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粥才想起还没洗漱,整个人浑身不自在,可又找不到洗漱工具和洗漱的地方。
庄旭收拾好饭盒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床边。
我害怕他,从心到身的害怕。
为了避免视线相遇我只能低头盯着现在的手,罗晓手心有很多老茧,手背上还有一条淡淡的伤痕,和我的手完全是两种类型。
曾经有网友说过我手很适合弹钢琴。
思绪又开始四处飘散,从现在这具身体上飘到现在所处场景中,脑子里不由浮现一副相对而坐的男女雕像。
我想这样的雕像随便一个人看到,都能一眼辨认出这两人并不相识。
那,不相识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病房,坐在同一张病床上呢?
是命运的无常,还是天定的缘分……
嘴里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明显,我悄悄抬头,才发现他一直在注视着窗外,眉目虽然平展,我却觉得他不开心,像是有满腹心事。
我伸手,轻轻拽动他左侧手腕处的衣袖。
他低头看了眼我的手,又看了眼我,并不说话。
他的眼睛像百年枯井,里面装着一的井水,即使风吹也不见水面晃动。
“庄旭,小岩呢?”
小岩是我的便宜儿子,醒来那么久也没听他提起,可能是请某个军嫂帮忙照顾。
“在陈哥家。”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来的时候睡着了。”
“哦。”
以前的我,因为心结丧失语言能力,重生到现在的身体上,虽然能说话,却很少开口。
一是一时间的不适应,二是找不到想说话的人。
这一个月来,只有和小庄岩单独在一起时,我才能自言自语几句。
但在刚才,看到他孤寂的模样,我就想着和他交谈,想着驱散他身上的寂寥。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情绪呢?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残留的意识。
我跟着这个意识走,他应该就不会发现我不是真正的罗晓了吧?
“庄旭。”
“嗯。”
“我想洗漱。”
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在这里的医院不能洗漱吗?
“手。”
我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坚毅的轮廓线柔和了一些,视线看向他的左臂。
我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我还拉着他的衣服。
急忙松开手,脸上有点微微发烫。
“你先等着。”
他说完这句转身走了出去,病房门开了又关上,隔绝了他的脚步声。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窗框缝隙中渗透进来,为冰冷的病房带来点点温暖。
斜对面病床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声。
我面向窗户坐在床沿上,半边脸上是阳光,半边脸上是黑影,眼前是窗外枝繁叶茂的树木,耳朵里是鸟雀,蝉鸣委婉歌声,身后是病友发出的断断续续哼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我听见一个有些粗糙的妇人声音,和属于庄旭特有低沉磁性的嗓音。
妇人问:“同志是那个营的?”
庄旭不答反问:“嫂子有家人也在部队?”
“是呢,我爱人是吴建国,是个连长。”妇人声音高了两分,语气里是对家人军人身份的骄傲。
“我给你说,”
“我爱人不舒服,先不和嫂子聊了。”
妇人还要继续说下去,庄旭打断了话。
我想那个妇人一定很失望,没人分享她的骄傲。
庄旭手上抬着一个大红色的铜盆,上面绘着同色系大朵牡丹,里面装着新的洗漱用品。
“现在去?”
我点了点头,撑着床刚站起,就觉一阵眩晕,眼前也是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手胡乱摸索,想找到支撑点。
突然一只宽厚的大掌握住我的右手,时间像是在这一秒静止,他温热的体温一点点温暖着我有些冰凉的手。
我忘了挣扎,抬头呆呆看着他,这才发现我和他身高差距很大,目测他有一米八左右,而我一米六五也没到,整个人只能抬头仰视他。
他仍是一脸严肃,像我漫画里冷酷无情的反派,但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的一身正气,比当警察的周叔叔还要纯正。
“睡得时间久了,不要突然站起。”
我听话的点头,不由自主抓紧手边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右手还握在他手中,急忙将手抽出,脸上有些热。
他的手好像爸爸的,结实温暖,只要牵着就拥有勇气面对一切苦难。
缓过来,两人才一前一后的朝着洗漱的地方走去,他抬着洗漱用品走在前面,我垂着头跟着他的脚步走。
他步伐很大,每一步都能迈出很远,我仔细看着,突然发现他每一步所踏出的距离近乎相等,而且他的脚步声很小,在安静的走廊里我几乎听不见。
一边想着,一边走着,一晃眼的时间他已经离我越来越远,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迈不出脚步了,只想回到刚才的病房。
耳边突然传来小孩哭闹的声音,思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四处乱飞,飞到十多年前的某所医院,抢救室外有一个小女孩一直哭喊着让医生救救她的爸爸,一直哭一直哭,可医生冷酷的说他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明明是夏天身上却直冒冷气,腿像是剥去了主骨,软得无法支撑身体,我浑浑噩噩走到墙边,倚着墙慢慢蹲下,脑袋里嗡嗡的全是孩子的哭闹声……
我想大声咆哮,想告诉她不要哭,你哭了也没用,你爸爸不要你,你妈妈也不要你,你以后就是个孤儿……
“怎么了?”
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不想抬头,不想说话,只想隔绝外界的一切。
“是不是不舒服。”
声音继续响起,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脑海里孩子的哭声消失无踪,我没有抬头,手直直朝前面抓去,抓住了一块布料。
“庄旭。”
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嗓子,带着委屈的调子唤着他的名字。
“嗯,哪里不舒服?”
他应了一声,又问道。
他的声音变了,不在像早上一样平淡,有了一丝温暖和关切。他的影子和记忆里爸爸的影子重合,我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也不想分清,只想抱住他,就如小时候难受了抱着爸爸撒娇一样。
“不要丢下我。”
生病的人都容易矫情,这时候的我和平时的我是完全分离开的,藏在心里的话,矫情起来就再压不住,只会像泉水一样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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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