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间 第1章 第一章

前言：

很多人在事情发生之前的时候，都没有知道‘多一些时间，很多事情都会解决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此在回到家乡的七日里，每一个人才慢慢的看到这句话所带来的影响。命运所暗示的转机，就在细微之处。

第一章

20XX年4月1日

最近眼睛好多了，模模糊糊虽然还是看不清。但比之前像是看到蚊子拍死成大饼样好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才能好。再没有工作，日子可怎么过呢。只希望眼睛赶紧好，下次一定要检查好带好防护目具。医生讲的蛮复杂，我也没听懂，孩子倒是跟我重复了很多遍。好像是什么电光性眼炎，角膜上皮蛋白凝固脱落。反正就是睁不开，睁开就疼，眼睛全是红的。

……

宋文的手在纸上抚摸，纸张是大概A4纸一般大。他记录着自己的后悔，还在练习着盲文写着日记。以前妻子写日记的时候他都是漫不经心地给她倒杯牛奶放在桌边。倒牛奶的时候就有水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声音在看不见之后犹如微小爆炸的炮仗，精准的响起来。一起响起来的还有心里的猜想，天灾**入侵生活，这难事起了谁也没有办法。

直到很久以后，宋文依然能够清晰的回忆起自己在昭化见到的所有人的故事。只是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叶苗拿着装着水走到他身边，屋里放着随便调的电影，听着其中“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台词，随之而来还有杯子里水晃晃悠悠的声音，这使他恍若见到了未曾想的地方，他好像在一条小巷中行走，他好像看到山路曲折盘绕，山峦盘旋树木林立，还有……

“你今天的日记写好了？”妻子叶苗杯子放在他面前。然后向宋文的胳膊拍了拍，他那脸上从未有过的汹涌的神采，一瞬间就消失了。宋文从端坐的姿态变的颓起来，肉眼可见表情的变化。面对宋文的变化，叶苗自然是看到清楚，伴随着无可非议的叹息她拍了拍宋文的肩膀。这种安慰模式显然是两人习以为常的，最近出现的事情也是让她措手不及的。想到一些困难的事情。她的目光就混乱不堪，宋文看不到她每天忧愁的蹙眉，但她能看到宋文无声的烦闷。她知道这情绪里所包含的全部意义，尽管她一点也无法缓解。但她在努力的去找各种办法去解决当下的问题。

桌上是纸，盲文板，那是隔壁特殊教育老师搬家离开前留下的，宋文觉得时间无聊，就自己开始学习盲文，他心里是想着什么就戳写了什么，至于对错还未可知。等他的手从盲文板离开，盲文笔也放在桌上，他转过头借着听力感受着叶苗在的地方。叶苗这才扶着他的手把杯子递给他。

“这两天回家去一趟，出来这么久，都还没回去看看。最近几年都在外面打工了，家里的房子很久没有打理了。对了，那个住在古城附近的老李叔说好久没见到咱们了，让咱们回去他那住段时间。”

十年前，宋文也就才三十岁。年轻气盛的，总想着出门当游子。总觉得世界很大，眼睛里放不下家乡，只想着出去闯荡。眼神里只能看到大城市的屋宇。老家的河，田野，树木都还蒙在雾里，要等着太阳升起，这些东西才能慢慢被看见。

“喝完了快休息吧。”

叶苗说完话，接过杯子准备离开。宋文起身拿着手机，点击着屏幕设置闹钟，随着声音的提示，很快设置好了。

前段时间电焊伤了眼睛，宋文就放下了这个手艺，就算是治好了，他的眼睛也不能在看电焊的弧光了。宋文心里有着悔恨和自责，没有往日睡的踏实，他做梦着梦里好像回到了家乡，宋文此刻的还颤动的眼球是撩开沉睡的梦境一角，窥视着过往的日子。这样的回忆和怀念从他离开家乡就掌握了。十几年的练习已经具有了炉火纯青的结果，那就是梦里就像回到了家乡，嘴角微微翘起像是他十年来的成果，在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异地的草木泥石，再怎么不停的更换，也像是家乡。这会鸟没鸣，鸡也没叫。这梦里的时间也是早。

迷迷糊糊睡着了，宋文听到闹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叶苗翻身起身拍了拍宋文该起床了。叶苗审视着宋文阔大的脸庞，心里说：“未来的日子要怎么办？眼睛恢复了也没办在做电焊了，还能做点什么事情赚钱呢？”

什么事情都不是三天两日能决定的，而是还有很长的时间要活着。但叶苗也不敢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她的手背拍了拍宋文的肩膀，他还是不习惯。同时她摸了摸宋文的头，他才从坐着起身，跟着叶苗身后去卫生间洗漱。这么几天来他一直沉浸在眼睛还有机会恢复的无比喜悦里，这种喜悦把他送入无尽的期待，但等待的时间却被无限无限放大。

但真说他的情绪，宋文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要怎么办。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出发了，人生一样也不一样，现在像是和往常一样。从外面回到家里，家里总是有期待和等待。他或者也应该走在无尽伸延的路，回家的路自然不是枯燥，劳累，艰辛的。应该是开心，幸福，美满的。

他看不见又好像能看到，他朝着一级一级雾里走去，叶苗在他的身边一直说着什么，说着什么呢？走回家走到高处，走回家走到远处。看不见的时间，日子就变得漫长起来。叶苗在他身边说了些什么，宋文坐在副驾驶他听着周围的声音，车来来往往看不清一切，但是又好像一切都很熟悉。这么多年，因为未能更早地赚足够的钱，他尽力地减少自己的花费，甚至他无情地谴责了自己的消费。这么些年临到这个时候，他坐在车里微微仰起的脸上顺着窗户而来的风感受起来。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得到了减速。但是这样的减速并不是他所期待的。

鸟鸣悄悄地划破清晨的宁静。宋文想到老李叔喊他去吃饭，不止是吃饭，他其实也很怕看到老李叔。出省十年也没有混出个样子，回家见到人未曾有名气。仅仅是离开了家又回了家？没那么简单。失败的回家算什么回家。走的时候凭着年轻血旺，回来的时候一事无成。

于是宋文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转头看着叶苗说，“回家？咱们要不……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回家？你离开广元多久了，昭化古城也发展得很好了。你这么多年都不回去？你看得到家乡的发展和变化吗？”

发展，变化是要在眼睛里的。他现在又看不见，有什么意义呢。应该走的路，应该要尽职，还要告诉谁呢？但是叶苗拉着他迈开了第一步，他就觉得回去也是告别过去的最后一趟行程。

“可我只觉得… 很没有意义，为了成功离开家，却只能失败着走了回来。”

他的声音像是雾在飘散，雾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他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但这么多年就算找不到什么意义，他还是认真的度过了很多年。

而且以前都是看得到，总是没响声地奔跑着，现在看不到了，又觉得闲下来也让人心慌的害怕。就像是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朝一个方向劈头盖脸倒去。噼里啪啦捡起来看看，竟然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叶苗开车，红绿灯的时候她注意看了眼宋文。从他眼睛出事情开始，就开始习惯用耳朵感受山的模样，屋的位子，树的形态… 一切好像有了新的模样，就在他把一切用耳朵构造着有眉有眼的时候，又是呼啸的车流终止了一切。

直到他听到有啁啾的乳雀，还有古城里回荡着熟悉的人多年未听到的声音。老李叔大老远看到孩子来了，远远地就听到他喊道，你们终于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快家来吃饭。这歇个几天，昭化古城比以前更好了，还有古蜀道能走，现在徒步很火了，叫他好了以后一定试试，就是徒步怪辛苦。但孩子们都喜欢，挺好的，锻炼身体嘛。最后还劝着他明天要早起。

没有注意到戴着墨镜的他走路缓慢。他在身后慢慢走。老李叔嫌人走得慢，还会走回来抓人胳膊继续往前走，叶苗拦不住，宋文又摇着手让她不要说，直到躲不及膝盖在门边磕了一下，声音怪响。

20XX年4月1日

姥爷也是奇怪的很，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叫这个……宋文叔回家吃饭。据说是我爸爸年轻时候的好朋友，当然也是我妈年轻时候的好朋友。好朋友就好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最近来昭化古城旅游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古蜀道的徒步体验活动，我跟我妈妈很忙的啊… 真的是… 不过大家都有朋友吧，我也有朋友。说到这倒是想起来蒋启州了，谁知道蒋启州那小子最近工作忙不忙，我也想跟朋友一起吃饭…

……

李演看着爷爷拉着那人就往家走，那动作跟以前拉他的父亲一样，不过他爸爸是警察，早几年就牺牲了。现在就是他李演，妈妈李艳红，和姥爷姥姥几个人一直守着家里的民宿和小卖店生活了。这么多年见的最多的还是游客，大家很快的来，很快的离开。他小的时候，父亲说：“昭化好看，发展好，这里有国内目前唯一保存完好的三国古城。周围还有三江交汇，美得很。”

昭化古城有四条大街，五条小巷用当地青砂石板按三横两纵、中间高两侧低的瓦背风格随坡借势而成。道路交错相通，城门不相对，具有非常明显清晰的军事防御特色，但同时也保留良好空间格局。古街保留着完整的明清建筑多为穿斗木结构、小青瓦、古朴的川北风格民居。好吧，这些也是他在网上学习到的。

他家的屋子就临街的，算是沿街开店的铺面式民居，为前店后宅的模式，具有居住和商业的复合功能。妈妈还租了一家院落式私家宅第式屋子改成民宿，屋里有石头整齐嵌接整齐的走廊贯通，还有各类木雕窗横，古香古色，结构小巧。

民宿里养了只小狗，小狗听到声音从趴着变着站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一群人从笑到哭，狗看看老人的眼色，它没看懂人类的情感。它不理睬人的情绪，它依旧站在那里像是在猜测人类都在想着什么。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阳光明媚。李老头一边唏嘘孩子眼睛怎么受伤了，一边说着对不起不该这个时候硬要人回来。情绪绵密如云雾，哗啦啦变成了眼泪，是悲伤吧。好像是落在江水的里的流水，风吹起波纹，宋文的情绪也在老人的歉意里变的平缓。

他虽然可惜看不清。对他是看不清，或者说眼睛还是不能睁开太久，张开了眼睛就会有种针刺的疼痛。他只是有点遗憾看不到老人说的美景，无法亲自目睹就是一种遗憾。还有说的那个人古蜀道徒步，他也很是好奇。山林丛木里，漫漫行程，思绪就在这片大地上肆意蔓延；这空幽而飘渺的自然风光，他好像能听到鸟鸣的喜悦，还有风吹来的轮廓。

20XX年4月1日

我爸是有点性子倔的，说要宋文一家人回来就非让我打电话。也不想想这个年纪都是为了孩子操心的时候，人家不有自己的事情吗？但我也没想到再次见到的时候，人家眼睛也受了伤，虽然这了风景好，养身体也不错。但眼睛养好了再看风景，也少看了好几日，这么美的地方看不到还是有点亏。别说这个了，每次想到那拿下墨镜的安慰地笑，我就觉得对不起宋文和叶苗，早知道我就拦着点我爸爸了。

………

李艳红也没想到，这怎么还眼睛受伤了。叶苗解释一番才知道，是电焊工作的时候护目的器具好像有问题，弧光射进眼睛里了。

光听着就能想到得有多疼了。

李艳红连忙把各种挡路的东西都拿走，摆在路边小椅子，还有好奇迈着步子走过来的小狗。人进了民宿后面的屋子，那是李家一家人住的地方，走进去就是客厅，连忙招呼人坐下。

“这… 知道你眼睛受伤的话，我们就不摧你了。”李艳红跟叶苗和宋文熟悉，说话用词也说的自然，接了水的杯子递给叶苗，她就握着宋文的手去接杯子。

宋文摸索着握住杯子，他分辨着声音解释，“不用担心，用药一直都挺好，过段时间就好了，只是现在看起来也是在适应看不到，适应适应就好了。”

大家聊了聊日常，老李叔特别叮嘱宋文：“倘若难受，那一定要说。身上难受不能忍，有的疼忍的久了就会更难受了。这几天先住下来吧，如果感觉还不错，那你再出去溜达溜达，古镇有个小伙子，是李演的朋友，叫蒋启州。那小伙子最近就在研究怎么给古镇增加一些新的便民设施，好像还要弄什么无障碍什么建设，好像是这样说。说不定你能跟他聊一聊。咱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为民服务。”

“刚好他也是在给古镇研究增加一些盲文解说和一些手语解说什么的。我老了记不清楚，反正你们要能遇到，你年轻肯定能听得懂……”

李老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是把攒了很多年的话都掏空了一些。但想到了什么，想说的话又很快塞满了。老人家总是有很多想要说的事情，老人家也见的多，心里想要叮嘱的怕是有增无减，但最后还是保持了个好的状态，讲的不多也不少。

好的状态大概就是，李老头真的希望宋文能去帮助帮助对方。其实，大家虽然是隔了好几年没有见到了，李老头说话看起来也像是见到小辈就指导工作。但他眼神里的心疼和痛惜还是藏不住的，只是想着孩子也不是十几二十岁小孩子，那么多安慰的话，都变成拍了拍手。

宋文是比较好奇老家的变化，他没完没了地打听古镇的情况；旅游建设啊，古蜀道的开发啊，对于现在能在古蜀道体验人文徒步是非常的心动。心里有点跃跃欲试，但想到自己的状态，又觉得还是先放放吧。

在热情的李老头家住下来，又开始了另一日的日程。说是让他见见蒋启州，去帮个忙。一大早起来，宋文就惦记这个事情，这边地更讲究原生态，算是不平坦但也不陡险，就是身边有个人陪着，那就好走了许多。

乡镇政府和文化局的工作人员对于昭化古城的开发和保护都是有目共睹的，听李演跟他讲着的内容，说是现在的徒步旅行很火的。年轻人徒步锻炼身体，享受原生态风景，还有坦途一些人文讲解，说真的他有点好奇徒步是个如何的状态。

就这样他是抓心挠腮的想去，但是考虑自己的状态又不好意思跟人提这个事情。毕竟想也知道徒步的路对他而言不一定是好走的路。别人都能每一步毫不犹豫的走下去，楼梯也罢，爬升也罢，都是痛快地走了过去，而他现在眼睛睁开就疼，怕是没办法走几步睁开眼。难啊。

这是蜀道不难了，但是他的生活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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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