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46章 四十六（改）

土曜日，上午八点。

悠太坐在客厅里吃早饭时，十一从二楼下来，她的身上穿着深色阔腿裤，白色T恤上衣的一角别在裤兜里，一件轻薄的蓝色长袖外套加在外面，如墨般纯黑的卷发在脑后绑成马尾。

等下，头发打卷了？

反应过来不同的悠太差点被一口牛奶呛到，他赶忙将杯子放回桌面上，然后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手中还拿着片没吃完的吐司。“你要去哪里？”看十一这身打扮休闲的就不像要去训练的样子，悠太心中的警报顿时拉响了起来，他可记得的，大阪现在还有个幸村在。

“幸村邀请我去观摩他打比赛。”十一倒是毫无隐瞒的说明了，这让悠太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看比赛就看比赛，你居然还特意卷了个头发？”黑羽直发了这么多年，一朝变卷还真让他不习惯，悠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十一换个发型，但一想到她可能是因为要去见幸村才卷的头发，他心里就万分不爽。

“没有特意，只是昨天洗完澡忘了拆罢了。”十一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挠了挠额头。

“噫。”虽然十一语气正经，但悠太不那么愿意相信。“我陪你一起去。”

“陪我去？你竞赛题刷完了吗？”

“我回来再刷就是了。”悠太的身形顿了顿，犹豫片刻选择先把十一单独去找幸村的可能性给掐了。

泽田是数学教师，悠太作为他的儿子，自然继承了父亲在数学方面的特长，十一复考通过重新升上三年后，泽田也回来带起了数学竞赛组，而悠太就是其中一员。泽田今天早早的出门了，走之前还留了几道竞赛练习题，在十一下来之前，悠太本来在边吃边刷题。

“你是有多放心不下幸村啊。”十一有些无奈，悠太似乎是铁了心要在幸村还在大阪的时候跟随自己左右，她会搬到港区与他们同住也是因为这个。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关东大学生，爸爸这是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要是知道了今天怕是都不会出门吧。”

“可是悠太，那事都过去两年了啊。”叹了口气，十一走到餐桌边拿起一颗鸡蛋，然后磕在桌面上。蛋壳破碎的同时，也让悠太想起她那段破碎的过往。

十一在成为黑羽千织的一个星期后，在某个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段属于黑羽的记忆过往。

她身上存在的每一处伤疤，在黑羽的人生中似乎都有对应产生的原因，这倒是让十一觉得意外的事。这一次，克劳德似乎把她和黑羽的人生轨迹嵌合的非常完美，就仿佛黑羽曾经历过的苦难与她作为西娅时经历的一些都有了重合，所以从梦中醒来后，十一在狭小的床铺上坐了许久。

黑羽曾有过一个大学生男朋友，名为山本将太。

山本比黑羽大五岁，那年国三毕业的黑羽在便利店外被人抢了钱包，是山本帮她抓住了小偷，两人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黑羽恋爱的早，但或许是因为涉世不深，她并不太能分辨人的善恶，自然也无法认清山本伪装出的阳光正直下隐藏着的阴暗面容，她的天真造就了父母双亡的结局，也让她自己在那次事件中吃透了教训。

泽田报案后，警察最终在鹤见救出了彼时已经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黑羽，那之后黑羽便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直到十一来到这里。

“悠太，山本这样的坑我可不会再踩第二次，但毕竟是犯过那种致命错误的蠢货，你不放心我也理解，所以走吧，今天你陪我一起去，回来我陪你刷题。”

“……千织，你生气了吗？”没想到会反受邀约，悠太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又让你想起了那件事……”

“我没事的。”细微的停顿了一下，十一扯了一个笑容。“你看我现在不是又能认识新朋友了嘛。”将鸡蛋塞进嘴里，十一将桌子收拾好，然后把蛋壳丢进垃圾桶。“悠太，幸村的为人我说了不算，但是一个人的人品多少也会体现在球风之中，所以你或许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他在哪个俱乐部打比赛？”轻叹一口气，如果十一说到这个地步了，悠太想自己应该去了解下幸村这个人的。

“TH俱乐部。”目的达成，十一眯着眼笑，两人在玄关换好鞋，这才终于出了门。

幸村将网球包里的球拍拿出来，坐在长凳上一圈圈往拍柄上缠手胶。十一在半小时前告诉他已经出门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就能到，缠好最后一圈，门口传来些动静，幸村循声望去，看到悠太探进来的脑袋。

“幸村学长～”锁定了坐在长凳上的人，悠太才将脚步踩在俱乐部的场地内，跟着他进来的，是眉眼弯弯的十一。

“哇，哪来的大美人？”今井捧着水杯走回来时，被十一吸引了目光，俱乐部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黑羽和幸村一样，都是丢到人群中非常显眼的存在，只不过从前的黑羽沉默寡言，即便容貌出众也鲜少有人敢上前搭话罢了，所以悠太算是很久没有体会被人围观的感觉了，这让他有些忙于防备这些近前搭讪的异性，不过十一倒是没有他这么紧张。

“我来看幸村比赛，多有打扰。”十一语气轻柔，一手牵起悠太的手腕，并未露怯的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场边观众席。

“幸村居然邀请人来观赛？”今井似是有些惊讶，他看了看十一，想起幸村说要顺便见一个朋友，这么看来这就是幸村此行的真正意图了，于是他默默挪到幸村身边，伸出手肘意味深长的碰了碰他的肩膀。“啊呀，这姑娘挺漂亮啊。”

“前辈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车轮战打的很值哦。”

“再这样下去，回去我会记得经常找前辈练球的。”幸村抬头，不动声色的威胁着今井，果不其然，他看到他立马用手指在嘴前交叠着打了个叉，意思是自己不会再瞎起哄，他这才握了握拍柄，起身向场内走去。

与平日里明显的温和模样不同，球场上的幸村极具威慑力，悠太坐在场边，定睛看着场上很轻松便能将对面削了个零的幸村，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

悠太能感觉到，幸村是个对事认真的人，即便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他也并没有轻视对手的意思，而且似乎TH俱乐部在拿他练习，二十分钟一场的比赛，他连打了三场。

“幸村学长中途不休息吗？”第三人上场接替时，悠太忍不住发问。这明显的车轮战是很消耗体力和精神力的，但幸村似乎并没有怨言，只是兢兢业业的当着这个陪练。

“他不休息，而且来大阪前他就知道会这样了。”今井站在一旁解释，这引得悠太不禁侧目。

“这人怎么想的？”

“他说，有理由来见她的话，车轮战也无所谓。”今井指着托腮坐着的十一，此刻只觉得幸村确实很厉害，这不停歇的车轮战要是让他来，他可是绝对吃不消的。

“幸村学长以前也会这样吗？”

“那倒不会，他入俱乐部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对外的比赛。”

悠太哦了一句，接下来没有再提问。

目前看来，幸村的目标至少是非常明确的，他来大阪就是为了十一，而且即便在球场上目光如此凌厉，面对十一也是极尽柔和的，这与山本确实不像一个路数的人。

但是看人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即便悠太内心对幸村的评价已经向好的方面挪去，他嘴上也是不会承认的。

如果说他本来有一点想认可幸村了，那看着明明打的轻松却向十一伸出手说自己好累的人，悠太突然又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学长，我来给你放松放松。”这时刻想创造机会待在十一身边的模样，果然是不好对付的大学生。

“不劳烦泽田桑哦。”微笑收手，幸村撇了撇嘴。

“幸村的球技又有提高啊。”

“又练习了一年，经验自然涨了不少。”将球拍放到长凳上，幸村拿起水杯回头看。“黑羽呢，要不要来打会儿球？”

“我可不会打。”

“我不介意教你哦。”幸村一直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十一欠自己一局比赛的事，他可以不管当初的一周一场练习赛其他人还打不打，但他这一场是必须要讨回来的。

“学长，我还在呢。”悠太往幸村跟前凑了凑，颇有种怒刷存在感的意思。“你怎么不说教教我。”

“哦？我还以为泽田桑对网球没兴趣呢。”

“喂小子，你别这么想不开啊，想学球我来教你。”今井闻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丝火药味，忙放下东西上来打断。

“我不，我就要学长教我。”

“呵呵，好啊。”幸村自然是不介意的，顺便他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悠太放倒，这可不能算他故意整蛊。

所以意料之中的，悠太在片刻后被教学严厉的幸村训趴下了，十一抬手扶额，颇有些哭笑不得。今井摇着头找了人来一起把悠太架走，幸村则是心情好好的走到十一身边坐下，这会儿中间没有人横着了，他可以和她靠的更近一些。

“幸村下手可真不留情。”看了看瘫倒在椅子上的悠太，确认他只是体力跟不上有些吃不消，十一这才能调侃一下。

“泽田桑的天赋没有十一好啊。”

“悠太体育堪堪及格，他擅长的可不是这个。”

“哦～那不知道擅长体育的十一还记不记得，自己欠我一局比赛的事情？”

“幸村一年前的事还记得呢？”

“只要是关于十一的，我都不会忘记。”

总觉得是突如其来的表白，十一定了一秒，然后笑着挪开视线。“十一已经解脱了啊，我现在可是黑羽千织。”

“那需要我改口吗？”

“你觉得呢？”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改变叫法了，千织。”

“？”十一不太赞同的回过头，她觉得他在得寸进尺。

“千织千织千织。”故意重复了三次，幸村看到十一噌的一下站起来，像避雷一样离自己远了一分。“啊啦啦。”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十一最招架不住的，大概就是软磨硬泡了，从中村带队到网球部堵人的那时候起，他就发现了这件事。

最初的十一虽给人一种清冷难接近的感觉，但或许是将自己代入到九条的人设中去，她其实也算很好说话。十一爱使坏整蛊人，但也会力所能及的帮助人，只要不违反原则问题，略微的得寸进尺是不会被排斥的。就像现在。

满意于自己能用上更亲密的称呼，幸村的心情更好了。“泽田桑，休息时间到了，再起来练习挥拍啊。”当然，这会儿他也不忘继续欺负悠太。

“啊？饶了我吧学长。”悠太在原地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起来，他颤抖着举手想求饶。

“可明明是泽田桑自己说让我教打球的呢。”

“我错了学长，我错了，现在不学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再给你五分钟，休息完起来先挥拍五百下。”不过幸村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整蛊机会就是了。

“啊！”悠太这会儿彻底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