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窗帘没拉上,早上的晨光照进来,正正好打在方予厌眼睛上。
他出了半身薄汗,猛地一睁眼,右手砸到了上床的木制护栏,骨节撞得生痛。
枕边的闹钟还没响,按亮一看,才八点半过,竟然比闹钟还早半个小时醒来。
方予厌怔愣的躺了一会,才勉强从那梦里彻底清醒过来。
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周束楚还睡得正沉。
正好,趁这个时间把东西搬回去收拾一下。
方予厌起床洗漱,提起行李箱,无声的带出了周束楚卧室。
这个点周以温也还没起来,方予厌放心些许,在九点之前折返周束楚家。
虽然说是九点多来一起打游戏,但到了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连微信群聊也安静的很。
方予厌走进房间,被极低的空调温度刺的打了个冷战。
床上的人睡姿豪放,卷着被子,哪怕日光照进来,整个房间极其亮堂也睡得很香。
他不发一言,伸手一把将那深蓝色的被子掀飞,床上的人立刻就蜷缩到一团。
“方予厌!!”
周束楚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一晚没润过的嗓子沙哑低沉,只是上来就发出的怒吼听起来就不算好听了。
“快还给我!我再睡会……”
方予厌将被子一团,扔到了上铺。他站在床前,垂眸俯视,“九点半了。”
周束楚眼睛艰难的睁开一条缝,露出一丝混沌的眼眸。他神情哀切,分外可怜的望向方
予厌。
“今天周六……那群说九点起的畜生肯定也没起呢……”
这话倒是没错。
但方予厌也没办法再睡,他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但依旧面对着周束楚。“温阿姨早餐都做好了。”
“放屁……她都没回来……”周束楚口齿含糊的抱着胳膊翻了个身,话说了不少,但眼睛打死不睁开。
他哑声劝道:“周以温快醒了,你陪她玩吧。”
方予厌没说话,就坐在床前不动了。
周束楚看起来着实可怜,可一层楼百十来平两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睁着眼。
太安静了。
安静的他多呆坐两秒,他就要陷回那个梦里,陷进那句话中。
他沉默了许久,周束楚无奈睁开双眼。
看方予厌翘腿坐在床前,他眨了眨眼,伸手朝方予厌勾了勾。“我想起来一事儿,你过来点,我跟你说。
方予厌俯下身去,当真侧耳靠近他,“什么?”
周束楚懒洋洋的招手,眼眸半垂,懒散到极致,“再近一点,我懒得起来。”
方予厌毫无防备,他刚准备伸手撑在床边,忽然一阵地转天旋,周束楚一把将他拉到床动作流畅的将他顺手扯到了床上。
他再一睁眼,就看见上铺床板的木板纹路。
趁他躺着反应两秒,周束楚翻身跳起来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来,一扯就是两床。
方予厌刚坐起来,又被一团被子铺面砸了下去。
“别说哥有好事不叫你,”周束楚愉快的盖上被子躺下,还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方予厌以示安抚,“有觉睡,哥必然不会让你错过。等开学你就只能在课上睡了,那睡得多不舒服!”
周束楚心情愉悦的闭眼秒睡过去,连压在方予厌身上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就陷入了昏迷。
这一系列动作难度系数还挺高,折腾一番还能说睡就睡,实在是不服不行。
方予厌只得无奈的深叹一口气,侧首看他一眼。
飘窗外的阳光从没拉完的窗帘边透进来,连着棕黄色的床栏阴影一起,落在周束楚脸上。
实话说,喜欢周束楚的小女孩只多不少。
阳光开朗,会玩会闹,还能成绩优越。除了时常做些显眼包的蠢事,十足的全能男神。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还有一副好皮囊。光靠颜值,那就能让不少人悄摸芳心暗许一下。
周束楚结合了周垣深邃的眉眼,和温云锦大气又不失温和的笑唇。鼻梁高挺,星目剑眉。
笑时明媚灿然,严肃时眉头一横又自带三分气场。
此刻他睡熟了的面容少了情绪加持,更显得五官优越。
方予厌收回目光,盯着上边的床板。
良久,才用气音吐出两个字暗骂了一句。
“傻逼……”
许是空调温度太低,这被子一盖太舒服,方予厌还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他转醒,就轮到了夏知秋来掀他俩的被子。
方予厌没赖着,被子一离开他就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看站在床边的夏知秋,哑声问道:“几点了?”
夏知秋都不用看手机,即答道:“十二点半,我们一来以温就喊饿,说她俩哥哥一块睡死了,完全没顾她的死活。”
来喊人结果自己也睡了过去。
这话说出来丢人。方予厌装哑,踹了一脚躺在外面还熟睡的周束楚,让他闪开,自己挪下了床。
方予厌落地将自己的被子丢回上铺,一拧门锁头都不回就出了房间。
夏时秋愣了一下,望着方予厌离开的背影,指着被踹了两脚都没醒的周束楚扬声问:“这傻逼不喊啦?”
方予厌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
“爱死不死。”
夏时秋眉梢一挑,那张少年气的俊脸看乐子似得笑了笑,拿过遥控将空调一关,也转身出了卧室。
厨房里应归舟正替了周束楚的工作帮忙做饭,方予厌重新洗漱了一番,也进了厨房。
只有夏时秋倚着厨房的门框啧啧感叹,“真是三个会做饭的好男人,不知道是哪几个嫂子这么有福。”
“吃饱了撑着就把嘴巴卸了。”方予厌看都没看他一眼。而应归舟更是毫不理会,专注利落的切手里的菜
要说周束楚和夏时秋招惹是非的本事,论脑回路清奇,周束楚算第一。
要说嘴欠贱嗖的,非夏时秋莫属。
就跟方予厌习惯了周束楚招人显眼,应归舟也早对夏时秋的嘴巴起了百分之两百的抗性。
得不到乐子夏时秋也没继续杵在厨房门口,转而到客厅坐在周以温身边打游戏去。
他刚单排开局,周束楚就碰一声打开房间门,一个枕头眨眼间飞了出去,精准的落到夏时秋脸上。
他咬牙切齿,都顾不上乱成鸡窝的头发,“谁教你叫人起床关空调的?”
夏时秋眨眨眼,无辜一笑,“小鱼哥哥啊。”
小鱼哥哥备好菜后,正被应归舟赶出厨房。
他拿毛巾擦干手里的水,没搭这一声话。
周束楚捡起枕头准备洗漱,一声悠长的哈欠之后,他头也没回,“小鱼哥哥只会被舒适的室温带着睡一遍回笼觉。”
方予厌拿着手机敲字的手一顿,夏时秋便嘲笑起来,“我说你怎么跟他睡一床上呢,都想给你俩拍张照纪念一下,没想到你是重新睡过去了。”
方予厌嘴角动了又动,最终还是没给自己狡辩两句。
他怕讲不过夏时秋,气死自己。
今天温云锦和周垣都没回来,应归舟扶贫做了一顿饭,厨艺属实不错。
四个人里,方予厌是做的不算好吃,而夏时秋则是完全只会吃不会做。
于是收桌洗碗的活儿他干的也最利索。
周以温坐在客厅看电视,夏时秋还在洗碗,三人便坐在周以温旁边等着。
“哥哥。”
周以温忽然开口,周束楚愣了愣,反应过来这句哥哥没前缀,喊得是亲哥。
她指着电视剧回头跟周束楚对视,“我想看这个。”
周束楚瞥眼看过去,荧幕上疾驰划过几辆重型机车。也不知道周以温搁哪按出来的频道,看背景和衣着装饰,像是专业比赛的场地。
他拧眉沉默片刻,“……你是想看车,还是想看比赛?”
周以温小脸一皱,没听懂,“这不是一个东西吗?”
周束楚放下手机,看着周以温认真道:“看车比看比赛容易……但也不是这么说。你如果想看现场的,无论哪个你都得先跟老妈申请。”
周以温没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看了。
兴许只是偶然看到一时兴起,周束楚也没在意。
四个人凑齐之后,窝在沙发上按照计划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周以温便在旁边不吵不闹的看电视,也没再跟周束楚提什么要求。
高中的周末有所缩减,哪怕是走读,周日晚上也得回学校参加自习。
但兴许是看在刚军训结束,也没上课,这一次的周日晚自习就免了走读生的份。
周束楚在家里待不住,总想出去溜达打球。
但平日多少有夏时秋跟他一块精力充沛,这回夏时秋被军训消磨了意志,死也不肯出门。
剩下两个便更不用说了。
周束楚被迫闷在家里发霉,一时之间竟然开始期待周一开学。
毕竟这回是真开学了,新的阶段,新的校园生活。
念在是第一天,温云锦和周垣周日都回了家,方予厌也借着收拾东西的名号回了自己家里。
他家太过安静,站在阳台还能隐约听见隔壁周束楚扯着嗓子跟周以温在闹。
老小区里一户户都住满了人,**点的时间家家亮着灯,一眼望去颇有种温馨的万家灯火之感。
只是看的人却没这感觉。
方予厌拨通方澜的电话,那边响了一阵才接起来,方澜语调意外,似是没想到方予厌会给她打电话。
“怎么了予厌?”
方予厌原名方于,起的简单,却有一种幸福结晶的意味。
小时候他小名小鱼,到现在也有人会这么叫。
但于洲死后,方澜改了他的名字,搬了家,决绝的开始新生活之后,便再也没叫过他小鱼。
方予厌这电话打的也没什么实在意思。
只是方澜在外忙起来很少与他通话,而他自己也不怎么跟方澜联系。便只是隔段时间打通电话,跟报平安似得程序。
他支吾两声,脑海里搜刮了些话头,最后只道自己明天开学了。
方澜听罢倒是长叹一声,有些愧疚道:“妈妈怕是赶不回去了,开学你就跟温阿姨她们一起去,好吗?”
方予厌对此不以为意,横竖这么多年也都是这样。中考方澜也不见得回来,开学算什么事。方澜要是说来可能他还更不习惯。
这通电话他只是想确认些问题,现在听方澜的语气,看来是确实没听说什么。
方澜关切叮嘱了几句,最后也没聊多久,便忙事情去了。
这通电话就打了三分钟不到,方予厌刚将手机息屏,一条消息进来,手机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方澜给他转了七千块。
这许是这些年来方澜表达爱意与关心最常用的法子,毕竟她为了钱在外奔波,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他过好些。
方予厌没什么怨言,收钱道谢,转身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