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晋元年,天下局势开始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繁华的外表之下,危机四伏。
萧子晏瞧着小厮刚送来的暗报,清冷的眉目渐渐地舒展,“先生如何看?”萧子晏看过之后将其递给身边人,尚学府太傅原慕看过之后,亦是一笑,“这太子受封不过一月余,就已被逼回东宫,尚是觉得有趣。”
纯元皇后之子萧子居,一月前受封太子,此乃皇帝亲授意,东宫那一方势力可算是松开了夹着的尾巴,就连向来谨慎的皇后派也松懈下来,太子受封,其余各方势力自不会罢休,萧子晏之前还与先生打赌,太子这气焰可盛多久,现在看来是他赢了。
“前日还听说老四时时寻太子的不痛快,一月就去了东宫四次,可把太子烦的不轻,期间纯元皇后还去过劝说,老四却一直就是这么个性子,改不了的,呵呵,现如今就连父皇也懒得管他了,只要他不犯什么大事。”萧子晏最是了解他这几个兄弟,太子的性子相对软些,说得难听些便是来者不拒,最后就算是自己烦着,也不愿让其他人失意,但就这种性子,怎么能在这位置上久坐,这次受封也不过看在他是皇后嫡子的份上,太子之位迟迟未定,皇帝的性子向来多疑问,寻一个较好掌控的皇子他别提多乐意了,其余势力都看在眼里,依旧虎视眈眈。
“说的不错,过两日就是太子在东宫设宴的日子了,你什么意愿,告假还是赴约?”
萧子晏在天下人眼里就是个闲的不能再闲的皇子,身体柔弱,时常因为体弱而告假,不去朝堂,也不参加一些宴会,也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作风,所以他告假也不容易就此惹人生疑。
“这是太子第一次在东宫设宴,理应前往。”萧子晏笑道,而后将这次的暗报烧在烛火之中,直到化成灰烬他才收回目光。
日子一到,萧子晏就知会了自己身边服侍的人去里屋拿件不丢面的礼物,虽然他不受宠,但库房里的物件却是堆成了山丘,皇帝嘛,总是要做给天下人看,他到底有多宠爱自己的儿子,也能一视同仁,不招来非议,所以他府中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
“挑了件什么?”萧子晏在更衣,随便看了眼呈上来的物件,贴身服侍的小厮叫做寒霜,听着像是个女子名却实打实是个比他还要小上两年的孩童,寒霜打小就跟在萧子晏身侧。
“殿下看这个玉佩如何?”寒霜跟着公子这么久,早就了解了公子的喜好,就挑了件自己觉着适宜的物件。
萧子晏一看就笑了,寒霜不知自己公子为何看了就笑,就抬眼,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公子,“公子是觉着不妥吗?”
“寒霜啊……”萧子晏一顿,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从前叫你挑些送人的物件,你都挑的不是金就是银器,这次为何突然就变了?”
寒霜努着嘴,果然,公子就是在调笑他。
萧子晏知道自己府里总归是有些耳朵不朝着自己,便没有挑明了说,颔首点了点那玉佩,“物件是不错的,再去挑个盒子。”
寒霜听了就行礼退下,去前厅候着自家公子。
萧子晏换好衣裳出来时,太阳正当午,这一去怕是要在东宫待到晚间了,便对管家说,“徐伯,晚间记得来寻我。”
太子必然会做挽留,但就他这身子骨,就是最好的遮掩,只要他不愿便没人能留下他。
萧子晏同随从上了马车,除了太子,其余皇子都已经在外设府,往日进宫也不过是请安和上朝占多数,没什么必要的事便不会久留,那皇宫之中藏着的心计可比着南海的水还要深,不给自己留些余地,想留条命在都是难的。
萧子晏不过十余岁时生养他的母妃就已逝去,他再没有了可以避难的居所,当然也免不了受人欺负凌辱,他能长到如今这么大,可费了不少的经营和蛰伏,这一来二去,他装糊涂的本事也炉火纯青,遇事则避,利益为上。
这也是他含着血懂得的道理,无人能比自己重要,也不随意与人交心。
东宫总算是大大的热闹了回,萧子晏下了马车后,就领着寒霜往里走,从门外到门里神情的变化只用了不过一刻。
萧子晏向来喜爱穿素净的衣裳,多为素色,其中他最是喜欢青色,今日萧子晏也是一身的青衣,长发用一根红色的线绳挽起了一束,其余的飘散在肩上,手里拿着一把水墨扇,翩翩公子的范头做的很足,萧子晏的母妃熹妃娘娘是青州那一带有名的江南美人,风骨独特和眉眼艳丽,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足矣一笑百媚生,所以当时皇帝南下的时候,不顾及熹妃的商贾身份也要将人收入后宫,而萧子晏和他的母妃长相相似,就连眉眼间的那一抹清冷又惊艳之色也极为相似,一双眉目稍弯的桃花眼在不经意间也能让人留眼几刻钟,他身上的气质更是冷清,萧子晏唯一不掩于世人的就是他诗词歌赋的才能,早已在少年时名动九州。
萧子晏踏入东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会东宫如今的主人,太子现正在前堂招待来往的贵客,萧子晏在今日倒是看到了许多很久未见的面孔,大多都是些朝上当官的,以及一些世家的公子小姐。
“五殿下,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迎面走来一人,手里拎着许多的物件,朝他挥了挥手,萧子晏定眼一看,此人正是他在尚学堂时结交的好友,亦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杜景文。杜景文是当朝户部尚书杜令的独子,为人擅喜好动,对着谁都是笑脸相迎的模样,说是纨绔子弟倒是也不为过,他们还尚在学堂时,他就很令先生头疼,他的父亲也对其十分严厉。
“杜兄,许久未见,托杜兄的福一切都好。”萧子晏莞尔一笑,在众人眼里俨然是一副温润谦谦公子的模样,连杜景文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十分乐意和萧子晏交好的。
“哎呀,今天不知你来就没给你带物件,我这段时日寻来了许多好玩的物价,都带回了府中,等过两日我就带着登门拜访,殿下觉得如何?”
萧子晏自然说好,虽然杜景文一直都喜闹,他喜清净,但他时常不会拒绝主动示好。
“那殿下同我一起进去罢。”杜景文看着突然严谨了起来,对着萧子晏行了礼,萧子晏就同他一起进去。
太子同太子妃坐于堂上,一见到萧子晏,太子就赶忙问道:“五弟。”
“问太子殿下安。”萧子晏脸上挂着点点笑意,行了礼,太子同是笑着回道:“五弟快过来坐,就差你和四弟了。”
萧子晏在一旁坐下,如今他们五个兄弟就差那不着调的四弟没到了,先前没人请他倒是跑的勤快,如今到了需要他到场的时候便刻意拖着,就是不想给他的太子哥哥面子啊,萧子晏心道,不过他们其余几人都到了,他怕是也要坐不住了。
太子朝众皇子笑道:“我们几个兄弟也是好久没聚了,今日见到各位弟弟我心里踏实。”
在坐的皇子那个不是心怀鬼胎,心里想的和所表现的可不是一副样子,三皇子萧子怀道:“是啊,殿下,今日我们难得聚的如此齐,一会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一杯。”
这位三皇子,同他倒是有些相似,从不再面上展露自己的一角锋芒,这么多年算是比较安分的了,但三皇子的母亲是冀州的郡主,因而母族的势力还算不错,有些背景可依靠,他虽选择避着,倒是他母妃处处为他着想,这些年在朝中也埋了不少的棋子,说起他的母妃俞嫔,同那纯元皇后一直都不对付,常常掐的厉害,前些年严重的时候还闹的后宫不和睦,这事被皇帝得知后两人都被狠狠地批了顿,后宫才消停了下来,看如今这局势,这位俞嫔怕是也蠢蠢欲动了,她同皇后斗的如此厉害,怎么就会甘心让她的儿子登上这个位置。
“三弟说的好,我今日备好了许多的酒菜,就等着同各位弟弟不醉不归呢。”
萧子晏至今还未从太子脸上看到过一丝不悦出现,他的这位太子哥哥啊,对待身边的人确实好,前些年他身子弱的时候,太子就命人每年都送好几次的药品和一些珍馐到他的府上,倒是诚心,只是摊上了他们这群心计的弟兄,也算是倒霉至极了吧。
萧子晏难得因为一人而叹息,其次就是这位二皇子,同为纯元皇后所出,却处处被打压,就连他自己的母妃都瞧不上他,据说是因为当时二皇子出生时节恰巧西域进贡,随行的还有一位巫医,那巫医在大殿之下竟是一眼就瞧见了这位刚出生的皇子,她便同皇帝说,她日观星辰,二皇子注定未来之命运坎坷,当时民间传言二皇子就不会是最后登顶龙位的人,不是命定之子,说不准还是灾星,从那之后,皇后对待这位皇子便就没有那么上心了,宫里的一个个也都跟人精一样,眼观鼻子心,自然就明白皇后和皇帝对这位皇子的忽视,说来,萧子晏的少年时期和他也差不多,他是无母,二皇子是有母似无母。
“各位弟弟就今日可有口福了。”二皇子附和道,眼神时不时的瞧着萧子晏,萧子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目光,他眉眼一弯,随即笑道:“是啊,也多亏了太子哥哥。”
萧子晏在众皇子眼里一直都是势弱的那一个,母妃走的早,可以说是无依无靠,简而言之看着是对他们最没有威胁的那个,就连笑意他们看着都觉得是无比的纯真,说得难听些就是瞧着愚蠢,毫无心计而言,但萧子晏却清楚的知晓他们每个人心中所想,也看透他们的野心勃勃,他就是这样将自己摘出来,然后让诸位斗,斗的越凶,对他越是有利啊,他萧子晏就是要做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到了后头他们双手会沾满熏心利益和血液,而他萧子晏依旧孑然一身。
“五弟身子可好些了,我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太子带了个头,然后众皇子就都关心了一番,萧子晏依旧笑意盈盈的摆手说不碍事,他的身子自小就是这般。
距离开席就还有那么半刻,依旧没见着四皇子人,这时太子也觉着怪异就差人去府中寻人,果然没多久这位娇贵的四皇子就迈着自己的步伐走进了中庭,先是像模像样的同太子行了礼,然后依此的问候了在场的其余几位皇子,他刚开口便就被人呛着了,席间的六皇子端起茶碗喝了口,看着他说道:“四哥哥,这才到,我们已经聊了半刻呢。”
那语气,怪不得四皇子一点就炸,他微眯着眼看着六皇子道:“六弟这是何意,我不过到了晚些,这不还没开席呢。”
萧子晏用扇子掩着面,瞧着这出戏,六皇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说话也时常带着尖芒,他是他们当中最小的那个,也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位皇子,他的母妃则是当今柱国将军之女,是位列六宫除了纯元皇后之外的梅贵妃,也是这些年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如果没有这位纯元皇后的嫡子,说不准着太子之位就会是这位六皇子的。四皇子的生母祺妃与当今太后母家联系密切,而太后一向对梅贵妃的气焰感到深深的厌恶,只是碍于皇帝,才稍加收敛。势力强大,这些年仗着太后的势力才得以一家独大,四皇子也就养成了这般嚣张跋扈的性子,谁都不想招上他。
“四哥误会弟弟了,并没有其余的意思。”六皇子好似抬眼看了一下身旁的二皇子,二皇子瞧见着眼神后,竟站出来说了半句,“方才太子哥哥说有好酒佳肴,看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就移步开席如何?”
萧子晏瞧着属实有趣啊,这二人又是如何搭上的,今夜他倒是要好好瞧瞧。刚未出声的太子见台阶已然搭好就顺着下了,“是啊,还请各位弟弟移步。”
席间坐着诸多的王亲贵族,萧子晏花了些时辰,将这些到场的人都细细的瞧了个遍,对上呈上来的情报,肃清这些人都分别依附于那些势力。
席间一切都正常,萧子晏片刻后就收回了心思,端起眼前的酒,刚听太子介绍这酒名为晚来春,虽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名酒,却是这都城最大的酒庄望春楼名扬天下的烈酒,如今也就只有一些天潢贵胄才能得到些,萧子晏也是个好酒的人,瞧见好酒就走不动道,他细细的品尝着烈酒穿透咽喉的感觉,到肺腑时灼烧着滚烫的浓意,令人神往,果然是好酒。
此时一抹红已然透上了头,萧子晏撑着自己的下巴,鼻腔里还残留着酒的味道,他喝的有些上头就同太子说了声去后院醒醒酒,独自一人去了东宫右侧的莲花池,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时节正是荷花盛开最繁盛的时节。
萧子晏靠在一处的亭子上,吹着夜里的晚风,就连醉意也恰好,忽的他听见前方有些动静,萧子晏撑着眼皮,往前去。
那一处空地上栽植着一株巨大的桃树,初春的桃花开的不似荷花那般繁茂,但他闻到了属于桃花的气息,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萧子晏凑近了瞧,发觉树上竟躺着个人,他被吓的酒都醒了半分,他强撑着醉意上前去看,那人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裳,衣服上纹样特别,腰间还挂着一个酒壶,与他不同的是这个人眉眼锋宇,鼻子挺立,眼下还有一个很小的浅红色印记,就像一片红色的花蕊,下颚棱角分明流畅,看到这萧子晏起了心思这样的人眼睛必定是最好看的,他很想就这么瞧一眼。
他长发被束冠挽起,这般肆意的模样倒让萧子晏更加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心大,在这堂堂的东宫里安然的躺在太子的树上栖息,还全然闭着眼,没有任何的危机感,萧子晏看了许久,也没想到这是那家的世家公子,换而言之谁敢如此。
萧子晏瞧了半天硬是被自己逗笑了,为何看一个人也能看的如此出神,也兴许是自己喝上头了,他盯着那酒壶起了恶意,比起人他倒是更想尝尝他那壶挂在腰间的酒,相比那晚来春会如何,萧子晏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好笑,却好像存心逗逗着树上的人,他站在树下,瞧四下无人,就轻轻地跃到了树梢上,此刻他离这人只有那么一点的距离,萧子晏蹲下身子去取他腰间的酒壶,这人翻了个身却继续睡去,萧子晏此刻特别想放声大笑,却被酒壶里的酒所吸引,他拉开酒塞,一股清香瞬间就占据了他的呼吸,这个气味好似冬天的雪那般,寂静,冷清,却又那般的浓烈,令人生意,萧子晏仰头喝了一大口,那酒入喉的感觉很是奇妙,他从未喝过这样的酒,像是大雪里的一片烛火,燃烧尽了瑞雪,留下的就是片刻的冰凉。
比他喝过的酒都要好,萧子晏无声的笑着,而后跃回地面,他回眸看了眼树上的人还没有醒来的痕迹。
他想此后如若是再次相遇一定要问这人再要一壶酒,喝个痛快。
片刻,他摇了摇头,扬长而去。
大约在冬季,如约而至,这这篇文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存稿预期,但还是正常的开始连载啦,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每天给自己预留的时间也并不多,在此期间,也有很多次情绪浑然爆发,也不知是感慨这又一年的寒冬,还是一些烦躁的日常。
言归正传说说这篇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并不擅长古言,这篇文还是权谋的题材,所以期间很焦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写好这个故事,所以我做了一些功课,也花了些功夫,特别是在语言和描写上,也希望自己能够越来越好,稳定的进步,不让喜欢的读者失望,坚持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但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到,这样一定很酷。
未来很长的连载期,请多指教,在寒冬腊月,我们仍有一颗源自希望的火种。
更新是除双休日外都更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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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