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栗嬗站没站相地靠在钱柜边上,开始照例向阿夕掌柜要钱,以做上山采草的所需。
虽然她已经上山好几天,但除了让大家吃到了可以食用的野果野草外,脸上出现了许多幸福,其他正经的能染色的草料却始终一无所获。
“你这样叫我,我始终不习惯。”阿夕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两三块银两。
她正要递给栗嬗,却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少了,起不到救命的效果。于是便又往里面塞了好几块的银两。
然而这却让栗嬗恃宠而骄的不满起来,“你快拿一些出去,这太重了,没手拿!”
“反正你都是背这个箱笼上山,手都是空的,哪里会没手拿?”
栗嬗唧唧歪歪的抱怨。
“快走快走!没见到我们火锦阁有客人来了吗?别在这碍事。”说罢,阿夕便替栗嬗动手,使其背上了箱笼,又将布袋硬塞给她。然后把她推到后边,让她从后门走。
一气呵成且麻利爽快的动作,让来的客人不禁打趣道:“这难道是掌柜一直藏着的表妹不成?”
阿夕笑着回道:“您说得有道理,可她确实不是我的表妹。”
“但我刚刚分明看到你给她拿起的箱笼中放了不少烧饼,而且她长得如此娇憨,你真的舍得让她被那么多的烧饼在路上走?那箱笼可不轻哦。如果不是表妹,又为何要这般刁难她?”
天地良心,烧饼是栗嬗喜欢吃,箱笼是她懒得提篮子,说提着篮子就没有手去使劲了,所以才弄了个可以背的篮子,也就是箱笼给她。
阿夕本想糊弄过去,结果却看到了客人要付钱。
有钱不赚王八蛋。于是她便主动解释起了烧饼这件事,至于箱笼?那还不至于把这个也告诉他。
客人听完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疼爱的好妹妹。”
话说的没错,但总感觉被他这么说起来,就不怎么对劲。阿夕想说些什么,奈何钱已经被递过来了,要她替自己写字据好下订金的。
阿夕收了钱,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等来的人看过确定无误签字画押后,便取出代表着今天付了钱的木牌,和签好字的纸张一起递还给了客人。
“不过你们这真的不能快一点做好送上门吗?内人之前来你们这买过,你们火锦阁做出来的衣服,让她在家宴中长足了面子。没几天又到小侄子的满月宴了,内人这次还想靠着你们的衣服炫耀一番呢!”
“那我们明日便安排人尽快上门,和令妻确认一下具体的事宜。”
“甚好!”客人说完之后却没走,反而是站在原地忧心忡忡。
“或许我们火锦阁还有别的能为您效劳?”
“谢谢掌柜的好意,只是这不是内人的事了。是掌柜的好妹妹的事……”
阿夕连忙问道:“可是发生了些什么?”
“我先前从长安经商回来,路上遇到了一队马车。虽然马车只有一辆,但是只凭那马车都能卖出不少钱。最重要的是,那队的人都要听一位相貌不凡,气质轩昂的人的话。那人叫他们往东,他们便是跑断了腿也得爬向东边,绝不敢背道而驰……”
这听的阿夕直着急,怎么说半天都和栗嬗没有关系。该不会是吓唬自己,好让自己给他打折?
阿夕当即想把这位客人请出去,却听到客人继续慢悠悠道,“最重要的是,那人一直再说什么先不去哪里,要先来我们齐地找人。”
“我就留意听了一下,发现他要找一位圆眼睛能说会道会撒娇的女子。”
当初忽悠宓祎时,自己好像确实见过栗嬗能说会道魅惑人心的样子。至于她的圆眼睛,那是栗嬗与生俱来的,很有亲和力,让自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故意给了不少茶汤给她。
只要看见她咕噜咕噜地喝的一干二净,又立马给她再来上一碗。一来二去的,当时阿夕也忘记了那并不是自家的茶馆,自然而然在当晚就被里面的掌柜给辞退了。
那时的阿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除了把自己卖出去外,用血肉偿还父母的生恩,竟然还有另一种办法逃离父母。
当时的她被茶馆的掌柜赶走,现在的她却成了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火锦阁的掌柜。
就连之前百般嘲讽自己的茶馆掌柜,现在见到自己时,陪着笑脸不说,还送礼道不是,一切就为了那根本不可能的优惠和提前拿到衣服,好让他的娘子炫耀。
让自己有现在这般被人追捧的地位的人,其实就是栗嬗。
可栗嬗却还是那般懵懵懂懂喜爱撒娇,甚至叫起掌柜来,比客人叫的还勤快。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们很可能是来找刚才的那个妹妹的?”
“正是正是!”
阿夕陷入了沉思。
栗嬗却仿佛潜龙入水一般自在。
如果她没有踢蹴鞠,只怕第一次上山就气喘吁吁。但她踢了蹴鞠,并且踢得还不错,因此每每来到山上,都像回了家一样,对哪里哪里都熟悉的很。
只是这么熟悉,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用来染色的草料。
现在的衣服的颜色都是单色的,根本不像她前世曾见到过的那般多样。栗嬗知道一些什么扎染和套染,也能记起一些方法。毕竟那些人把还未做成衣服的布匹献到她面前时,总是对运用了哪些记忆和手法数如家珍的。
可要她来找染色的草料?应该就是染料吧?栗嬗简直就是摸瞎。
染一种颜色都费劲了,更何况是那些这块是红色,那块是黄色的布?再说了,那时的自己只需要去看自己喜不喜欢就行了,至于喜欢的东西是怎么出来的?那时的栗嬗没想过,也没觉得自己会必须得想出个究竟来。
如今的栗嬗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是自讨苦吃,但硬着头皮也得吃。
因为她不想待在火锦阁,即便火锦阁里有自己最爱,也最爱自己的阿母,也有自己又爱又恨的那间属于东家的房间,更有说话和做事都让自己很舒服的阿夕。
可栗嬗就是不想待在那里。掌柜她不想当,东家她也不想当。
如果可以,她只想每天灰头土脸的踢球,踢进球之后,能否赚到钱都无所谓,她只想踢球。
只因为她觉得,好像只有踢球,是真正靠着自己的能力赚钱的。
如果没有去流芳社,或许她会去袭芳社?
不过如果没有去流芳社,她又怎么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踢球的好料子呢?
……不想了!越想越糊涂!
栗嬗摇摇头,开始嘿咻嘿咻地挖地。
这时黑风哒哒哒地跑上来,它叼着篮子,里面都是黑风舍不得吃特意留下来的骨头。
栗嬗取下篮子,直接就地盘腿而坐,她抓着黑风的下巴问道:“你怎么不和你的好友一起享用呢?”
黑风向栗嬗投来一个坚毅的眼神,它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等栗嬗撸够了它,才用柔软的鼻子把篮子推了推,推到了栗的腿边。
栗嬗见黑风这么懂事,当即一阵感动,随抱着开始用手来给它梳毛。
“我不吃骨头,那都没有肉。你自己吃吧,吃不完就和好友一起吃,如果不够分,那就让阿母再煮些骨头来。反正我是不吃骨头的,吃花椒都能死,那么大一块骨头,啃又啃不动,万一有些骨头渣子进去了,我又得死了。只是这次死了,估计也不会再活了吧。”
也许是因为黑风黑风长了嘴但说不出人话,只会嘤嘤呜呜汪汪叫。有些话和它说起来毫无顾虑。
“如果死了,我也不会后悔了。你和阿母在这边好好过,如果我因为吃醋成性有罪,被抓到了地府。我也会努力做事的,争取能换来一个在梦里见到你和阿母的机会……”
黑风开始如泥鳅一般扭来扭去的挣扎,但是始终没有叫。
“好啦~那如果有机会,我先到你的梦里见你,再去见阿母。不过你得帮我照顾阿母才是,好不好啊?”
黑风圆溜溜的眼睛涌满了泪光,朝着栗嬗嘤嘤地叫了起来。
明明都已经是威风八面的大狗了,原来满是水的肚子,都已经变成了精瘦但爆发十足的肌肉了。可现在看来,还想它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栗嬗一样,奶呼呼的。
“不要哭了。”栗嬗抱着黑风来回晃动,“我不喜欢你哭,这样太懦弱了。我也不喜欢我自己,那样太没用了。”
听到这里,黑风的两个爪子都搭在了栗嬗的肩上,它站起来都比坐着的栗嬗还要高一个狗头,可仍哭的像个有娘疼的宝宝一样。
此时,见不得人乃至狗哭哭啼啼的刘雭雭,也终于在多方询问下,找到了火锦阁。
他其实只知苗苗曾随口一提她的故里在齐地,但具体那齐地之中的哪一个地方,他却无从得知。
幸好上天眷顾他,让他在途径山脚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嬉戏声,声音和苗苗之前眼中那是自己时,被自己逗乐后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于是他便开始找声音的主人。
最终让他找到了火锦阁。
说起来,提供这么关键的信息的人,还是方才来火锦阁给钱的那位经商的客人。
明明知道这儿的东家,很有可能和栗嬗时同一个人。但刘雭雭还是展现出了离奇的礼貌,“掌柜。你这可曾有见过一位圆眼睛小孩子性子的女子?”
掌柜,也就是阿夕,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结果又来一个人问起了栗嬗。
阿夕留了个心眼,“这儿除了我勉强算个女子,其他都是上了年纪的夫人。”
“莫非您是被人戏弄了不成?不过来都来了,不如看看我们的东西,你看着这块忍冬纹布匹,用来做长衫是最适合不过了。”
刘雭雭看着忍冬纹,莫名笑了出来。
忍冬纹?苗苗先前可是最喜欢忍冬纹的。
“那我先交订金。到时让你们的东家来量罢了。”
还好现在栗嬗是东家,不该也不能干这种事。
阿夕回绝道:“我们东家平日见客都得拿牌子的,东家光是接待他们都忙得不得了!那里来的闲工夫一个个上门量尺寸哦。”
“不知见你们东家可有什么要求?”
阿夕不情愿地翻出了一个倒数的木牌,在台面上推给了刘雭雭。
“喏,拿着这个牌子,我们火锦阁每天都会在门口写一些字,你只需要多加留意上面的字,和你木牌上的字相差多少。等差不多了,就可以来求见我们东家了。”
“可否能插队?”刘雭雭掏出几块银两放在了台面上,“或者您告诉我,东家一般会去哪也行?”
阿夕心如刀割地把银两推了回去,“东家得行踪捉摸不定,但是每天都会接待一些拿木牌排队求她合作的人。”
“如此甚好。”
刘雭雭点点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拿着两块木牌、画押凭证和银两走出了火锦阁。
门外停着辆马车,但是刘雭雭没急着上车,他先是煞有其事的观察起了掌柜说的那些字。
结果发现火锦阁外面的字是贰,可自己手中小小的木牌上,却挤着叁仟玖佰伍拾这六个字。
怎么变得这么炙手可热的?竟然拿个牌子,都排到了这么后面?
刘雭雭很想使出金钱的力量,可这明摆着以权压人,他做不出来。
至少在以忏悔者赎罪却被恶意相待之前,欺负人这种事,是不符合他的人身份和地位的,他是不会去做的。
刘雭雭眼珠一转,张舍人便要遭殃。
“你去找人,守在那座山旁边。每天有谁上去和下来了,都得向我报告,知道吗?”
刘雭雭拽过张舍人,要他做事。
张舍人瞠目结舌,“我?”
“还不快去!”刘雭雭嫌弃的推开张舍人。
“……诺。”
计划!从这张开始,三章,不、还是四章吧,栗嬗和刘雭雭两个人必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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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