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8章 八

“握拍的方式大概就是这几种，九条可以选择自己觉得最趁手的，用腰腹发力带动肩转，试着挥一挥拍。”将自己的备用拍从包里取出，幸村握着拍面，将拍柄递到十一面前。“我的球拍先借你用，如果觉得太重，我再给你找一把轻一些的。”

“是这样吗？”咻，球拍发出划过空气的声音，幸村只看到一个近乎完美的挥拍动作展现在自己眼前。

“嗯，九条果然很有天份。”肯定的点点头，他就知道自己在球场上不会看错人。“刚才试的是正手挥拍，你再试试反手挥拍。”执拍演示了一下，幸村很快得到一个完美的作业，他作为老师讲的认真，十一实践的也出奇顺利。“很好，那九条先练习挥拍十分钟，我做一组训练，回来跟你讲步法。”

正选们虽各自进行着训练，但也会注意到幸村难得手把手教人的样子。

“没想到她居然学的这么快。”仁王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能这么快入门的女生，看起来，向来对网球追求很高的幸村这次也颇为满意。“所以她为什么不早这样？”

“这谁知道呢。”柳生推了推眼镜，并不想深究这事，他只是帮着贴好地面上的点位，然后拉着仁王一起做步伐训练。

十一按照幸村的要求在进行正反手挥拍时，会有些想起从前与平一起的训练场景，那时这双手拿的还是刀，倒是比球拍重些。幸村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十一原以为跟他学球会有不可避免的接触，结果他最多也就用球拍点一点自己需要矫正的地方，这一点她很喜欢。

切原似乎被柳和真田拖去另一个场地专训了，可以少防一个人，十一目前身心轻松。

或许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驱使她专心致志，即便是重复的挥拍动作，十一也并没觉得枯燥，十分钟很快过去，幸村练习完回来后，领着她去了仁王和柳生所在的地方。

“你这就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吗？”相对于仁王的惊奇，十一倒是显得淡然许多。

“你这进度有点快。”并不是没见过天才，但仁王觉得自己所认识的女网选手中，也没有十一这样的，她就像是天生为了运动而诞生的。“所以你以前为什么体育回回不及格，为了给自己完美的人生留下一个败笔？”仁王记得从前的九条，她刚来的时候，柳的资料就明确写着她‘体育苦手’这四个大字。

“大概是因为懒得动吧。”完美这两个字，十一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自己联想到一起，她也好，九条也好，如果真是外人眼中拥有完美人生的人，那都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但她懒怠纠正仁王的说法，便也只是随便找个借口。

“？”仁王有些怀疑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阳光，现在这个天，似乎比体育课的时候会更热，那会儿懒得动现在却愿意动了？这是什么借口。“那你可真是个神人。”

“还是仁王觉得我像以前那样更好？”

“我可没这么说过。”摆摆手，仁王一副怕了的表情，虽然以前的九条看起来更加好说话，但他还是觉得同队相处，情绪稳定更为重要，九条不发疯都好，唯一发疯的那一次他想起一次后怕一次。

“所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吗？”看着十一跟着幸村学习基本步法时，柳生推了推眼镜，在一旁问道。

“一些过去的插曲罢了。”不过很显然，仁王不会特意提及，那件事再怎么说也涉及个人**，不管柳有没有吩咐，他都不至于嘴碎的对外宣扬，他是有些坏心肠，但不至于满怀恶意。

一组跟随训练结束后，十一已经能牢记滑步、垫步、交叉步等基本步法，幸村抬头环视一圈，真田依旧还拉着切原打练习赛，柳却已经往这边走回来。“九条。”他看了眼时间，下午的训练时间不知不觉已走了大半，但他记得十一从进场与自己聊过之后似乎一直有一件事没做。“你是不是有事忘了。”因为柳生在场，所以柳也不好直接问‘你是不是没吃药’，但即便他不明说，十一也理解他的意思。

“没忘，你不必担心。”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

但她也不会真的去吃药，她只是顺着柳的话，准备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

把球拍往长椅上放好，十一特意在随身物品中翻找了一下，理所当然的找不到后，她转身回看柳，然后在脸上挂上一丝丝左右不定的慌张感。“柳，东西不见了。”

柳当即微睁开双眼，然后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又找不到了吗？没关系，我这还备了一份。”但当他也发现自己包里放好的那一份药盒也不见后，他渐渐发觉到一丝不对。“看来，网球部有人手脚不干净。”于是他有些想起上一次九条发疯的原因，若不是他当时及时发现通知了相原，事情可能都没法收场。这么想来，是网球部内部有人特意为之，特意的拿走她稳定情绪的药盒，为的是让所有人看到她发疯的模样吧，倒真是心思歹毒。“九条，你现在怎么样？”

“我倒还好，我只是有一问，希望柳或者幸村，能给我个准确答复。”

“你说。”随后跟来的幸村双手抱在身前，也算是意识到了事态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网球部有部员是在帮那人的，那么我把他揪出来时，如果发现是你们相熟的人，能否不插手我对他的处理？”

“行。”幸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如果网球部有内应，那他也想揪出来，别看这人似乎针对的不是自己，但让网球部有这样的人存在也是不安全的事，更何况他确实也想知道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有什么计划吗？”

“一会儿你们陪我演个戏吧。”压低了声音告诉柳和幸村该怎么演，十一觉得这次总能抓个线索了，她突然有些兴致满满起来。

于是仁王在练完一趟米字跑之后，看到幸村和柳结伴去了室内训练场，十一则是有些精神不济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突然握着拍跟着去了室内，只是仁王看她那个状态不是很对劲，那表情就像是要用球拍当武器去打谁一样。仁王突然就想起来那次九条发疯的场景，于是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一下弹了起来往那边追。

“雅治？”柳生看着有些莫名其妙，自家搭档怎么跟见了鬼一样？出于关心，他也跟了过去，然后他远远的看见自家搭档进了场内后，有一个定位锥桶被甩飞了出来，然后就是自家搭档一脸凝重的躲避出来的模样。“怎么了？”小跑上前，越过仁王的身体，柳生看到场内一片狼藉，幸村被柳护着躲在角落里，十一则举着球拍一副疯样。

“去叫真田过来。”也来不及解释，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人控制住，仁王小心着不被殃及，然后让柳生快去请个帮手。所幸又是在室内才发生的事，没有特别多人看到，等真田来了关起门来也能解决。

柳生点了点头，调头跑出去后，很快便拉了真田回来。

真田擅武，有他在，就算有暴躁的人也能想办法压制，那自己也不用急着赶回去了吧。想着自己总归派不上多大用处，柳生返回的速度放慢了，然后他突然注意到训练场外不远的树丛中躲着个镜头，似乎正对着场内发疯的人，于是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看到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正专心致志拍着视频。

“你在干什么？”柳生推了推眼镜，他突然的发声吓得那个本在拍摄视频的男生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然后他看清了那张脸，是二年级的藤田。

“柳，柳生前辈……”藤田被吓了一跳，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右手则在将手机往身后藏，一副生怕被注意到的样子。

但柳生还是注意到了，他弯腰将藤田企图藏起来的手机抢过，看到视频拍摄还在进行中，于是他微皱着眉按下了停止按钮。“你拍这个做什么？”

“我……”藤田我了半天也没有蹦出第二个字，只是飘忽的眼神很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我觉得你得进去解释一下。”刚想把人往室内拉，但手还没揪住对方衣领，藤田就将他手里的手机抢回去，然后一个闪身准备逃跑。还挺灵活？平时训练怎么都没这个水平？柳生有些微微感叹，但他可不能让人就这么跑了，只是他的手还没抓住藤田时，一颗网球就从室内飞了出来，正好打在藤田的膝盖窝。

“啊！”藤田吃痛跪倒在地。

“别走啊，进来聊聊。”然后柳生的面前多出了一个身影，那是刚刚还在发疯的十一，只见她将藤田的衣领抓住从地上揪了起来，像拎鸡仔一样把人带往了室内训练场。“柳生也一起来吧。”走的时候还顺便对他发出了邀请。

柳生觉得自己是摸不清情况的，他跟着进门时，看到原本如临大敌的几人，如今都冷静的等在那里，像在等一个答案一样。“怎么回事？”理所当然的提问，仁王在他进来后将大门关上，然后藤田被丢到了场地中央。

“网球部有部员在使坏，现在是清算，比吕士看着就行。”拍了拍自家搭档的肩膀，仁王站在一起，两人像个门挡一样把门堵住，以防止有其他人进来。

“藤田？”幸村似乎有些意外，印象中，藤田为人是阳光和睦的，从不惹事勤劳训练是他的标签，但原来想把球场搅乱的是他吗？那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你为什么做这种事？”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只是面对质疑，藤田并不想承认，他从地板上爬着坐起来，似乎还想蒙混过去。

“你们讲话都好客气。”手中拖着一个锥形桶回来时，十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看来大家都是文明人，这能问出什么？是她的话，还是喜欢三两下解决问题。“都舍不得打？那就放着我来吧。”果断的把锥形桶招呼到藤田身上，理所当然的收获一个吃痛到满地打滚的人，十一的眼神淡淡，并不太想在意他到底有多痛，她只是拍了拍手，转身继续去拿趁手的工具，比如拖地用的拖把的棍。

“九条原来这么凶的吗？”柳生有些不忍直视，这出手动作看起来可比真田还利索。

“九条原来挺优雅的，所以我觉得她不是九条。”

“她不是九条是谁？”

“或许是第二人格的九条。”思考到九条一直有在吃药，所以仁王以为，她是有双重人格的，这也就让他能够理解为什么几天不见这人像是变化极大的样子，他从前只是听说双重人格会有些极限反差，如今真见到了，还是觉得有些神奇。

原来一个人真的会分裂出如此不同的性格吗？

“藤田，他们对你客气，我可不会，如今你拿走我两个药盒，愿不愿意还其实都不重要，但你若不说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可以保证你以后再也走不了路。”用手中的拖把柄顶在他小腿骨的位置，十一淡然的说着威胁的话，记忆中的九条似乎对藤田也非常好，只是现在来看，算是她白白付出了，藤田倒是一点都没有顾虑往日的友情，他似乎只想让她在人前形象全无。

“我没有拿。”藤田咬着牙，有种脑子不太清醒的辩解着。

“事实上，第十球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仁王闻言略有些惊讶，所以那时候的分心居然是因为看到了藤田在做小动作吗？他还以为她是傲慢所以故意分心。

“我……”如果是被看了个正着，那不承认也没用了，藤田的脸色一变，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毕竟连正选们都没有发现自己在那偷偷摸摸拿东西。“是我拿的又如何，你躲到室内就可以掩盖你不吃药就会发疯的事实吗？你真可笑。”

“你想多了，我转移到室内，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露出马脚罢了。”

“装什么淡然呢？过了那个点，你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吧。”

“装？没有哦。”从兜里摸出一个袋装的药品，十一随意的丢在藤田脚边。“这种东西我有很多，你要几份？我可以都送给你啊。”轻笑着又丢了一袋，眼见着藤田眼中浮起惊愕，她知道自己的恶趣味达成目的了。她可不是九条，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么多天，相原塞在手里的精神类药物她一次都没吃过，她是个正常人，又哪里需要吃这种东西。“不过是特意显露了一下药盒的所在，没想到你能这么快上钩了，藤田，做事这么沉不住气可不行啊。”

“你是故意的？”

“试探一下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印象中，我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谁知藤田听完竟笑了起来，很明显，他并不认同十一的说法。“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真是贵人多忘事，害死了人，事情过后却又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柳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意外听了个大戏，他推了推眼镜，靠在门口时还看了下自家搭档的反应，看到仁王也惊讶，他就知道这是突发的插曲，似乎大家都没听说过这回事。

“那我可能确实忘事。”十一的眼神微低，九条在球场上的记忆没有告诉她有任何对不起藤田的事，那她觉得这应该是连九条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如果事关人命，那自己就有必要了解清楚了。“我害了谁？”

“半年前在东京银座街头，你的车撞死了一个十六岁女生。”藤田的眼神愤愤，十一闻言只是将拖把柄收起，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向一旁走去。

“相原，查个事情……”她的话语简短，却把要问的事情说得清楚。

幸村此刻心中有些复杂，想责怪藤田背后使坏的行为，但如果另有隐情，他又会觉得藤田可怜，转眼再看看柳和真田，他们也是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这么看来这事只能让十一自己解决了，只是看她的表现，似乎又是真的不清楚这回事。“藤田，你确定那是她的车吗？”

“那个车牌，我永远记得。”回应他的，是藤田眼中腾起的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