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镇川不懂怎么跟李广平扯上关系了,不解问道:“李采购?跟他有什么关系?”
武镇川刚来供销社工作没多久,跟李广平,一个是售货员,一个是采购员,年龄差距又大,平时不怎么说话,对他的品性不了解,但郑军对李广平这个人可是非常熟悉。
论奸诈,李广平跟他不相上下。
郑军心平气和跟他解释:“下午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他从外面回来,前后脚的事,哪有这么巧,肯定是他猜到我们不会把罐头扔了所以偷偷跟在后面,看我们俩都走了把罐头拿走了。”
武镇川傻眼了,又问他:“那怎么办?”
郑军抹掉嘴角的血迹,连说几句话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这会儿是心里气身上疼,说话也不客气:“能怎么办!咱们棋差一着,只能吃哑巴亏。”
“我们还能去主任那举报他?举报了我们都得完蛋!”
武镇川不说话了,表情萎靡站在一旁。
郑军也不会放过他,厉声道:“你打我的事呢?给我出医药费!”
“你怎么不讲理呢?什么叫我打你?明明我们俩是互殴!”
武镇川真没想到郑军还要问他要医药费,他现在是特别后悔下午听了他的话,明明知道郑军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贪图一时的利益跟他上了一条贼船。
郑军耍赖的本事也是一流,扬着脸走到他跟前,指着自己嘴上的伤,“谁跟你互殴,明明是你单方面打我!”
“你看着办吧,不然明天主任问我脸上怎么受伤了,我就说是你打的。”
武镇川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也威胁道:“你说啊,说了咱俩都完蛋!”
对付二十来岁的小年轻郑军还是绰绰有余的,郑军忍着嘴角的疼继续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一个看仓库的一个月就21块钱,你呢?你一个月最少28块钱,比我工资高太多了,再说我本来就干不了几年了,你还年轻,以后还要在供销社干几十年呢,你自己想想谁更需要供销社这个工作。”
武镇川被郑军一番话说得动摇了,但让他憋屈给出医药费他又不甘心,站在原地迟迟没接话。
郑军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点点脚,朝他伸出手,“给钱吧。”
武镇川经过一分钟的思想挣扎,最终还是决定花钱了事,从兜里掏出一块五,“就这些了,不能再多了。”
一块五也是钱,郑军数了下,揣进自己怀里,转身打算走人。
武镇川不放心,在身后追问道:“明天你打算怎么跟主任说?”
郑军看都没看他,潇洒回:“就说上厕所不小心摔着了,理由一大堆。”
摊上这样的人,武镇川只能认栽,怪自己意志不坚定。
他理亏他认了,但经过这次事情武镇川也吃到了教训,郑军和李广平这两个都不是好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保不准背地里给你放一箭。
第二天的午饭时间,姚海芸自然也察觉出了供销社里奇怪的气氛,尤其是郑军脸上的伤太明显了,再一结合李广平此时津津有味的表情,姚海芸大致猜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水果罐头被李广平拿了,武镇川和郑军回去找没找到,都以为是对方拿的,打了一架。
李广平坐在台阶上抽旱烟,嘴里还在回味夜里吃的水果罐头,不枉他熬到凌晨跑到沙滩上去把罐头挖出来带回家,几瓣黄桃把他吃美了,难怪这东西卖得贵呀,是真好吃!
姚海芸走到郑军面前,关怀问道:“郑大哥,你这脸怎么了?”
正在洗菜的武镇川顿时警惕,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供销社的保管员可是个肥差,就是没收下武镇川的医药费,郑军也不可能跟姚海芸坦白,也就武镇川经不住吓,几句话就被他带跑了。
郑军对姚海芸笑笑,“没事,就是起夜上厕所不小心撞上树了。”
武镇川稍微放心了点。
李广平虽然不知道昨晚他跟武镇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也能猜出来一点,毫不留情嘲笑他:“昨天夜里月光那么亮你还能撞上树啊?老郑啊,你这眼神是不是年纪大了看不清了。”
郑军还是笑,暗戳戳反问道:“哦?老李你睡得也挺晚啊,都知道夜里月亮很亮。”
姚海芸随口接了话茬,看向李广平:“是啊,李采购你昨晚几点睡的?我记得我昨晚十点多钟睡的,那会儿月亮还不是很亮。”
武镇川心里还恨着李广平,就是他害自己没了五罐罐头还搭进去一块五毛钱,在不暴露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给李广平添点堵,也跟着问道:“李采购你夜里这是干嘛去了?睡这么晚。”
合起伙整他呢,李广平才不怕,笑呵呵道:“下班后我去医生那开了点药,挺管用的,夜里起来上厕所,你还别说,存了几天没拉的屎就是多!”
今天掌勺的是梁丽洁,听到李广平的话嫌弃得直皱眉,恶心坏了,“正在做饭呢,能不能别说屎啊屎的,都没胃口了。”
李广平又说:“有啥恶心的,吃喝拉撒是个人都有。”
说着他悠哉悠哉走了过来,“我看看咱们供销社今天的午饭是啥?”
梁丽洁没搭话,把洗好的黑藻菜放进去,加上地瓜叶黄豆饼,一熬一大锅,这就是今天的午饭了。
锅里没什么油花,说是面条更像是杂汤,混合面擀成的面条在里面尤为突出,混合面说是面,里面其实没多少小麦粉,更多的是糠粃,皮壳和豆饼,混合着十几种杂料,经常是手边有什么都打碎了往里加,吃多了不仅放屁放不出来,还很容易喇屁.眼。
李广平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肚子疼,嚷嚷开来:“怎么今天还是吃混合面?这个月吃了七八次了,吃得我这几天肚子都不舒服。”
要是能有别的粮食,梁丽洁也不愿意吃混合面,但供销社每个月口粮有限,也不可能天天吃白米面,她好言好语解释道:“面都吃完了,只能做这个,我看明天能不能做点豆饼,配鱼干炖萝卜。”
陈兴海脾气就没她这么好了,瞪了李广平一眼,“有面就不错了,这怪谁?不就是你们前几年老是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回来,现在供销社还欠了一屁股债呢,嫌难吃就把你家的面搬过来,不然别说话,爱吃不吃,你饿着吧。”
姚海芸刚来这几天,因为不熟悉,大家在她面前脾气都有点收着,这两天渐渐开始暴露出本性,她看出来了,作为出纳的陈兴海对李广平和姚国旭意见很大。
李广平是不敢得罪陈兴海的,一来他是真心虚,知道供销社现在的欠债情况确实主要是因为他们前几年的大购大销。二来他们平时很多账都要陈兴海来批,有求于人。
因而被陈兴海这么一顿骂他也没生气,依然是和颜悦色的,“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做饭辛苦了。”
姚海芸从小到大也没少吃混合面,但怎么说呢,有的吃就不错了,起码里面真有粮食,吃了不至于饿着肚子。
鱼干加进汤里有种鲜味,虽然没有绿叶菜,他们岛上的海藻菜也很好吃,配上混合面别有一番风味。
姚海芸早在来的第一天就去看了下他们供销社的粮库,各类海鲜干货不缺,少的是细粮和粗粮,当然这也是岛上大多数人家都缺乏的。
不过听完陈兴海的话,她倒是真好奇供销社现在到底欠了多少钱,姚海芸等不及了,下午先让梁丽洁把这五年的总分类账簿和明细分类账簿先给她看一下,这些都是她应该在过去的工作中完成的。
梁丽洁从桌子上先给她找出了1959年到1961年这三年的账簿,“1962年到1964年的我刚好统计数额要用到,等明天整理好了再给你,另外这里1959年的账簿是上一个赵会计做的,因为时间过去比较久了,有些字迹可能看不太清,如果有不认识的可以问我,基本上我都能认出来。”
姚海芸点点头,先翻开了总分类账,所谓总分类账,指的是记账凭证汇总表登记的借、贷金额的总数,它跟明细分类账是相互关系,明细分类账是对总账的补充。
跟后世在电脑上做的表格不同,现在的供销社会计账簿基本是纯人工用尺子和笔画出来的,无论是之前的赵会计还是现在的梁会计,两个人的字体都比较清秀,绘制的表格也很干净,一目了然,姚海芸看下来毫不费劲。
下午除了要盖几个章就没什么别的事了,姚海芸专心看账簿,出现在眼前的数额她是越看越吃惊,她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了,南营岛供销社不大,银行借款还不少。
仅仅是1959年一年就分四次一共在银行借了4000元,1961年更是达到了惊人的6000元。
姚海芸还记得,1962年那次人民银行豁免南营岛农业合作社的贷款才5000元,对比下来,南营岛这欠款,简直不是一个小窟窿,而是根本无处可补。
难怪赵天磊被调职,会让她一个新人来当主任,就这贷款数额,真大佬也不愿意接盘,没几年绝对还不完。
混合面还能吃上就谢天谢地吧,起码没喝西北风,姚海芸暗暗咬牙。
稍微解释下,那会儿豁免贷款主要是这部分贷款是用来支持农渔业发展的,用来给生产队购买渔具和农具,化肥农药这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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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