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起元记 > 第95章 因缘合(二四)

起元记 第95章 因缘合(二四)

作者:Sunness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6-01 09:33:48 来源:文学城

暮春拂余寒,溪畔蛙鸣日渐盈耳。

涧中细流涓涓,如同枝干伸展,绕过层层枯石,长出细细密密的槎桠。那生长声轻击石中竹竿,顺着栅居底栏上攀,振得案间烛火微微晃荡。李景峰跽坐居所席上,耳听墙外水流虫喧,口里话音舒徐。“……所以,”他稍歇了声,望向对面,“席韧?”

对席的少年郎正自出神,经他一声呼唤,方才醒过来。

“啊,师兄——”他连忙欠身,“抱歉,方才一时走神。”

李景峰瞥向北面半敞的移门。轻风翦翦,朗月已上中天。

“近来事忙,觉得疲累也是应当。”他替师弟斟满一碗温茶,“剑气之事,可还有旁的疑问?”

“是,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师兄。”席韧忙道,“我的剑气,即便借物而凝,也至多离身一里。从前师父说过,此乃受制于内功基底……我便以为只得苦修内功。近来却忽而想到,若威压可绕人而施,那会否一切灵力外放,皆可更精细地控制?”

“细说。”李景峰搁下茶壶。

“剑气本是外放的灵力,所以须以剑客为源,向四方施展。从前我的剑气,往往依靠灵力瞬时粗放,再行凝聚——如此出招更慢,消耗也更大,上回我与……与人比试,正是输在这一点。”席韧顺下眼光,“我便记起来,师父和师兄释放威压,却可绕开不堪承受者。而威压与剑气同源,实为内气外放。因此我想……若能与操纵威压一般操纵剑气,仅以一丝灵力收放、牵引,所受内力约束或者便更少。”

“你很聪明。”李景峰笑道,“据我所知,父亲的剑气便是如此。只是灵力外放,气脱于体,更需强大的神识牵引。愈精细,愈须深厚的内力支撑。是以我至今也仍然佩剑,无法与父亲一般,全然以气为剑。”

席韧神采黯淡下来。“阁主根基深厚,天资卓越,才能达到如此境界。我辈望尘莫及。”他捧起茶碗,“看来……此法于我而言,还是不可行。”

眼观他面上情绪,李景峰抿一口热茶。“其实也有便宜之法。”他启声,“你可听闻过剑阵?”

“剑阵?”席韧略一思忖,“可是《元记》所载,大祭司净池曾用以守卫关元城的阵法?”

李景峰颔首。“那剑阵布乱石于溪涧,占地不过一亩,不费一兵一卒,却可万剑齐鸣,御敌十万,非阵剑双修不能为。”他道,“我曾仔细钻研,此阵玄妙,只需注入一丝剑气于阵中,即可通过阵法凝练天地灵气,化而为剑。若巧加改进,亦可于实战中制敌。”

席韧细细听来,不由疑惑:“可布阵须得倚仗阵器排布,是否还会受限于地界?”

“阵法原为牵纵灵气运行之法门,多以阵器为引,却并不受缚于阵器。譬如于铸师而言,阵法皆可通过铸炼融入器物;而与大祭司一般精通阵道者,更可凭空作阵,不拘于物形。”李景峰回答,“剑客若熟通阵道,以气布阵未尝不可,较剑气也更为便宜。”

对面人现出为难。

“这些年我虽苦练剑术,却鲜少研习阵法,实在难及师兄悟性。”

“这回门人选拔,是巫长老助父亲加固阁中阵法。他涉猎极广,不仅通晓机关暗器,待法阵之道也颇有研究。”李景峰却从容道,“巫长老素来待你青眼有加,应当愿意指点。”

神色恍惚一瞬,席韧低下头去。“巫长老……从前优待于我,不过是因为采琼。”他低言,“如今采琼已是县令家的少夫人,我也不好再去叨扰。”

李景峰默思少顷。“我随父亲修行阵法,这里也有许多入门的古籍书册。”他道,“待我明日整理一番,你可拿回去,与师兄弟们一同研习。”

面前少年郎这才振作精神,抱拳俯首:“多谢师兄。”

“我已听闻上回阿念与你比武之事。”李景峰只扶他手臂轻轻一抬,“想是得高人指点,这几年她确是长进不少。”

席韧僵住身形。

“……教她的,应当是阁主身边那位刀客。”他说。

“夏竹音?”

“是。当日我败得彻底,为挽回剑阁颜面,师父曾与小姐交手。危急之时,正是那位刀客救下了小姐。”席韧如实答道,“她既是阁主的影卫,想来教习小姐一事……也是阁主授意。”

壁上烛影晃动一下,李景峰看去屏风内侧,凝目墙根下的衣箱。去岁他回阁,母亲又与他制了新靴。鞋底厚实,一如既往针脚匀密,哪怕成日里在山林蹓搭,亦难得破损。

“也未必。”他自语。

席韧不解,却见李景峰重整辞色,目光与他一碰。

“有这等前情,疫灾之事还托你帮忙,难为你了。”

他语态平和如常,仿佛方才那刹那的异样竟是错觉。席韧不觉避开眼,掩去面上疑惑。“师父说得对,比武之事不怪小姐,是我行事鲁莽,自不量力。”他自嘲,“况且张家人……也是采琼的朋友。”

屋内一时没了人语,独余流水潺潺,不知淌在屋下,还是淌在屋中。

“还惦念她吗?”许久,李景峰再度开口。

席韧点一下头,想了想,继又摇头。

“申公子家世好,人品才具也佳。我这等无靠无依……连自己生死也做不得主的公奴,自是比不得。可是采琼不愿意。我知道她的性子……平日里虽任性了些,也爱赌口齿,却是真心爱护家人。所以心中再失望、再委屈,她还是为免父母为难,许了这门亲事。”

他低垂眼帘,目光向着杯中倒影。

“我想……最令她寒心的,大约还是父母和我。”

“你们原是为她想。”李景峰道,“她年纪尚小,往后自会明白。”

席韧挤动嘴角,欲扯出个笑来,却徒劳无功。“先前我也这样想。可往事老在脑子里打转……我思来想去,倒有些不敢肯定了。”他道,“师兄不知,那年与小姐比武前,我曾在花灯节向采琼说起定亲,她发了很大的火,还气得哭出来,不许我再提。那时我只当她年纪小,不愿太早离开父母……却从未问过她要什么,又怕什么。现下回想,兴许她一早便瞧出来,我性子软弱,并非真正懂她,自也护不住她。她料得也极对。”

一阵哽痛阻住声音,席韧停下来。

“原先我多少还有些埋怨小姐,如今才想明白,这哪里是小姐之过,分明只怨得我自己。采琼说的……到底也不错。论真心为她,我确是连小姐也不如。”他叹息,“或者……这一切,当真都是我太懦弱,又太自以为是的下场罢。”

李景峰默了片时。

“各人处境相异,顾虑自也不同。莫太自责。”

席韧摇摇头。“无论如何,究竟是我对不住采琼。”语毕,他俯身赔罪:“本是向师兄讨教,竟说了这许多不要紧的散话,耽搁师兄休息,实在惭愧。”

“无碍。”李景峰道,“同门师兄弟,原该无话不谈。”

他不计较,席韧却不敢再叨扰,饮尽杯中半冷的茶水即起身告辞。

穹苍云纱半遮,月影胧胧一片。李景峰立于廊下,目送那一点背影消失夜幕中。涧流两侧深林密布,高大的翠木遮挡视野,夜里只觑得林地间月光斑驳,一抹深灰竖影远踞天端。那是剑阁的侧影。眼下这时候,长老车羽寒大约正端坐阁顶天窗间,头顶藻井那双蛇衔尾的浮雕,对月吐纳。

李景峰静眺长久,正欲身动,却感左侧林中一阵异动,下一刻便有笑语入耳:

“李公子好雅兴,这时辰会过同门,竟还有心赏月。”

他转过脸,正见一条人影踱出林荫。那人腰侧挎剑,窄袖高揎肘上,肩后伸出两扎插在背篓的芦苇,跣足踏进溪边莹白的碎石地,一身火红衣衫便现在月下。李景峰微微一笑。

“比不得金小姐,这时辰也有兴致上山走动。”

金晗伶敛步溪畔,面上绽开笑来,拎高手中酒壶。

“难得偷闲,可要尝尝我新得的竹叶青?”

临水的檐廊支起风炉,架上小锅沸水滚动,一旋子热酒倾倒壶中。金晗伶闲坐侧旁上风处,手边背篓装满药草,将早先褪下的靴袜埋得严严实实。她两手撑在身后,双腿伸出廊外晃荡,不时踏过青石间溅起的水花。

“到底是南境,四月天气竟似我们东汶盛暑,踩水也不觉寒凉。”金晗伶笑叹。

李景峰跽坐在旁,双目迎着炉底热气,避开她那双白净的赤足。“夜间阴长阳消,莫贪凉。”他筛出两碗热酒,“听闻镇衙正向商户募捐,可是已忙完了?”

眼中笑意浅了些,金晗伶摇首。“许多乡人原赖农耕为生,火灾过后家私尽毁,又因疫症错过春耕,确是再难留在镇里。”她道,“官府不愿流失劳力,只好想法子向商户募捐,恐怕到入冬前也还得打秋风,难得消停。我白日抽不开身,这才乘夜出来,采些铺子里用得上的药草。想着你大约也未歇下,便带上酒来寻你。”

“辛苦了。”李景峰将酒碗推至她身旁,“只是你酒量不如我,本不该深夜与我对饮。”

金晗伶早端起那碗热酒,一饮而尽。

“无妨,我信峰哥为人。”她放下碗道,“何况即便吃醉,我也未必打不过你。”

“若你带着那双铸锤,我确未必能赢你。”身旁人又与她筛上一碗,“可论剑,还是我更胜一筹。”

瞧一眼他腰间那柄轻剑,金晗伶不由抚上自己的剑。两样都出自父亲之手,确也难论高低。

“看来我应当带那双铸锤来,也好与你切磋一番。”她可惜道。

李景峰笑而不答,只自低眉筛酒。“还记得当年头一回见你,便是在金家铸炉上。”他回忆,“你当我是甚么歹人,立时将手里的铸锤扔过来,只差一寸便教我脑袋开花。那情形……当真是比上战场还凶险。”

金晗伶悠荡的双腿一住。“……我自小听父亲叮嘱,遇上盯着我瞧的男子,定要有所防备。”她眼看他将新筛的酒推近前,“那时你年纪虽小,内功底子却极好,在门前站了许久才教我发觉。我一时戒备,便先出了手。”

“金伯父这话不错。”李景峰饮一口温酒,“不过那时我确无歹心,只是惊讶你那般年幼,竟独自上了铸炉,还抡得动那样大的巨锤。”

金晗伶摸起酒碗,别开视线。

“那铸锤很大么?”

手里还端着酒碗,李景峰认真回忆。“那会儿我们身量一般,那铸锤足有你我半人大。”他拿另一只手比划一番,“后来还呼呼朝我飞过来,着实将我吓了一跳。”

“……好在你躲得快。”金晗伶贴着碗沿道。

她话音有些含混,李景峰却仿若未觉,眉眼盈笑,兀自思索。“知道那是你惯用的兵器,我便奇怪你平日为何只佩剑,却不带那双锤。莫非你也以为,它瞧着实在吓人,不够斯文?”他端出苦思的模样,“问过才知,倒无关什么斯文,只是你们东岁人崇剑,佩剑也是礼节罢了。”

金晗伶躲在碗后,已带腮连耳红起来。

“儿时之事,虽是我鲁莽,峰哥也不必记这样久。”

“可如今想来,确是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峰哥。”

“好了,我不提。”李景峰嘴角犹自含笑,“但既是你惯用的兵器,还是放在趁手之处为好。”

饮尽碗中余酒,金晗伶露出脸,任轻风扫过微热的面颊。“我剑法虽不及峰哥,应付大多敌手也尽够了。”她抽出背篓里一把蒲苇折玩,“世间如你一般的高手,毕竟极少。且万事也不仅兵戎相见这一门解决之道。”

“只怕遇上个冥顽不化的,一心要鱼死网破,令你防不胜防。”身侧的笑语淡下来,“似年末那场大火,谁人又能预料。”

粗糙的穗柄缠顿指间,金晗伶瞧向他,又敛回目光。“那也是因官府未曾网开一面。”她说,“但凡公平些,也不会有这等惨剧。”

李景峰舀出半旋冷酒,悬入翻滚的水泡里。“网开一面,原是为防背水一战。可反过来看,一旦有了退路,便难免心存侥幸,这不公也才因此代代相续,难有尽头。”他道,“全则必缺,极则必反。指望敌人公平,倒不如绝了退路,殊死一搏。”

溪间青石击碎流水,清凉的水珠溅上足心。金晗伶默然北望。

“近些日子四山不安宁,大约各地逃奴都已赶来纭规镇。”她忽而道。

“门人选拔的消息已放出半月,是该有动静了。”李景峰轻晃旋中酒液,“兵部尚未来信,父亲令我先接手名试一事。若此后仍无战事,我怕是要待到心试结束。”

剑阁狭长的黑影犹立,远远望去,便如剑指长空。金晗伶启口:

“或者夏汛以后,东南便会向大贞借兵。”

觉出身旁人投来目光,她也侧过眼,对上他双目。

“因运河争端,汶国近来正预备与渝国开战。”她告诉他。

那双柳叶般的眼睛似有闪烁。

“汶国去春才为矿山征讨涞国,如今战事平息不过一年,竟又再起兵戈?”

“峰哥聪慧,当知我意。”

李景峰垂下眼,倒出烫熟的酒。

“贞皇不会疑心么?”他问。

“峰哥以为,东汶为何要向大贞借兵?”金晗伶答得平静,“何况大贞如今国库空虚,各地官吏贪腐成风,贞皇又沉迷长生之术。内忧未解,怕是已无暇顾及外患。”

浑浊的酒水缓缓浇入筛箩。“金家嫡支乃东汶王室姻亲,消息自然来得快些。”李景峰仍垂着眼皮,话语间不露情绪,“这等机密,原不该透露与我。”

视野一角有银亮的物件闪动,他知道那是金晗伶抬起手腕,将发辫挽到肩前。

“我已去信父亲,要在你上战场前与你定亲。”

李景峰手腕一颤,旋子里的热酒一股脑扑向滤布,沉甸甸兜了一箩。他抬起眼,恰遇上她明亮的眼目。“我知道,你要继任阁主,是因志在断绝这所谓退路的死路,颠覆世道不公。东南起事,便是最好的时机。”她看着他道,“我愿与你一道。”

滤兜愈来愈浅,淋漓的滴水声不绝于耳。许久,李景峰才提起筛箩,又筛过一遍壶中浊酒。

“你有你的路,不必与旁人一道。”他说。

“与你一道,我也照样走自己的路。”金晗伶目不转睛瞧住他,“如今我已自立门户,有自己的铺面,有自己的铸师,更有经营之力。再过几年,便是不向金家求助,无论财力还是兵器……我也都能与你支援。”

炉底热气熏眼,李景峰旋紧风门,熄去猩红、灼闪的火焰。

“本应是个聪明人。”

金晗伶轻轻一笑。

“这话你从前也说过。”她道,“可我还是以为,世上聪明人太多,少的却是至情至性之人。”

悬锅里滚水渐静,最后一个水泡极力挣出水面,闷声破裂。“至情至性,往往需要代价。”李景峰拿起酒碗,凝视漾开的涟漪,“决意亲近一人,便是给他伤害你的机会。若看错了人,从前有多少信任,往后便会有多少悔恨。”

“人心隔肚皮,或许总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但若因噎废食,活得也无甚滋味。”身畔话音却道,“我不想那样活。自己选,便自己担。”

握碗的手落在膝头,李景峰终于转看她的脸。

“晗伶。”他道,“你极好。或者我配不上你。”

金晗伶望进他眼底,指间蒲草一晃,摇摆的穗柄伸向他手旁。

“我从来不论什么配与不配,只问愿与不愿。”她道,“峰哥,你可愿意?”

蟾光倾泻檐下,笼得她额心榴石灿亮,却远不及那双眼睛。李景峰与之对视,终觉疏风拨云,郎月复明。

他伸出手,牵上那韧草,将穗柄上的余温紧握手心。

“愿。”

家里的猫猫走了,我和家里人精神状态都很糟。起先一天到晚哭,后来缓了一些,但很长一段时间也还是写不出文,这两天才慢慢好一点。先更一次短的,我之后尽快恢复状态。辛苦大家久等了。

这一更情节少,但有一定的信息量,也好久没有写爱情线了,有点怀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5章 因缘合(二四)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