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焰嚣张 第9章 第 9 章

穆艾后背生出一层虚汗。

意识清醒的被焚烧至死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在不知道时间回溯条件的前提下，为了能成功回到过去，她复刻了自己死亡的经历，选择将3号楼作为葬身之地。

没想到噩梦般的地方，居然还有成为救命稻草的时候。好在没有意外，穆艾再次回来了。

爆炸掺杂人为因素，情况开始变得更为复杂，重要的时间节点也不再固定，一点点变化就会引发新的洪流。穆艾现在需要做的是把新的时间差找出来，只有让警察把人逮到，就能彻底解决发生在3号楼的惨剧。

刚想到这儿，几次意外惨死的画面在脑海里轮番播放，穆艾用力掐手心，将幻觉掐灭，集中精力思考，仔细回忆最有可能的嫌疑犯，也就是第二次循环的头套男。

可惜对方戴着头套，没看到长相和头发，只知道没穿外衣，套着鞋套也不知道穿的什么鞋，没什么记忆点，否则就能直接将特征告诉警方了。中等身高，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只有那件针织衫印象深刻，总不能看见谁就把人衣服扒了吧？

——高高飞起的小小身影，转动的轮胎，外卖员鲜艳的外套……

他的作案时间应该是在电话回访后警方采纳了她走通道的建议后，有人在某个时间听到18楼的动静，将罪犯当场捉捕，也就是18点17分到32分左右。

寻找这段时间内哪个节点最能达到目的？以她浅薄的数学知识，先取中间值，18点24分或者25分，正确的节点可能在前半段时间，也可能在后半段时间，成功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如果没有一次压中，或者结合细节发现对了但还要继续往下细分，那么最坏的情况可能要重复4次。

——楼道里的混乱人流，舞到脸上的推搡，求生欲爆发狰狞的表情，绊倒人后头也不回的仓皇……

但如果人为因素的干扰比想象中的更大，凶手会根据一点点环境变化改变策略，成功抓到人的概率只会更低，需要回溯的次数也就更多。如果头套男是凶手，上次抓到他就非常偶然。那次她印象深刻，记得只通知了110，没有叫燃气公司人来。但燃气公司必须通知，27L的隐患需要他们配合。

——幼小的身体，紧闭的双眼，停止的心跳……

这个时间段，多次从通道下楼的崔老师几人除了上次爆炸提前的意外，一直都能顺利下楼。她们没有受过像警察那样的专业训练，注意力也在脚下，没听到异常动静很正常。应该说，之前没遇到歹徒行凶是运气庇护。

一想到歹徒，穆艾又自动带入了头套男，想起他那件针织衫，眼底慢慢出现红血丝。

——妈，好疼。

——他们该死，该……

追星女孩聊得正开心，一抬头，注意到穆艾的表情很不好，起身拉拉她的衣袖：“坐这儿。”

接着又掏出一根棒棒糖，拆掉包装：“你吃，吃点糖可能会好点？”

草莓香甜的味道钻入鼻腔，穆艾被递到嘴边的糖果唤回现实。

“谢，谢……”

追星女孩顺势将棒棒糖塞进她嘴里，留出外面一根签，像是考虑到不让人尴尬，顺手给自己和同伴也剥了一颗，三个人一起咬签：“不用，还是难受的话回去记得看看医生。”

穆艾嘴里含着糖，下意识嗦了两口，化开的一点点糖汁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她勉强勾出一个微笑，回应对方的好意，同时将刚刚升起的阴暗重新压进心底。

前半段让崔老师带孩子下楼，后半段报警，物业拉闸的时间也需要早一点，但不能太早，18点36分减去抢险车过来的11到14分钟，不能早于22分，也不能晚于27分，还是去中间值，偏爆炸时间的后半段，18点25分，同时通知燃气公司的时间也可以定下来。

再试一次。

18点10分，穆艾打电话给崔老师，并试图说服她乘坐电梯，再次失败，想到之前在书店接到艾宝，就约在那里见面。

18点12分，崔老师和满头雾水被迫健身的金老师带着一众小孩从通道出发。

18点20分，穆艾向燃气公司报抢险。

18点24分，崔老师没有按原来时间抵达一楼，穆艾没有收到消息再次提心吊胆联系，好在电话通了，说人到了5楼。

这个变化的产生是少了物业通报，崔老师带着大家在经过13层的避难所时歇息了两分钟，又一直没有遇到其他人，产生过不止一次的自我怀疑，拉慢了进度。

穆艾不知道此前其实还有邻里帮忙抱孩子下楼，分析出上面的原因后就告诉崔老师，最多两分钟物业的通知就会出来，让她们抓紧时间下楼，避免遇到太多人出现可怕的踩踏。

果然这话一出再次引起崔老师的警惕，她的头发和后背都湿了，腿也在打颤，还能加快下楼的速度。后面的金老师一脸痛苦，再次咬牙跟上。小孩子以为还在游戏，捂嘴偷笑。

18点25分，物业关闭燃气分段阀。一分钟后，广播和群里的通知出来，崔老师一行已经抵达一楼。她们一边暗自庆幸一边躲避骚乱的人群，同时往小区外面走。

崔老师给穆艾发数字1时，穆艾正在报警，听到声音时看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18点27分，一只手将燃气分段阀重新打开。

18点29分，穆艾借崔老师的手机和艾宝通话。

“艾宝，怎么样，累吗？”

“不累？老师正在带你们往书店去？好的，你乖乖听老师的话，妈妈正在路上，马上到哦。”

“多久？大概五分钟……”

话音未落，突然电话那头传来“轰”的一声。

穆艾应激一般从座位上跳起来，神情难看得把追星女孩吓一跳。

“艾宝？怎么了艾宝？”

电话那头有些混乱，穆艾听到孩子的哭喊，但里面没有艾宝的声音，两个老师哭腔传来，却听不清在喊什么，只零星几个陌生人在说话。

“这里也有人受伤！”“光看那边爆炸，没想到这头有个牌子掉下来。”“砸到头了。”“好惨。”“没救了吧。”

——不，不一定是在说艾宝。

“救护车打了吗？”“打了。”“上面还在掉玻璃，把她们移去旁边吧。”

——不可能是艾宝。

“这里有个手机在通话，喂喂——怎么没声音？”“坏了吗？”

穆艾张了张嘴，脑子在尖叫，喉咙里却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可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她，爆炸再次提前，提前了近10分钟，可艾宝她们已经出来了啊？！

“……站到了，请从右侧车门……”

地铁刚停稳，穆艾第一个冲出去。

地铁站外，小区附近，伤员被转移到没被波及到的商铺，几个老板将地方留出来，供水供药，还有几个路人一边帮忙做急救，一边等待救护车到来。

不用特意找，穆艾一眼就认出空地那头的艾宝。

小小的一个人，和一个小朋友并排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一样。几步远的距离，崔老师也是一脸血，红着眼眶和金老师给另外两个小朋友做急救，还有一个小朋友无措地站在旁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醒不过来。

穆艾张了张嘴，明明看到艾宝脑袋凹陷一块，小肚子没有起伏，可还是不死心，抖着手摸了摸她的心跳。

太安静了。

穆艾有些喘不过气。

“叮叮叮——”

手机响了，是110打来电话。

穆艾完美的情绪控制出现一丝裂痕，胸口剧烈起伏，举起手机就想往地上砸。

可在手机即将脱手时，她突然想到什么，停下动作，按下接听按钮。

“你好，这里是110，关于您不久前的报案，很抱歉，我们的人刚到爆炸就已经发生。据现场人员反应，爆炸起始位置在18楼。打电话来是想请您回忆一下，关于那个人有没有其他细节可以提供，或者报警时附近有没有可疑……”

明明27楼爆炸的时候书店还好好的，为什么，只是爆炸的楼层不一样就……不对，上次18楼爆炸她没有留意，不知道那时书店上面有没有广告牌掉下来。

无尽的懊悔如同楼上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将穆艾的灵魂炙烤焚烧。她努力想要排除繁杂的心音，逼迫自己聆听分析，可惜脑细胞全随理智变成灰渣一吹就散，电话那头说的每一个字明明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难辨的马赛克。

“喂，喂，听得到吗？”

穆艾艰难理解对面的意思，发现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直接挂断电话，抱起艾宝，转身就走。

一个老板无意间看到，下意识想要阻止：“哎哎哎你干什么？”

穆艾小心抱着孩子，将她凹陷的一半藏在胸口，只露出稍显完整的半个后脑勺，一字一句回答：“我，是，妈，妈。”

崔老师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听到声音急促朝这边看了一眼。愧疚随着汗水融进血液，又从额间落入眼睛。她红着眼睛低下头继续急救，什么也没说。

老板僵在原地，讪讪说道：“啊，是这样啊，那个，120马上要到，你要不……哎，节哀。”

穆艾抱着孩子走远。

正在帮忙救援的女警注意到穆艾靠近3号楼附近后脚步仍旧没停，甚至特意走到消防员们的视线盲区，突然察觉到不对。

等等，她不会是想……

女警快跑上前想要阻止，结果穆艾像后面长了眼睛，侧身避开了，跑得比她还快。

眼看到穆艾冲进3号楼，女警想也没想也跟着冲进去。

“站住！”

“不要做傻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