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今天也很困惑 第17章 家族荣耀

默宁跟着伊莱恩去了他的家里。

说是家，其实就只是一间石头砌的单人房；房间里摆放两把粗糙的石凳子，一块岩石随意做成的桌子；在房子的最里面，一张很旧很窄的床大概是这个房子里最柔软的东西。

伊莱恩的爷爷正躺在上面，床前坐着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黄狗。

“这是阿旺。”伊莱恩介绍道，“不知道以前是谁家的狗，后来一直在外面流浪。不过它很忠心，小时候我只是喂了它一点吃的，它就一直跟着我，还帮我们看家。”

“它还能听懂我们说话，甚至有时候比我还擅长照顾人。只要有它在，我就可以放心地把爷爷留在家里，自己出去赚钱。”

闻言默宁又看了一眼大黄狗，体型很瘦，不过眼睛炯炯有神，瞳孔里隐约还能看见一抹幽深的深蓝色的光。

嗯，有光？

默宁金色的眼睛流光一转，瞬间发现了异常——这只狗好像有魔兽的血脉，尽管已经很微弱了，但正是因为这点血脉，让它比一般的动物更具有“灵性”一些。

“很好的狗。”默宁说。

伊莱恩笑了：“是的，阿旺是我们家重要的家人。”

这个笑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在两人走到床前后，伊莱恩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默而担忧。

“请您看看，我爷爷到底怎么了？”

默宁上前一步，注视着床上昏迷的老人。他并不精通医术，不过他的眼睛很特殊，可以轻而易举看透一切迷障。所以默宁很快就探查出伊莱恩爷爷的问题。

“没什么大碍。”默宁收回视线，解释道，“你爷爷只是因为原来身体长期亏损，一时间消化不了药剂里的魔力才晕倒的。现在那点魔力正在慢慢滋养你爷爷的身体，等魔力消耗完了你爷爷就会醒了。”

“真的吗？”伊莱恩大喜过望，随后又担忧地问，“可是爷爷这样醒不过来，吃不了东西也喝不了水，身体会受不了的吧？”

这倒是。

默宁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瓶淡黄色药剂，说：“这是[饱食药剂]，可以代替食物缓解饥饿。你每天给你爷爷喂一点，不要太多，一两滴就够了。”

伊莱恩小心地接过，看向默宁的眼睛充满了感激和郑重。

“谢谢你，大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默宁不习惯被人叫“大人”，于是说：“我叫默宁，是一位骑士。”

“好的，默宁骑士大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默宁：“……”

伊莱恩没有注意到默宁的无言，当即转身给自己的爷爷喂了[饱食药剂]——从昨天昏迷到今天，老爷子一直滴水未进。

就在这时，房子外面传来了有人靠近的声音，默宁下意识警惕起来，下一刻，他听到有几分熟悉的浑厚的男性嗓音在门口响起。

“伊莱恩，是你回来了吗？罗丁大叔怎么样？”

随着说话声结束，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略显狭窄的门框，也阻挡了光线进入房间。房子里一下子暗下来。

“尼科尔叔叔。”伊莱恩马上就认出了来人，“你怎么过来了？”

“我以为你在石场，所以就想着来照看一下罗丁大叔。”

尼科尔一进门就看到了默宁，表情惊讶。他嘴唇微动，意外的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伊莱恩面前，身子若有似无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摸了摸伊莱恩的脑袋，小声问：“你爷爷情况怎么样？”

伊莱恩眼睛亮亮地看了一眼默宁，高兴地说：“默宁骑士大人说爷爷没有生病，过段时间就可以醒过来了。”

他把默宁的“诊断”结果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边。

尼科尔轻轻点头，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隐约其辞：“我早上去了教堂，本想找哪儿的人过来看看罗丁大叔，但是还是没找到。”

伊莱恩原本高兴的神态一下子收敛，沉默了一会儿后，拍拍尼科尔的手臂，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尽力帮了我们许多了。还好遇到默宁骑士大人，爷爷的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尼科尔顺势看向默宁，默宁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侧过身体，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您，默宁骑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默宁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尼科尔会把这份“欠下的恩情”算到自己头上。不过看伊莱恩一副不赞同但是却习以为常的样子，他暂时没有把疑问问出口，而是随手摸一把凑过来的大黄狗的脑袋，摇头道：

“不用。算起来他晕倒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这是我应该做的。”

尼科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伊莱恩就跳起来严肃地说：“不，您就是我们家的恩人。我答应了会报答您，那就一定会做到。”

“我听说您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也许我可以帮到您……”

“伊莱恩！”

尼科尔迅速制止了男孩继续说下去，同时抬头警惕地看着默宁，表情变得十足紧张。

而伊莱恩虽然听话地没有继续说，但是从他紧紧抿起的嘴唇和倔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不服气。

见状，默宁侧头打量了这两人一眼，沉静的目光看向尼科尔。

“或许你想先和我聊聊？”

尼科尔沉默片刻，肩膀一塌，颓唐地点头。

“您请。”

*

在伊莱恩家的后面是一片荒芜的石头山，那里人迹罕至，连昆虫老鼠都不屑于安家落户。

在石头山的山脚，凌乱伫立的巨大岩石形成天然的隔绝屏障，默宁和尼科尔不约而同地选在了这里作为谈话地点。

走进石林，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为了以防万一，默宁还施加了一个隔音魔法。这一举动不仅阻隔了可能存在的敌人窥探，也意外地安了尼科尔的心。

所以不等默宁主动询问，尼科尔就首先开口：“我可以信任如今的‘荆棘鸟’骑士吗？”

很奇怪的问法，听到这个问题的默宁表情一肃，周身气势节节拔高。

他说：“忠诚，正义，勇敢，坚毅。‘荆棘鸟’骑士的信仰和品格从未更改。”

在灿烂的阳光下，金色的眼眸不再被主人弱化存在感，显示出了真正震慑人心的压迫力。

犹如几百年前，神明曾往人间投注的轻描淡写的一瞥。

面对这样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尼科尔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对默宁说：“在丹尼斯伯爵来之前，凯宁拉已经很久没有上任过毕罗达来的领主了。”

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破旧的怀表递给默宁看。

“在丹尼斯伯爵来之前，凯宁拉郡的领主自动由曾经的罪臣——斯坦利家族世袭担任。而我，就是斯坦利家族的第八代继承人，尼科尔·斯坦利。”

默宁惊讶地接过怀表看起来。

怀表已经很古旧了，上面的贵重金属和宝石都有非常重的磨损痕迹；齿轮零件和指针更是早就不动了，装饰意义大过与它现在的实用性。

从怀表展现出的价值和工艺技巧来看，这确实是至少一百年前的古董奢侈品，是只有显赫一时的贵族才能有机会拥有的东西。

巧的是，默宁知道斯坦利家族。

“你的先辈都是光辉伟大之人。”他如是说。

斯坦利家族的第一任家主是开国功臣，曾率领一支轻骑兵解救根基尚且不稳的烈日帝国前身于危难，之后一生戎马，再也没有回过故土。

斯坦利家族的第二任家主是帝国当时最富盛名的大魔法师，曾以一己之力抵挡魔兽兽潮袭击，最终陨落在东部密林。至今他的余威仍然镇压着那群魔兽不敢轻举妄动。

……

斯坦利家族的第五任家主官至帝国宰相。在默宁看过的历史记载中，这是个非常离经叛道的贵族：他不屑于与其他贵族社交享乐，反而总喜欢乔装打扮往平民堆里扎。

他曾说过一句话——这个没有记载在历史资料当中，是他的父亲克里斯告诉他的——

“我要创造一个没有贵族、没有奴隶的世界。这个世界绝对平等，没有压迫和不公，所有人都必须付出努力才能收获相应的报酬。但它并不劳累和痛苦，而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这番话足够惊世骇俗，但遗憾的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没多久，斯坦利家族就因为政治斗争，被当时的皇帝贬到了凯宁拉郡，从此从权力中心的贵族体系中被除名。

“你的先辈都是光辉伟大之人。”

听到默宁说出这句话，尼科尔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竟一瞬间眼眶通红。

他哑声说：“谢谢。”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先祖，以及他们曾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