩吃惊,这怯弱的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好胆色!
“你觉得错了”
“是。”程言全部的勇气和精神都用在对抗林晨的慑人目光上,也不管是哪来的声音,心气一冲就把心里的话逼了出来。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站在门口的沈毓缓步走程言正前方站定,霎时间让程言失了声音,整个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沈毓在她惊慌不已的目光下转身,然后对上那双慌乱无措的眼,面上无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沈……中校,我……”
惊惧交加的程言哪里还说的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只把吓得煞白的脸给生生憋红,她本就骨子里极惧怕沈毓,现在被这么突然一吓,更加失了魂魄。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么做的安排只有一个好处。”
“五中队……有机会重新夺回……阵地……”缓了好一会程言才试探地问。
沈毓点头,“是,这就是我的目的。”
程言顿时被沈毓的直白堵住了话头,她原以为沈毓会有所隐瞒或者故意拉出别的借口,因为在她眼中这不是个光彩的目的。
“所以,你觉得我是贪图军功,让手下的人白白送死,是不是?”沈毓的话还是平和意味,半点火气都听不出,但这样分毫不能消减程言心中的畏惧。
“没……没有……”程言急急要辩解,但越急越失方向,挤了半天只会答个没有,郑轩在一旁看的同样焦急,忍不住上前想替她说上几句却被林晨拉住,林晨不着痕迹地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沈毓又向程言走近一步,声音虽轻却莫名有蛊惑人心的意味,“传令兵就在外面,只要你说服我,我就更改布防计划。”
这番话让头快埋到胸前的程言眼中多了丝亮光,猛地抬头似有话想说但又被未散的惊惧堵在了喉口。
“说吧,外面还在打仗,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在这耗。”沈毓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厉色。
想着外头越发危急的局势,程言心一横强逼着自己道:“我……觉得让三中队收缩防线,五中队与一中队合并才是……会比较好,这样三旅的人员伤亡可以减少,后勤部队不,不用因为战斗经验不足在战场上承受过大伤亡,各……各部队能更紧密联系在一起,无论是救援还是合作围剿都更便捷,到时候进入后撤阶段也能更方便进行调度。”
程言缩了缩脖子,强逼着自己继续道:“虽然,虽然现在的安排可以让五中队有机会顺势夺回原先的阵地,三旅若是能保存阵地基本自然是大功,而且在撤离前丢失过多阵地军部问责也的确麻烦,可如果等到三中队出现危机情况再将五中队派去,先不说救援是否及时,光是这个过程的人员伤亡就是一个可怕的数字,更何况是此举会让指挥部陷入危机,我知道中校大人实力高强,但毕竟您只有一人,若是指挥部被鬼界攻破三旅军心必然大乱,到时候军队失去斗志极有可能失去陷入更大的危机。”
程言之前的话还吞吞吐吐,弱得没有半分底气,可越往后眼中的神采越多,声音也更有力度,将原先的惊惧变为了焦急,她无比忧心现在的局势,这份焦虑足以盖住她内心的怯弱而她这番表现不由让林晨郑轩两人另眼相看。
“所以你觉得我这么做除了避免军部的问责和贪功外没有其他的原因,不错,我就是要这份功劳,我要三旅能比其他部队坚持更久,在师部撤离前守住更多阵地。”沈毓轻笑,也不顾程言的反应,继续道:“你出来,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贪这份军功。”
这下愣住的可就不止是程言,郑轩同样一头雾水,唯有林晨心中隐约猜的出沈毓接下来的举动。
他们走至帐外最近的战局边缘,所见皆是浴血奋战的将士,或守或攻,所有人都将性命悬在了最危险之处,人命微贱,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个词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看见了这场战争,你看见我们的战士在流血在牺牲,他们本可以避开,但却要因为我的命令极大可能失去性命,你不忍心,这没有错。”
沈毓微抬起头,将视线投得更远,“可你只看这一场战争,而第七军永远不会只有一场七月圣战。”
“我……我不明白。”程言不解。
“你知道第七军有多少人?每次伤亡人数有多少?每年招收的新兵又有多少?”
“这……”程言更加不明白沈毓的意思了,这些数字官方数据里都有,为什么要特意问?
而沈毓仿佛知道程言的想法一般,也不准备听她回答,自顾自道:“你是不是在想,官方数据给的很清楚,第七军,常规人数三万,圣战参战部队除后勤外两万余人,四年来招收的新兵六七千,你在师部旅部也待了几天,单就二旅的伤亡情况,你不觉得这个数字很可笑吗?”
听沈毓这么一说程言不禁额上冒出冷汗,的确,从前单就普通队伍编制来看,这个数字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为了缓解士兵对圣战的畏惧将对外公布的阵亡人员数字缩小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就她在战场上看到的伤亡人数,十四天的血海搏杀,哪里会是不到一万人的死亡可以概括?
“你以为四大军区只在寒暑两季招人?你以为总部的人员只从四大军区抽调?你以为这次圣战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师是从哪里来的人?”
一连三个问题接连砸下,沈毓缓缓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程言道:“旅部有直属小队,师部有直属中队,军部的直属部队战力甚至可以与一个师共守最后防线,参谋部、指挥部的人员,各高级指挥官的副官、参谋官、警卫员,还有你不知道的特殊作战部队,这些你加进参战人数里了吗?同样,外面因战事紧张不停新抽调至圣战的部队,这些人难道也在预估的部队人数里?”
“你看看战场上密密麻麻的人,你觉得那里就只有两三万的部队?!你来看,地上那些来不及收殓的尸体,只是不到一万多数量?!”沈毓加重了语气,抓住程言的衣领狠狠把她往前拉,程言脚下踉跄,险些摔倒,程言开始接触到关键之处,各种隐秘的节点开始相通,越往下想越觉得惊恐,一张脸已经没有多少血色。
“第七军的参战总人数是高级机密,我是不清楚具体的人数,但你用脑子想想,官方放出的消息是让你我这些人去相信的吗?!每次圣战阵亡人数不可能少过两万,光作战部队人数就该在五万以上!除开作战人员,医护、后勤、各机关运作,外界经济产业管理,政府机关人员安插,整个第七军总人数会低于十万?!你觉得第七军四大分军区报告上招收的那点人除了当零头还有什么作用?!”
“总部在暗中招人,四大分军区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招人,这些人的名字虽在第七军的总名单上,但训练时间却不在统一的训练期间内,所以更不存在什么择优供给总部!四大分军区手里握有大量精兵却不供给总部,若不是有每四年圣战外界矛盾存在,你觉得如果把这些放在你读过的普通历史上,这该意味着什么?”
沈毓呼吸因怒气显得有几分急促,“我们孙师长是脾气好,对军部的命令没有不服从的,但你觉得其他几个师的高级指挥官们也是同样的好脾气?二旅的危机你心里应该知道,一师逃不了责任,可这个念头只在你脑子里过了一秒,你有往下想吗?你没有,你觉得与我们混合师无关,更不是你该想的范围,所以你只顾了眼前的战局!那你现在想!一师的人为什么敢这么做,因为混合师的成立威胁到了他们过去不受总部过大制约的地位,更因为他们手里握有足够的力量,有底气认为总部现在不敢与他们撕破脸皮!”
程言与沈毓他们不同,她出身与普通部队,眼界也未脱离普通士兵的眼界,同样的问题吴迪林晨第一时间便会联想到的地方她反而会下意识忽略,因为以她原先的地位根本涉及不到分军区与总部的矛盾!更不会猜到这一系列行动的真正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