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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家热饮店。他当时在打工，我记得是打寒假工。看到他时，我就感觉他身上有某种气质，严谨稳重，彬彬有礼。带有一股书卷气。让他与当时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不到20岁，我很少。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看到这种气质，所以第一次见到他。就印象很深。
那天是我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我平时不怎么出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那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随便转转，天气很冷，窗户上都有了水雾，我想买杯热饮。
从这儿以后，我有时候就会想起那天买的热饮。在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去的次数一次比一次的多。直到他的寒假结束，我没有再见到他。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身上的那种气质来自于早早就不上学，出来打工练出来的，后来才知道他还是一个在校生，我了解到他在上高二。父母离异，和母亲住在一块儿，不过他母亲并不想要这个拖后腿的孩子，他也许应该早就习惯了。不过是我猜的，这些年都是他自己在养活自己，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去关注了这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小孩儿。
2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具体多久我不知道，我有时候时常会想起他，不知不觉中我发现我有点喜欢这个小我15岁的小孩儿了。我想着不能再关注他了，我今年32岁。但他才17岁，还是一个在校生，连成年都没有成年。竟然还想着老牛吃嫩草，当真是不要脸。
之后我就没有再关注他想要断掉这一切。但总时不时脑海里浮现出他这个人……
3
一年之后，有次我又去了那家店，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不在那儿上班儿了，但还是想去看一看。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还在那里工作，神色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
陈茫：“先生，您要点什么？”
我：“咖啡，少糖，多谢！”
陈茫：“稍等三分钟。”
就这样我坐在边上等待。
我们从始至终只有这两句交流，再无其他交流。
我回去之后感觉事情不大对，让助理去查了一下他的近况没多久，秘书就送来了一份文件。
我了解到他并不打算继续读了，原因就是因为没钱更没时间。高三的课很紧张，所以根本没法做到两者都做好，而且读完高中三年，还有大学四年，总之杂七杂八的一大堆，不过主要的矛盾还是这两个。这些东西密密麻麻的像蛛丝一样把他紧紧的困住无法挣脱。
我了解了他的过往，也见过他本人。
他身上那种老练的气质，不是一般人在这个年纪就有的。而且他还很聪明，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不受大学教育，只要走对了路，却坚持走下去。他早晚会小有所成或者大有所成，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不过我当时是个小少爷。有的是资本挥霍。而且我本身生长在这个圈子里，也不会容易走歪，但他毕竟和我终究还是不一样。
我当天就让助理向他在的学校发出了一个助学资金，十个名额，成绩优，品行好的且家境不如意的都可以报名，每人资助5万元。
5万元并不多，但足够让他度过这个难关，如果他有意继续上学，那就最好，反之就算我看走眼了。
几天之后助理告诉我，他去申请了助学金，申请的很顺利。钱当天就打到了他的卡上。
不仅如此，助理还跟我说，他们学校还让这十个得到助学金的学生每个人都拍了小视频来感谢资助人。
资助并不是以我的名义，而是匿名。
所以在视频里对我的称呼也只有资助人。
视频里陈茫对镜头说了不少话，他还是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我并不是说这不好，只是有点心疼他。
视频时长5分21秒，我不知不觉中多看了几遍。
晚上回去总感觉做的少了点儿什么。想着要是他舍不得花那些钱怎么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睡不着，干脆就大半夜起身摸开了台灯，就着台灯的光给他挑起了日用品。
我没有注意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夜，不过好在倒是心安了，能为他做了点儿什么。
当天就让助理安排了下去。
我又看了一遍视频，视频中他说的话很官方，而且还很假。也许是学校安排的吧，但能听出来。小孩儿还是十分感激的。
4
我之后一直有关注他的动向，我发现他的眼镜该换新的了。现在他戴的眼镜度数相对来说还是太低了。但是我没办法直接送。
我让人安排一个学生在学校里不小心撞到了他，摔坏了他的眼睛。
在摔坏眼镜的前一天，我就让人去挑了当下孩子都喜欢的一些款式，送到我这儿来。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让他戴着的眼镜是我亲自挑的。桌上被人摆了十几副眼镜，我挑出来了三副。这三副之中有一副和我平时戴的眼镜很像。
我想着把这幅和我眼镜相似度极高的眼镜送给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拿着这副眼镜看了又看。开始坐在皮沙发上发呆。不觉中就抽了两支烟，办公室一股烟味弥漫开来，再看看时间，我竟然发了两个小时的呆。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想着和他用相似的眼镜。我感觉自己当真是恬不知耻。
揉了揉眉心，将眼镜给换成了另一副眼镜。拿着这幅换过的眼镜，片刻后在眼镜上落下一吻，分开后，过了两秒。
“啪！”
我给了自己响亮的一巴掌。
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才真正清醒过来。
我竟然干这么龌龊的事，他比我小那么多啊。
我叫了人进来。
来人到办公室满屋的烟味儿，知道我心情不好就没有多说话。
我将眼镜递给他开口说：“把这个送过去，别的带走。”
“好的”
我看着十几副眼镜被一一收起。
我：“等等这幅留下，我留下了那幅与我眼镜相似的眼镜。”
在那儿之后，我将那副眼镜收藏了起来，我也会常常去偷看他。每次都离得很远，但能看到。我想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不过这是后话了。
5
他毕业那天我给他包了束花，我不太会包花就让师傅教了好几次，总算包了一束，还算看得过去的花。
我依旧是以资助人的名义送的花，为了不被他看出来，我让人给其他九个人都送了花。后来助理送花过去后还拍了照片。
只有一张照片，这次不是单人照，而是合照，合照里每个人都抱了一束花，他站在偏角落一点的位置。这次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与之前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现在正在一步步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包的花在他手里，但是和买的相比，我包的还是丑了很多，和别的花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我在花里放了个小卡片，被埋在花的深处。
“你好，我是你资助人，很高兴你能有如此成就，我没有看走眼。
我很喜欢。”
我本来写的不是这个的，本来那个我怕他看出来我的心思，就换成了这个。
但我还是不甘心在后面又添了这四个字。
这个卡片很小，而且我放在了花树的最里面。也许他看不到吧，又或许能看到了呢，不管怎样，就当是我给自己的一点儿渺茫的希望。
怎么说呢？这也是我能给自己最大限度的放肆了吧。
我告诫自己，够了，够了，不能再逾拒了。
不能逾矩。
6
他上大学了。还是这个城市。我没有在资助他，他现在也不需要我的资助了。我还是会常常去看他。
由原来的一周一次，到后来的一周两次，一周三次，一周四次。好吧，到后来我每天都会去偷偷看他一下。
没办法拥有他，但好在我还能天天看到他。
7
他最近在找实习工作，以他现在的实力可以自己去干，不过没资金只能去实习。他投了很多简历，但他的眼光很高，基本上投的都是名气很大的公司，我的公司他也投了简历，我没有让他走后门。因为他足够优秀，所以通过了面试。还有几家的面试有的也通过了，但他进了我的公司，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也许是高兴的吧。因为这样我就能跟他多见几次面，甚至……说上几句话。
8
有一天我借口下楼去了，他们的部门，众人一见我就如临大敌一般。办公室安静的吓人。
我在这个部门转了转到他的工位时看到他的工位处。收拾的很干净。也没有除工作以外的任何东西干净简洁。
我走到他的工位处停下来，他转头看我，我从他眼中读到了一丝疑惑，也许是一会儿我为什么停下来，也许是疑惑我是谁，有可能在疑惑这个人有点面熟吧。
我开口：“我能看看你的工作内容吗？”
他：“可以。”他起身给我让出了位置。
我：“嗯。”我坐在了他的工位上，他就站在我的边上。
看过他的工作内容之后，我起身要走，他做的不错，我不知道他是否满意自己，反正我感觉对于现在的他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是十分出众了。
我：“做的不错。”
我走后还没走多远，但是就能听到原本安静如鸡的工作室现在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我上了楼又回到办公室，我有时候会想，我难道要一辈子就这样吗？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或者是一个毫无关联的人的身份。就这么在暗处看着他过完一生，我早该想明白，可是总会去想。但又不敢深想，我没期待过什么也知道不可能。我……真的很难受。也许我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我又不太清楚，或者我就是不想知道吧。
我爱你
但我爱你，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本也无关紧要。
9
一段时间后我得去国外出差几天，我随身的了工作人员中就有陈茫。
出差期间我的脚总是隐隐作痛。不过也不影响正常活动，一般是看不出来的。我能感觉到有点儿哆嗦，当时以为只是经常坐着办公的原因，没有放在心上。
在外出差这几天时间过得很快，进行的也十分顺利，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第五天事情都办完了，还有两天时间，机票是第七天的，这两天就给他们放松放松去当地景点转一转，消费都由公司来报销。
我也跟着他们去转了转，但是第六天这天我们做扶梯的时候，我的脚因为有点哆嗦的原因裤角就被不小心绊到了里面。脚给崴伤了，还挺严重的。
我让助理和陈茫把我送到了医院。
到医院后医生给我做了个小手术，治疗过程我发现脚很僵硬，比之前更严重，我就向医生问了这个情况。
医生说晚上脚不会出现这么个情况，让我再复查一下，我让人带我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
几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渐冻。
10
这之后几个月我就一直留在外国，外国治这方面的病的专家有不少，我走访了不少，但结果都是只能遏制，无法根除。
之后我就放弃了。
在治疗期间，陈茫跟助理基本上全天都在我身边。
我发现在陈茫几乎没有工作的时间，但还是完成了本职工作。
有次我问他：“你平时一般什么时候处理工作上的事？”
他对我说：“晚上。”
“那你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他：“六个小时。”
之后偶然有一次我得知他骗了我，助理跟我说他基本上每天只睡三到四小时。
在此以后我才知道他是被人针对了，几乎是所有公司的潜规则吧，老人打压新人。让新人知难而退，或因为其他原因离职，几乎天天都在上演这种事。
而像这种没背景有优秀的新人更让人嫉妒。等新人转正后还有这些吃白饭的老员工什么事，被开是迟早的事。
所以要在这些人转正之前就让他知难而退。
我回国后就处理工作上的事，有回我偷偷下去看了一下，他在偶然间听到他跟一个实习生的对话，我就走到暗处听着。
陈茫：“怎么了？”
实习生：“我受不了了，那一群人天天就知道压榨我们。说是带我们学习，但什么也不叫，只让干点儿花时间又不重要的活。根本不给新人机会！”
陈茫：“嗯，我知道。”
实习生：“你不气？！！”
陈茫：“虽然不公，但大多数都是这样。这本来就无可厚非，总要有人去干，我们资历地位低，自然就是我们干。不过，我不会一直这样。”
实习生：“我坚持不下去了，过几天我就走了。”
……
等话题结束实习生走后，陈茫一直没走。
然后我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我以为是陈茫要走。我也要转身走了，结果他走到了我的面前。
陈茫对我打招呼：“张董。”
我：“听到了。”
陈茫：“我知道您听到了。”
我：“你不怕被听？”
陈茫：“我得抓住机会，张董。”
我：“那个实习生还没走，你就表现出了野心。不怕他跟那些员工说吗？”
“不是有您吗？”
“我不一定帮你。”
“他不会说的。”
“你就这么确定？”
陈茫道：“他得罪了人待不下去的，没必要这样。”
“你怎么知道的？”
陈茫：“我既然想转正，这些就必须知道。”
我：“嗯，不错，下午去找我的助理。”
“让您见笑了。”
……
因为有了这次机会，他在半年时间里就走到了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
而我就像一个偷窥着偷窥着他的生活，每当忍不住的时候就从黑暗里冒出来，找个由头和他说上几句话。
11
过了这半年，我的脚基本上是没有知觉了，有时候还得用拐杖。医生说我活不了几年了，要是按多了算的话也就五年。
只有五年，有时候想着想着就叹息一下，五年时间真短。
还不到两千天。
又想到我只有可能连五年都不到的时间看着他了。
我还在想，是不是这地底下的阎王爷想让我早点儿死，让我到地底下跟他说点儿好话，下辈子投胎和他的年龄离得近点儿。
我还在想，在我死后还会有人难为他吗？他虽然很精明但这不是只有精明就够的，我担心他在公司过的不顺利。
我还在想，现在的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要是他能走到我这个位置，就没人再会为难他了。
12
我本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没人能看出来我对陈茫的心思，直到我的侄子有一次来了我的办公室。
他是我大哥的孩子，大约是十七八吧今年。我当天就在办公室工作，他也没有干别的，就是躲在我这里逃避他爸的责罚。
也许是无聊就一直盯着我看，还一副深思的样子。
他在上高中，平时就一副大爷做派，没大没小，在我这儿也是毫不拘束。
谁知他突然蹦出一句：“小叔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当时挺惊讶的，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没有。”
他：“我不信你一定有！”
“没有！”
他：“你看你一定有，不然你早就开始打我了，这点经验我还是有的，哈哈哈！”
“……”
之后我就不回答了，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没再理他，他看问不出什么之后就躺在沙发上玩游戏。
但平静没多久就有人进来送文件，好死不死就是陈茫，那小子本来听见有人进来根本就没抬头。但听到我跟陈茫说话的时候就猛的抬起了头，看着我们两个。
而且看着陈茫向我报告完工作，看着陈茫出了办公室……
在陈茫走后，他突然就蹦到我身边说：“你喜欢男的？！！”
我没理他，只是斜了他一眼。
他没在意随后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不，不，你是喜欢他！！！”
他：“对不对？”
“不对！”
“不信！！！”
我：“嗯。”
他：“嗯？嗯什么？！”
我：“不信。”
他：“你真的喜欢他？！！”
我：“是。”
虽然明明是他猜到了答案，但还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他反应过来后问我：“你怎么不追？”
我：“我太老，不配。”
他：“虽然你的确挺老，但你看着不老啊。而且你这么有钱，干嘛不把他直接抢过来。”
我：“为什么？”
他不太明白：“什么为什么？”
我：“我为什么要抢？”
他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你有钱啊，现在不都这样吗？”
我看着他对他说：“因为都是这样，所以抢就是对的嘛？其实吧，我挺庆幸我有钱的，这样我就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到他，我更庆幸我有足够的钱。能让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毫无负担的接受我的帮助。而不是用钱拴住他。”
他呆了一会：“啊，我听不明白，你是不是傻？”
我：“嗯，我傻，所以别说了。”
也别跟我说。
13
我知道这小子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但我没想到我哥会知道的那么快。
我哥知道这件事后气冲冲的过来打了我一顿，但我觉得他打的也没那么重，就是有点皮外伤。
之后我哥把我关在了老宅，他以为我只是玩玩，没有多久就会收心了，而我在老家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三个月。
直到两三个月后。
他看到我电脑里陈茫的照片。
从高中时候就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那么多照片。也有视频，有很多，多到数不清吧。
看完照片之后，他并没有发火，只是带我去了祠堂。
他让我在边上看着，而他自己跪在了灵位面前。对父母说着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之类的话，愧对于父母的嘱托。
我不想看他这样，就想把他拉起来。
但他打落了我的手。
他回头对我恨恨的说：“你改不改？”
我：“大哥我已经改不了了……，早就改不了了……。”
……
之后说了什么？我记得不大清楚了，反正把我给放回去了之后，他也就再也没有管过我。
14
春去秋来，时间就又这么过去了。
我去找了我哥，现在我已经开始坐轮椅了，现在小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大腿也不灵活。
我已经坐了十几天了，但还是不习惯，总想着自己站起来，但都以失败告终。
我到了我哥楼前，我哥没让护工来推，他自己来推的，推我进屋之后他脸就一直不太好。
我说有事找他谈谈，我俩就去了他的办公室。
哥：“为什么不让我过去？非得自己来，不知轻重！”
我：“我想这件事还是我亲自来找你好。”
哥：“什么事？”
我：“……你能认陈茫为义子吗？”
哥：“什么？！！”
他半是错愕，半是气愤的打了我一巴掌。打的我偏了头。不过他随即就后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吗？我看你是疯了，你到底要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他也值得让我弟弟做到这个地步！！！”
我低着头没看他，但还是淡淡的说：“……哥，我求你……答应我……”
我没有求过人，无论是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再为他做点什么。
我哥气红了眼，抓着我的肩膀逼着我看他：“你傻了你？！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我抬了头，他呆了，他没想到我哭了……
……我也没想到。
我试着从轮椅上慢慢起身让自己跪下来。
因为腿部没知觉，站不稳，一下子就跌跪在了地上。
他想拉我起身，但我不愿。
我们就这样，他在我跪几分钟后，他说：“你想怎样？”
我时间不多了，我想将自己的名下的产业都留给他。但我不能直接给，他现在还在公司工作，我想将我的公司给我哥。再让我哥收陈茫为义子，将其中部分留给陈茫。
我跟他说了我的目的之后，又详细说了其它的事情。
他没想到我把后事都安排好了。
他无法平静的看着我交代自己的后事，转身出去了一下。
再回来时他问我：“自己未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在他住的小区也买套房，能看到他从楼下路过的那种。”
15
这天之后我就开始不常去公司了，有事一般都在家处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为他铺路。
认义子时我去了，按照我们本家的规矩要叫上本家的人一同见证，要有仪式，要告祖宗，要认亲，要行入祖礼。
老家不在一线城市。他是早两天就去了老家，我身体不便，当天才去。我到时老宅已经有了不少人。
从远处看过去老宅一片喜色，早上6点就开始放炮。炮要放三天，一天放三次，这是告诉祖宗，也是告诉在世的人，有大户人家添丁了。
走近了能看到地上全是红红的炮皮，满满的一地都是，这炮皮也是不能清走的。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三天之后才能清走就是了。
一切事都进行了三天，认祖要向长辈敬茶。
……
敬完茶才算是完成，我当天被人推着。有时候恭喜恭喜的都快听不过来了。直到快敬茶的时候这才算完。
我算起来也是他的二叔，理当也要向我敬茶，我看着他给祖宗上香，给我大哥敬茶，给我大嫂敬茶，然后给我敬……
他跪在我面前：“二叔请喝茶。”
……
我呆了片刻，接过那一盏茶：“好。”我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着。
我，现在是他二叔了……
过了会，茶都敬完了后，我听见有人叫道：“从此第……改名为张茫！”
“张茫，张……茫……”我在口中喃喃着这两个字。
真好，他现在姓张了，是我张家人……
我让人把我推离了现场，当晚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就离开了老宅……
我对当时离开时的场景已经渐渐模糊。就好像记忆中起了雾让人看不清。
16
处理完我现在应该做的之后，我搬进了新买的那个房子里，房子平时除了我以外就只有护工。
现在我能感受到从腿根以下开始，一点知觉都没有。
病情越来越重，我越来越不爱出门，我之后也就不再出门了。
我房间床头就是窗户，从这个窗户可以向下看到一条通往小区大门的路。
而我开始天天坐在窗户边上，因为他就住在另一栋楼，只要他从大门进来或出去都要走这条路。
没过多久，冬天了窗户上时常起雾，我会习惯性的用手去擦玻璃上的雾，擦出一块儿可以看到外面的玻璃。
时间长了窗户上被我擦出了一团乱七八糟的窗户。
我就这样每天都坐在窗边，一待就是一天。
17
一年之后医生告诉我现在不能再坐轮椅了，要躺到床上，我说知道了，我还能接受。
我对这个已经不太关心了，主要是我只想知道躺在床上是否还能透过窗户看得到楼下。
现在他已经是张总了，而且也时常穿正装，他穿正装很禁欲，在工作中也跟一个老狐狸一样，不过他很年轻，算不上老狐狸。
我想在卧床之前再见他一面。
我本想去找他，但是以什么身份呢？有什么理由呢？上司？叔叔？这都不太对。又没有合适理由他会感到奇怪。
但我快不行了。
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想来想去，我打算去偷偷的见一面。
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我们就像你站在大雾中的人，我能看到他，但他看不到我。
雾浓时看不见任何东西，这样我才敢靠近他一点。
我让护工推我去了他那栋楼的楼底下，我让护工走了，我自己划着轮椅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暗处，我想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假装是他的邻居也要上楼，和他坐同一趟电梯。
我其实心里是有点紧张的，我又看了一下自己。戴了口罩，戴了眼镜，帽子，围脖，手套。确认一遍之后我才稍微有点安心。
等了半个多小时，我看见他从大门口正在往这里走。
虽然是从大门口往这里走，但是他毕竟不像我这样需要做轮椅，走的自然要比我快，反而更早到电梯那里，我划着轮椅也往电梯那里走，在电梯要关的时候，说了一句：“等一下！”
但电梯还是关了。
在我以为无望的时候，电梯又开了。
我自己划着轮椅进去了，听见他问：“几楼？”
我礼貌地说：“顶楼，谢谢！”我特意压低了声音，我想他应该听不出来是我。
他按了顶楼之后我们再无交流。
电梯在上升到二楼的时候停住了，门开了。
但外面没有人。
过了七秒之后又自动关上。
上升到了3楼。
门又开了。
但是外面又没有人。
4层……
5层……
6层……
直到13层，他下去了……
他下去之后，我一直在电梯里待着。
直到上升到了顶楼。
而电梯在他出去之后再没有故障过了……
是天可怜见吗？也许吧。
18
自从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有出过房子了，开始在床上躺着，没过多久染了风寒。
一直都没有完全好起来。
我还是天天待在床边，望着玻璃外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有时候从早到晚，基本上一直盯着，没有动过。
渐渐的越来越严重，我开始起不了身了。
身体开始特别不好之后我时常半梦半醒，有次看见窗户上又起了雾。
想伸手去擦，就一点点向窗边挪动。等快到窗边时，我想用手撑住床，伸手去擦，但是没撑住。
一下子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跌跌撞撞爬起来。
但也好像是被护工发现后扶起来的。
忘了，也忘记到底用了多少时间了。
19
春去秋来，三年之久，我已经只有一只手能动了。
我现在已经非常糊涂，有时候连自己是不是醒着都不太清楚。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总会见到他从楼底下经过。
我有一次听见有人说他要结婚了。
好像是这样，记不太清楚了。
我今年42岁，早生华发。
他27岁，风华正茂。
又是一年冬天，窗户起了雾。
再看不清外面了。
我就这样，看了他一生……
只有这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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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