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10章 十

“你听说了吗，九条七绪不参加今年的音乐联赛了。”

“啊？她现在都不在冰帝了，居然也不替立海出战吗？”

“我今天路过村田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听到他在里面摔杯子了，肯定气坏了吧。”

立海高中部，有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们讨论的，都是早上音乐教师村田在办公室摔坏杯子的事情。

事情还要从两小时前说起。

结束了网球部的晨训后，十一在教室门口碰到了拿着联赛报名表找来的村田正雄，五十岁的村田今天穿了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虽年过半百，但因为有锻炼的习惯，他的身形依旧匀称，多跑几步也不至于喘不上气。

就像现在，收到了九条出现的讯息后，他一路从音乐教室直奔而来，还丢下了正在指点的学生，只为了达成一个目的，那就是拉九条加入立海联赛队伍。

“音乐联赛吗？”谁知十一只瞥了一眼，精准的躲开了村田塞报名表的动作。“我不参加。”

“你不参加？”村田的计划里压根儿没有这个选项，事实上他连自己每天要抽多少时间给九条都想好了。

九条从国中代表冰帝出战音乐联赛起，钢琴组的优胜就从来没有落到过别的学校手上，所以其实每个学校都曾希望自己能拥有九条这样的王牌选手。九条来到立海的头一个月，在学期末的晚会上演奏过绝妙的钢琴曲，也是那时，她答应了村田会参加下一次音乐联赛，村田本以为今年的优胜肯定要是立海的了，谁承想自己现在会被拒绝呢。

“你明明都答应过的！”心里有了极大的落差，村田感觉自己一口气快上不来了。

“抱歉了村田老师。”已经决意不再与九条的专长挂上联系的十一，此刻非常坚持自己的决定。“我受伤了，手腕环绕伤，但我又不想破坏一直以来的联赛成绩，所以就干脆不参加吧。”

看到十一翻开的护腕底下确实包着医用敷料，村田略微有些沉默，他不敢相信有这事，却又不得不相信。

“那你，课后来音乐教室指导一下其他人吧。”

“课后吗？可我课后还要参加网球部社团活动，已经没时间顾及其他事了。”

“那不是男网部吗？”

“即便只是经理也是要认真对待工作的。”总而言之，十一就是打死不要与音乐联赛搭上关系，这可把村田气得不行，但参不参加都要看个人意愿，十一如果铁了心不要沾边，那他也是没办法的。

不好在公众场合发火，村田只能回了办公室，关上门后还不小心砸碎了一个水杯，望着刚买才不过一周就被摔得稀碎的杯子，村田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就这样了。比起生气，他其实更多的是无奈，还以为今年联赛钢琴组的优胜铁定属于立海了，却不承想一直小心呵护双手的九条居然会伤了手腕，这大概就是命中无缘吧。

只不过路过办公室的学生似乎把事情理解的很离谱，甚至到现在还出了个九条拒绝为立海出赛而与村田结仇的版本，于是九条在一些学生眼中突然就变成了过分高傲的存在。

“七绪，你也太过分了！”十一坐在座位上看书时，书桌上被甩了本曲谱，抬起头，她看到一个女生愤愤的冲了过来。“你不参加联赛就不参加吧，怎么还非要让村田老师去求你呢？这样不尊师重道，你实在不对！”

十一此刻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是都道过歉也解释过原因了吗，怎么现在好像成了自己在欺负村田了？

“村田老师执教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你马上跟我去向他道歉！”

“音乐联赛的事？”合上书，十一试探一问。

“对！”青木夏实在练习小提琴时，听到了村田遭人欺负的消息，有人说村田为了让九条参加联赛，特意找上门却被要求90度鞠躬着请求，她心中的火一下就冒了起来。村田一直是她最敬重的老师，她自然忍受不了，于是揣起厚厚的琴谱，在踏入A组大门时她就把书丢了过去，正正好砸在十一面前。

“这故事到底传的有多离谱啊。”十一有些无奈的笑了，看青木的反应，自己似乎变成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存在。

“青木，九条是受伤了没法参加，她道过歉的。”同时下早训的真田当时听的真切，十一既然把自己当网球部的一员，那他觉得自己也是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人的，于是他出面道明了事情真相。

“啊？可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样。”

“那是谣言，你作为九条的好友，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谣言……”青木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她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十一，尴尬的笑了笑。“啊哈哈，我就知道七绪不是这样的人，对不起，是我太紧张村田老师了。”

“无妨。”摆摆手，十一倒也没有真的介意。

“不过你怎么受伤了？”知道是误会，青木拉过十一前座的座位坐下，看起来十分熟络的关心起她的伤势。“你以前可都非常小心保护自己的。”

“是个意外，没什么好说的。”

“好可惜啊，我本来还想让你在联赛帮我伴奏呢。”

“是吗？那可真是抱歉了。”翻开书，十一继续看了起来，但没看几行，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抬眼一看，又是青木。“还有什么事吗？”

“七绪，你怎么开始看这本小说了？”

“……有点兴趣，就随便看看。”十一的眼珠子转了转，心中不禁思索难道九条是从来不看悬疑小说的那类人吗？但在她书架上发现这书时，十一略翻了几章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可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吗？”青木放低了声音说话，但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十一现在也觉得自己见鬼了。合上书页看了眼腰封，著作者的名字是‘断点’，这让她一个后来者怎么能跟九条联想到一块去啊。“我……温故知新？”

青木的身形往后仰了仰，显然有些惊喜。

青木国中时期在冰帝就读，与九条是同班三年的好友，每次音乐联赛，九条都会为她做钢琴伴奏，两人关系不错，但在升高中后，因为父母工作调动，青木转学到了立海，此后两人虽也经常联系，但因为不同校，关系总没有过去那么亲密。直到九条为了幸村转学到立海，青木在学期末晚会上见到久违的好友后，心中计划了来年一同参加联赛的场景。

青木知道一些九条的小秘密。

人前的九条优雅从容，私底下却有着无限脑洞，她曾在无数个夜深人静时默默写下80万字的悬疑小说，易名投稿部分后被出版社采用了，但她没时间与编辑交流，便把这部小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青木，青木则负责了小说的整体出版签约和对接工作。

九条书架上的三联本是出版社寄给青木的初版精装收藏本，黑色封皮透着点点金色，因为有两套，青木便在高中二年时将其中一套特意送到东京给她，只是这之后没几天九条家发生了变故，九条的心境变了，便再没打开过这本书，自然别提续写。

所以在听到十一说温故知新时，青木下意识以为她决定续写这个故事，这对于被编辑日常催更的青木来说无异于头号大好消息。“七绪，你要是决定续写，我就有话回编辑了。”

“啊？”十一觉得自己作为九条的人生又多了点需要丢掉的设定，写小说？她不会啊。

“虽然我不会说我自己也想看续作……”小心的绕着手指，青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抱歉啊青木。”

“你叫我什么？”虽说内心有点小算盘打着，但在听到十一对自己的称呼时，青木几乎是一下反应了过来，她觉得不对劲，她与九条这么多年友情，即便没有国中时亲密，应该也不至于连直呼名字的关系都丢了。

“……青木？”

“哇，你以前都叫我名字的，虽然更紧张村田老师没有思考一下就来质疑你是我不对，但你不要就这样疏远我啊。”再听一次也还是称呼姓氏的叫法，青木哇的一下就哀嚎了起来，这让真田即便坐在邻座的邻座，也还是耳朵嗡嗡的。

“青木，你别把我网球部经理的耳朵嚎坏了。”实在有些受不了B组的人在A组嚎成这样，真田放下笔，决定制止一下。“马上上课了，你还不回去？”看着因为位置被抢了有些无奈站在一旁的宫本，真田觉得她真是有些可怜。

“回，但是什么叫你网球部经理，七绪明明是我弦乐部的部长人选。”

真田看了看非要较劲的青木，一脸‘你是认真的？’表情浮于脸上。“她弹钢琴，和管弦乐似乎没关系吧。”

青木被噎了一口，没想到平时多说一句都嫌多的真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和自己说这么多。“击弦乐器也是弦乐器，怎么就不能算我弦乐部的人，真田你今天话好多。”

头一次被人嫌弃自己话多，真田有些无趣的闭上了嘴。

“七绪，好七绪，我错了，别疏远我嘛。”转过头，青木在脸上复又挂上讨好的笑，她将双手交握捧在脸旁，凑在桌前时眼中还挂上了星星。

“青木……夏实，我觉得真田说的对，你该回去上课了。”轻叹一口气，十一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和这样热情的人打交道了，其实有些招架不住，她想但凡这是个男孩子，她都会下意识把人丢远点。

还好青木是个女生。

“呜呜呜，叫名字才是我熟悉的好七绪，我以后再也不听信谣言了。”再三承认是自己错了，青木在听到熟悉的称呼后放下了心，这才终于能欢乐的蹦跳着离开A组教室。

等青木走远，十一继续翻看小说。

这么说来九条确实挺有本事，明面上是音乐天才，暗地里还是写作能才，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变故，如今的她应该会过得非常好吧。思及此，十一在心底更坚定了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的心，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即便最后会像风一样消失，也要在消失前把歪风邪气一并带走。

“所以，你这套书为什么和市面上流通的版本不一样？”仁王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十一承认自己被吓了一跳，顺带着差点把自己手里的书丢了出去。“这黑金的打样，我怎么没听说这书之前还出过典藏版？”

“你……”小心的往窗边靠去，十一看着桌脚蹲着的对自己手中书籍很感兴趣的仁王，一时心里突突直跳。

当然，是被吓的。

九条的邻桌都是女生，这让她平时不至于太难受，她虽说确实想改自己难以与异性和平共处的性格，但没准备的被接近还是会让她下意识害怕，只不过目前关注点还放在与众不同的书籍版本上的仁王并没有发现这点不对劲。

“难道九条认识这本书的作者，所以能拥有与众不同的典藏本？”想了一圈，仁王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昨天才刚给柳生买了成套的书籍作为陪同训练的谢礼，今天就发现这书还有另外的版本，这让仁王有些意外，据他所知，‘消失在风中的人’除了在网络上付费阅读，实体书应该也是刚刚才出的一版，要不是柳生喜欢……说到这个，仁王就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还好这书只出三本，不然像这样的网络大热小说，他想买个两套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这书的作者，虽然只出了这一本，但也受到了大家的狂热追捧，限量发行的成套书籍仁王甚至还是通过书店的朋友预留才能拿下，可如果它有典藏版本，就算要再花很多钱，仁王其实也是想要拥有的，毕竟他和柳生一样，都很喜欢这本书。

“你喜欢这个？”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十一将书本合上，随意的问道。

“挺喜欢的。”

“那我或许可以问问，这个版本的样还打不打。”

仁王有些惊讶的站了起来，似乎对于十一这么好心的行为有些怀疑。“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以后不要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我心脏不好，容易被吓死。”说话间，十一还假装着抚了下自己的心口，仿佛她真的是这么脆弱的人。“所以快上课了，仁王不在B组来A组做什么？”

“这不是看到青木丢曲谱嘛。”

“哦？热闹看到现在不肯走，仁王就不怕我在训练的时候再做点什么手脚吗？”将眼睛微微眯起，十一笑的温和，却让人感觉到有一丝凉意。

自觉氛围不对，仁王首先后退了一步，但他的脾气让他并不愿意落于下风，所以嘴上也并未退让。“我就说你是故意的，哪有人色带贴成那个样子的。”

“小心眼，昨天的事情今天还记着呢？”

“不过你用手腕受伤拒绝了参加联赛，现在却开始打网球，村田老师知道了怕是又要摔坏一个杯子。”

“那我可以考虑赔他几个新杯子。”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放弃钢琴了？”细细盯着十一无所谓的神情，仁王思索了一下，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概是因为，想要追求其他东西。”

“这是弃文从武了？”

“哪有武，只是稍微学一点网球而已。”

“迹部要是知道这件事，怕是很快就要杀到立海来了。”仁王善意的提醒，意料之中的换得一个微怔的回应，他看到十一就像遭受了打击一般愣了愣，于是他的心里愉悦了一分。“我可真期待下午的训练啊。”满意的甩着小辫离开，仁王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从前他就听说迹部或许是唯一能压得住九条脾性的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青梅竹马从冰帝跑了也就算了，还跟着立海人改变了自己的喜好，这让曾拉九条学球失败的迹部怎么忍得了，所以仁王是预见了下午训练的热闹场景，这不比看十一精准回球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