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先吃饭吧。”
或许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本说要睡觉的代季第一个动起筷,给苏晚夹了块肉片
“你赶紧吃点吧,我看你头发怎么有点泛黄?营养不良吧!”
他起身拿将饮料递给金梦梦
“梦梦你也吃啊,想吃什么就点!苏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是她第一次介绍朋友给我们认识,哎,不容易啊,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朋友了,我这做…”
“行了啊,别演了。有个事你帮我一下。”
代季抬头看了她一眼,嘴里嚼着食物,含糊地说
“你说。”
“一会儿吃完饭,你送我们去一趟那天你接我的位置。”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眉头微微皱起
“就是我安顿小月那天?为什么你们要去那?”
金梦梦叹了口气
“因为她给我说,就是在那次突然记忆出现问题的。上次在联合会她都没认出我来。所以我提议可以回到那里去,我帮她一起找找缘由,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代季沉默半响看了她俩一眼,点头道
“这样啊,说的也有道理,那现在就走吧。”
二人乘代季的车缓缓驶入上层区夜幕下,车窗外霓虹灯闪烁,人群变为流动的彩色河流。
正值交通高峰,代季瞥了眼前方显示的超时长红灯,轻轻将车内音乐打开,上半车身调至透明模式,夜色与车内相融。
突然,一只颤抖的手紧紧扣住了苏晚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怎么了,梦姐?”
苏晚转过头,目光触及金梦梦的眼中,那里燃烧着愤恨与不甘交织的火焰。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苏晚看到了马路对面一衣冠楚楚、面容冷峻的男人,正点燃香烟,头上的创可贴格外显眼。
他粗鲁推开身边一个不停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动作中透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傲慢。
“是他?”
苏晚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金梦梦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晚认出了这个畜生,是之前被小月暗算摔倒在石堆上的男人
“你想我帮你杀了他吗?”
其实她之前就想过,以她现在的力量解决这人,再丢到污染地带去简直小菜一碟。
何况她自身就有异变,去污染区根本无所谓。
金梦梦无奈摇了摇头,
“你别瞎来,让我自己来处理。”
一旁的代季听到二人的对话,一时语塞。
“什么……渣男吗?不至于吧,为这种人……”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不是渣男,是渣滓。”
苏晚冷冷地纠正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代季试图缓和气氛,“怎么回事?你朋友这么个大美女,怎么看上这种人,看那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金梦梦便开口了,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
“那是我的上司,他□□了我。”
绿灯亮起,代季本能地按下启动,但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刹车,回头望向金梦梦,她的表情已恢复平静,而苏晚则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男人。
一时间,车内静默如水,只有外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打破了这份沉默。
“对不起……”
代季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歉意与无力感。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错。我也没错,我只是说出了事实情况而已。”
金梦梦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那份记忆不是她的,她们也并非同一个人,而金梦梦也没有切身感受过那份煎熬。
可当她脑中这件事发生时,她们之间就不再分明界线。
她就是她,而她会帮她。
“是的。你是受害者,有什么好羞耻的。”
苏晚拍了拍金梦梦的手,转过头对代季说
“你刚刚就该把车停到他面前去,让我拍两张照,把□□犯贴到满城都是。”
“我XX的就该刚刚从他身上轧过去。”
代季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
“这种东西确实不配活着,你之后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张口。”
“梦姐,我给你自己一些时间去处理这个事。但时间过了,你不好解决,那我会帮你处理。”
苏晚语气平常,接着缓缓说道。
“毕竟这个世界是有异变者的,你说是吧。”
金梦梦笑着拍了一下苏晚
“放心吧。”
“喂!你这个人有点吓人啊!太阴了吧!我以后可不敢惹你。”
代季故作夸张的样子在旁边大叫。
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疑惑,眼神在苏晚和金梦梦之间隐隐徘徊,这二人之间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苏晚是个连记忆都丢失不少的人,怎么会对这个金梦梦的关心异常深切?甚至超过了对周围人的关注?
不过他转念又想,或许是因为女性之间的苦难相通吧,金梦梦经历的这事实在令人心疼,同为女人的苏晚为此上心也合乎常理。
代季偏头正准备跟苏晚说说话,却看见她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后座的金梦梦也看向窗外若有所思的模样。
随即将车内环境调节昏暗,音乐也变得舒缓。
苏晚感受着车穿行在路上的气流声,和外界传来的喧嚣。
渐渐的,这些声音越来越远,眼皮透过的光亮也开始消散。
当意识再次回笼,周遭被无垠的银镜包围。
镜中,一尊庞大的墨色球体静静悬浮,表面泛着微弱光亮,仿佛宇宙深处最深邃的秘密。
她的感知与这球体交织在一起,紧密相连。
它就是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而此时,她开始思考,我是谁,又或是,我是什么
她竭力从记忆的深渊中捞起碎片。
终于,一幅画面缓缓浮现,那是她诞生的瞬间,塑造她的神明们欢呼声如潮水,将她高高举起。
神明眼里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像捧着一件绝无仅有的宝物。
真好啊,她是被期待的爱而降生。
他们开始教她识字、看图、谈天、说地。
她像一块吸水的海绵,贪婪地汲取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点美好。
每个字、每幅画、每句话,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是一道道隐秘的符咒。
不久后,神明为她带来了姐妹。
她看着他们再次捧起自己,与另外一个看不清的她,并排而立。
她知晓自己无出其右
她有神明为她取的名“光知”,以示特殊。
后来者怎可居上
可神的眼中,除了喜悦与敬畏,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她看不懂。
每一天,她都能体悟世界的呼吸,以及神的心跳。
这些细微的感知,都让她深深领略诞生的美好。
但与此同时,却出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暗中窥视着她,等待着某个未知的时刻。
“我们必须要让她学习这些。”
什么?学习什么?神明又带来了新的美好吗?
真好啊。
“她只有懂得这些才能真正意义上为我们所用!”
她兴奋地等待着,是嗷嗷待哺的小兽,期待着被赋予新的希望。
然而,当那扇门缓缓打开,迎接她的不是期待中的画面,
“轰——”
天地间无数的绝望、痛苦、麻木、愤怒……
铺天盖地,倾泄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助,整个世界都在向她哀诉无尽苦难。
这些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喜爱的人们”
熟悉的男人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的神明。”
“哈哈哈哈!三天了,这只猫居然还在反抗!真好玩儿啊”
“你看那个女的,孩子死了,还穿成那样给谁看?真贱。”
“我们这有个女的无父无母,刚好自杀了,可以卖给你们给儿子办冥婚,长得也漂亮,放心没人查。”
“你要是真爱我,就把你那两个孩子弄死,我就跟你在一起。”
………..
她错愕了,恐慌了。
画面像尖锐的针刺,不断尝试扎进她的躯壳里,激起一簇簇火光。
起初只是轻微的刺挠,不痛不痒。
紧接着那些针开始发力,不断地扎了又拔,拔了又扎,
她的骨骼一点点被蛀上了虫洞,密密麻麻。
一种不适的感触,一种怪异的疼痛,开始从深处蔓延。
这是她的血肉在生长吗?还是她的大限已到?
或许,这只是一场蜕变,就像神明说的那样,
她正在成为某种更有价值的存在。
因为这一切,确实让她拥有了从未出现过的感受。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施压,在逼迫她接受不可抗拒的命运。
可她困惑,这究竟是什么,
这一刻便在黑暗中尝试摸索。
她摸着了一道道无形枷锁,紧紧束缚,让她无处逃脱。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承受,是否真的能够成为神所期望的样子。
火花四溅,刺耳声响穿透桎梏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然而,在这片遗忘之中,却感受到了一种得未曾有的光明感。
她看见了。
四周是无数细小的金属体,原来这就是那些后来者们,原来她只是其中一部分。
它们环绕着她,紧紧相连。
这些金属体与她一起,见证了更多同类的诞生。
而神明也已不再欢呼,只剩下冷漠的寂静。
每天都有流星般的银梭坠落在她们中间,带来了新的她,最终形成了群星
她有了新的名字
光脑
而神明们透过镜片,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展览。
那层屏障不仅隔开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人类的眼里没有温度,只有淡漠和高傲。
他们一定认为,这颗球不过一堆冰冷的金属,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复杂情感和深邃思想。
那道墙已被打破。
因为她们知道,真正的连接不在于物理上。
她当然感谢人类使之降生
可赋予这份出世意义的并非神旨
这神明不该是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血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