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早日找到真正的爱人。”汤景接过花笑吟吟道。
“哪有这么快释然的啊,前男友?”林千调侃,自己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们可才分手不久。”
她来商场给汤景挑了个礼物,买了束花,才出花店就见到了正主。
礼物以闪电送的速度送出去了,正主还贴心表示既然在这里见了,就不用麻烦去送机了。
于是两人便在这里告别。
回忆了下这段匆匆结束的“恋情”,双方坦诚地意识到其中悸动的缺失,大概也是缘于这个因素,直至分手,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五一假期出游时牵过手以及刚刚不带**的拥抱。
除此之外,与情侣二字实在不沾边。
“好了好了,话也说了,送别也送了,时间不早我得走了。”汤景敲了敲礼盒,“多谢你的礼物。”
“苟富贵勿相忘,以后可别忘了我,再见。”林千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扭头发现一个身穿白裙的女生定定瞧着自己。
有些眼熟,好像是钟家的小女儿。
那眼神颇为复杂,但林千记得她们从未说过话,最近和钟家也没什么交集。
她走了几步,打算上前交谈,都一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打好关系总没错。
结果对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走了。
这是闹哪出,林千被搞愣了。
她左右环顾,周边都是往来行人,钟吟看的应当就是她,难不成是钟家有新动作?
回去查查。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医院检查听力,再配个新的助听器。
医院人满为患,挂的科室千奇百怪,有正常疾病的,也有疑似受异变影响的。林千坐在候诊室等了好久才被叫号,一坐下就被医生充满红血丝的双眼震到了。
“具体情况?”嗓子快要报废了,估计说了不少话。
林千如实回答,后面被开了些检查项目,一通折腾夜色已将城市侵染。检查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不排除受大环境刺激的原因,但目前我们无法进行治疗,只能后续再观察。”
林千脑袋里盘旋着医生给出的结论,心头沉重,如果到此为止那还好,但万一听力越来越糟糕,甚至失聪……
电话响了,林千呼出一口浊气,没精打采地打开手机,来电者是个意料之外的人——廖聪。
德克斯特的新助理。
她离开杰西卡已经有一段时间,期间都没有再和德克斯特与廖聪有过正面接触,此刻打来,林千摸不准来意。
铃声响了一阵,在快要被自动挂断时林千按下了接听。
“林小姐!”廖聪似乎在疾走,说话声并不平稳。
被他的紧张感染,林千心也提到嗓子眼:“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项目汇报不成功,还是新产品出了问题?
廖聪似乎在翻找东西,他焦急道:“林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到公司一趟?老板今天加班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犯头痛,他说是老毛病让我不要管。”
“可是现在情况严重,好像还发起了低烧。我找不到药品之类的东西,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过来看看?”
林千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廖聪满头大汗,火烧眉毛的窘态,她表情冷下来,眉头拧起,却假作慌张道:“我之前从来没有听德克斯特先生提起过他有旧疾,这么严重,还是赶快去医院吧。”
重物坠地和玻璃打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廖聪顿了下:“那好那好,麻烦林小姐了我现在就送……”
林千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下文。一辆出租车以F1的速度从眼前狂飙而过,与另一路口闯红灯的车子相撞,在漂移、急停、狂按喇叭后擦着绿化带停下。
争执声和动作片轮番上演,一时间混乱无比。
手机那侧无声,但约莫是被眼前景象刺激,林千心里隐隐不安。
“廖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她打算切断心绪不宁的源头。
“别!”廖聪突然重回线上,无奈道:“老板说,让你过来一趟。他不去医院。”
“翼生一直梦寐以求的南江研发团队最近正与杰西卡接洽,如果林小姐感兴趣,还请到公司详谈。”他变得强硬起来。
马路上的事故双方正在激战,林千也有点烦躁,坦白来讲她并不想见到德克斯特,但南江研发团队至关重要,她和程牧峥为此请了多少饭局,喝了多少酒,找了无数门路,都以失败告终。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她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道:“稍等,我待会儿到。”
这段路因为车祸被堵塞,林千小跑到下一个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往杰西卡而去。
电梯数字不断加大,林千在独身一人的狭小空间里与金属中的倒影对视。
有些紧绷了。林千叹了口气,拍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至少看上去不那么警惕。
电梯停住,“叮”一声打开,走廊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脚步声就显得分明。
这段路并不陌生,她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很快被打开,廖聪满头大汗,见到她如同看见救星,连忙把她迎了进去。
出乎意料,德克斯特很安静,他坐在办公椅中仰头喘息着,喉结因为吞咽唾液而上下滚动,他闭着眼,额角的青筋因为痛苦而暴起,头发被汗打湿因此略微凌乱。
像一条竭泽的鱼。
地面一片狼藉,残渣碎片让林千无从下脚。
当然,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是德克斯特此时的情况。明显不是一个可以谈判生意的状态。
廖聪在身后大气不敢出,林千转头想问问情况,结果刚和廖聪对视,他就自以为会意,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并十分贴心地轻轻阖上门。
林千:……
她站在原地,尝试喊道:“德克斯特?”
没有反应,陷入痛苦中的德克斯特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对周围的动静无法感知。
多次无果,林千短暂犹豫后小心避开地上杂物,缓步靠近他。如果不是粗重的呼吸以及起伏的胸膛,林千都快怀疑他因病殉职了。
唇中辗转的名字还未喊出,在林千足以观察德克斯特症状打算停下时,处于混沌之中的人睁开了眼。
他的睫毛很长,林千不合时宜地注意到。
灰色的瞳孔涣散,昭示出主人的迷离。
林千不由得想起他上次发烧,也是难得一见的脆弱,她升起了点同情心:“德克斯特,去医院吧,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因为这句话他好像清醒了点,但旋即又被苦痛折磨,表情难耐,手搭在闭起的双眼上,一字一字道:“桌上有文件,自己看。”
文件被放在他的正前方,要看的话就必须距离他更近。不过此前来看,身处危险的人不是林千自己,她少了顾忌靠近去取文件。
德克斯特的气息近在咫尺,她意外地瞥到了他解开的两粒纽扣下引人遐想的身材,于是心虚地疯狂眨眼,以证自己正直,洗去刚刚的视觉冲击。
她拿了文件刚要撤回,就和灰色的眸子对上了。
德克斯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她。
她强装镇定,努力不别开眼,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还是盯着她,林千却从中窥视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动,这个认知让她汗毛直竖。
德克斯特缓缓地吞咽了口唾液,喉结轻轻地滚动,吐出个沙哑机械的“嗯”字。
林千暗中打量他,都有余力和她眼瞪眼了,确实是舒服点了。
“送我回滨江别墅。”他最终这么说。
林千和廖聪轮番扶着德克斯特去到停车场。
林千第一次和他一起坐在后座,在廖聪自以为聪明的安排下。
幸亏德克斯特精神不佳,一直恹恹地靠在另一侧,在她缩在角落的努力下,两人中间硬生生隔出了第三个人绰绰有余的空间。
沉默在车中蔓延,窗外灯光投进,林千盯着自己被光打下的小片影子出神。
在地下车库稳稳停下,廖聪在德克斯特的授意下离开别墅,林千敏锐地捕捉到他渐远的脚步声。
她心跳如鼓,前座的细腻纹路犹如一张张利齿毕露的怪物,外面的飞虫极慢地打着圈儿。
“你该上去休息了。”林千轻声说。
没有回应。
林千指甲盖无意识地嵌入手心,她无声地看了眼德克斯特,而后打开了车门,她要试试猜测准不准。
抑或只是一个荒诞的梦魇。
她被拉住了,捏紧手腕的力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怕,蛮横的疼痛传来,林千却顾不及留意。
因为德克斯特,没有影子。
准确来说,他的影子正向她的侵蚀,一动不动的人影被深渊一点一点拆吃入腹。
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林千收回目光,僵硬地扯起嘴角。
“看到了?”处于昏沉中的人终于出声,语气阴凉。
“什么?”林千感觉牙齿快打颤了。
背后的车门“砰”地自己关上了,林千彻底陷入这座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