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冷不丁的冲进来个人来,老两口都被下了一跳,等看清跪着的是谁后,辛书翠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人拉起来。
然而秦勉就像是个倔驴一般,不管辛书翠怎么拉他拽他,他都硬生生的在哪儿跪着,死活不起来。
辛书翠:“哎呦,你这是干啥呀,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跪着啊。”
秦勉没动,他就跪在那里对着老两口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
这一次,赵国昌听清楚了,其实不止这一次,刚刚那一句他也听清楚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眼不眨的盯着秦勉看。
这是他老友的儿子,是为他挡过子弹、救过他命的革命战友唯一的儿子,是他亲眼看着长大、跟亲生儿子没什么区别的孩子!
要是搁以前,赵国昌绝对没有二话立马就能答应下来,可现在——
赵国昌缓缓抬起了头,内心在跟刀绞一般反复挣扎,良久,赵国昌才缓缓听见自己说:“不行。”
不、行。
这两个字仿佛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秦勉的心里,他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
向来挺直的腰杆,就是跪着也格外笔挺的脊背,在顷刻间软了下来。
赵国昌看见这一幕,眼角一滴泪缓缓落了下来,辛书翠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电视机里,主持人在小声播报着——某某某地,红卫军在某干部家庭里翻到了好几十本反动的书籍。
秦勉张了张嘴想说话,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
赵国昌搓了搓脸,刚想说起来吧,这时候外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小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嘎达声。
声音越来越急促,赵星禾突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客厅里。
她看了看赵国昌,又看了看辛书翠,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跪着的秦勉身上,她快走两步,架起秦勉的胳膊,轻声说:“跟我出来。”
赵星禾弯腰的时候,窗边的一束光恰好打在赵星禾身上,恍惚间,秦勉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他们还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赵星禾刚刚考上北京的国防大学。
按理来说应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父辈的关系,研究生刚刚毕业的秦勉被迫承担起了照顾赵星禾的责任。
不过就算承担了也没什么用,因为赵星禾所处的国防大学一般人根本没什么机会能进去,赵星禾也很难出来。
但两人还是在赵星禾开学之前短暂的相处过一段时间,因为赵家在北京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路途遥远,所以赵国昌提前半个月就把赵星禾送来了秦家。
算是让秦家帮忙照看照看,毕竟在当时看来,赵星禾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两家是过命的交情,就算是不常见面,也一直写信联络着,所以把赵星禾交给秦家来照顾,赵国昌十分放心。
两家简单吃了个饭后,赵国昌就赶紧坐车回去了,毕竟从海洋岛到北京,光是来回的车程都得花费个一个星期。
赵国昌走后,赵星禾就正式在秦家住了下来,秦勉本以为赵星禾这么一个小丫头,住在人生地不熟的别人家里后,起码会稍稍有那么一点寄人篱下的不自在。
没想到赵星禾不仅没有,相反还自来熟的很,短短时间就跟秦父相处的好的不得了,又是教她格斗,又是教她作战技巧的。
彼此之间惺惺相惜,就连秦勉都插不进去。
当时的秦勉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赵星禾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小丫头,会对格斗、作战如此感兴趣?
可是没过多久,这个之前被他十分不理解甚至还有点嫌弃的农村小土丫却成为了拯救他的大英雄。
那时候他父亲刚刚落难,他也因此被实习单位劝退,当时单位里乱极了,一些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对着他就是好一顿谩骂,更有甚者还有人捡起碎石子拿来丢他。
秦勉一个在优渥条件下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岂能任由他人如此践踏?
气不过的秦勉直接跟人动起手来,他虽然没有当兵,但身手不差,撂倒一两个人不是问题。
可错就错在,当时动手的不是只有一个两个人啊!
双拳难敌四手,很快,秦勉便败在了情绪上头的疯子手中。
秦勉蜷缩在地上,双手按照父亲的教导极力护住头部,一声不吭的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拳头和踩踏。
就在秦勉颓废的想要不干脆就这样算了吧的时候,一个身穿绿军装的小女孩儿突然从层层包围的人群中闯了进来。
她动手极为利索,下脚又快又准,没一会儿便把包围在他身边的人群踹出了一个口子。
赵星禾扶着秦勉坐起来,眼神恶狠狠的瞪向周围仍想动手的不良青年:“你们再敢动手试试!信不信我报公安!?”
说话时还带着小地方的口音,这个曾经让他颇为头疼的口音,在当时听到时却堪比天籁。
不、不是堪比,简直就是天籁!
其他人自然不会把一个明显从小地方来的小丫头说的话放在眼里,可当众人看清楚赵星禾身上绣有国防大学字样的军装时,众人又开始迟疑了起来。
国防大学的学生,那可不是谁都能考进去的,而且赵星禾的年纪还这么小,将来她能走到什么位置那是谁也说不准的。
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注定陨落的“天之骄子”,去得罪另一个即将冉冉上升的新星。
有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指着秦勉恶狠狠的说:“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
狠话发完,那人便率先离开了,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一个人走了,那么剩下的人也就没必要坚持了。
没一会儿,刚刚还围在一起堪比□□的一群人便散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远处或是驻足在街边、或是驻足在墙角下,凑在一起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们。
赵星禾当时就像现在这样,站在他身边缓缓朝他伸出了一只手说:“给我起来!”
“起来——”赵星禾再次强调道。
秦勉扭过头看了看赵国昌,在赵星禾再次催促之前,借着赵星禾搀扶的力道站起了身,赵星禾想也不想,拉着秦勉就往门外走去。
“站住!”赵国昌呵斥道。
秦勉有些迟疑,然而赵星禾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拽着秦勉的胳膊就闷头往门外走。
“我让你站住!”赵国昌的声音更大了。
赵星禾的脚步稍稍顿了顿,随后拽着秦勉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了赵家的大门。
赵国昌被气的直喘粗气,吓得辛书翠赶忙上前搀扶着赵国昌坐下,动作熟练的从茶几上翻出一瓶降压药来,从中倒出来两粒喂给赵国昌吃了。
辛书翠一边给赵国昌顺气一边指责道:“你说你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啊?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啊?”
赵国昌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重重的拍了下沙发的扶手。
他们都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赵星禾和秦勉之间的小火花?
只是之前两人从未表明过,秦勉又对赵星禾一直克己守礼,所以他们才没有冒然不让两人接触,但就是这样,赵国昌为了防着赵星禾不管不顾的陷进去,还是迫不及待的给赵星禾找了个合适的相亲对象。
怕赵星禾给他唱反调故意不去,赵国昌还特意都给瞒着,就是想要千方百计的转移赵星禾放在秦勉身上的目光。
谁成想,这第一步棋就给下错了,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还是走到了赵国昌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赵星禾拽着秦勉一路走到海边的礁石的上,这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走着,走着。
直到到了礁石上,赵星禾才松开了秦勉的胳膊。
秦勉张了张嘴,说:“那个我…”
“别说话。”赵星禾打断道,“……你听,仔细听,海浪在击打礁石。”
赵星禾面朝大海张开双臂,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海风的怀抱,秦勉看着这样的赵星禾,原本杂乱无章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学着赵星禾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张开了怀抱,但却根本听不到赵星禾口中大海自由的声音。
明明是在闭着眼,但秦勉却觉得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涩,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放手吗?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他从北京到这儿来,一路上能放弃的不能放弃的已经通通都放弃了一个遍,为什么到现在了,还要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放弃吗?
秦勉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他理性的知道,现在放弃才是对赵星禾来说最好的存在,可是本性上,他又实在无法忍受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与他人的痛苦。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的折磨。
“咚——”是石子沉入大海的声音。
秦勉霎时睁开了双眼,眼底发红的看着坐在礁石上,正在一颗石子接着一颗石子往大海深处扔的赵星禾。
他就那么贪婪的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然而赵星禾却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突然开口问道:“你刚刚…跟我爸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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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