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第31章 chapter 31 week 16

“10天纪念日快乐，至我的Ariel。”

对着仙道秀气的字迹发呆十分钟有余，Ariel，真的是个好耳熟的名字，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莫名被塞了一份多出来的礼物，水原没有要追出去或者晚点去仙道家还给他的意思，一是对方如果意识到给错了也不影响在另一盒水彩颜料上重新写下祝福，二是她真的不能再和他见面了。

频繁的相遇是计划外的，明明拼尽全力想要避免发生的事却在冥冥之中如同被注定，一步紧接一步，踏入他的领地。

“秋山，你没有听说过Ariel这个名字？”

直到用餐完毕的秋山明日香从休息室走来，提醒着她快去吃饭，水原才放下手中那盒水彩。

“没有诶。”

好吧。

与昨日相同的夜景折射于平静的海面，上天入地无数颗星星在眨眼，月亮也对称相伴随，如此美景却觉得胸口闷闷的。

正视自己的内心吧，水原。

觉得自己是很糟糕的人，第一次对他人动心，居然是有女朋友的仙道彰。

但念起的那刻，她并不知道对方是有交往对象的。

路灯照耀下弯曲的背，指关节分明的手指揉着纸巾，没有第一时间去擦他滴着水的裤腿，而是蹲在地上拯救一张张静躺在长椅上的破烂画纸。

水原清楚的知道，是在这一瞬对他产生了从未对他人有过的情愫，此刻的自己本该记忆这片星空，而她却在画纸上重现那日的景象。

作为别人的男朋友，他始终保持绅士该有的风度，无论是披上的运动外套、给她换洗的厚T恤、系在腰间的蓝衬衣，或是愿意在庭院内等待而让她锁上的三扇门，没有任何要趁人之危的想法。

坚持要在夜晚送她回去的执着，电车上保护她而被手环不断砸到的手，无声的温柔轻抚她躁动的心。

胸口的棉质白T，独有的香气，开始怀念。

可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才交往十日的女友，她又在这边一个人难过些什么劲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没有资格没有立场，用画笔留下他令人呼吸一窒的身影。

将快要完成的画作折叠，画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太可能用橡皮擦净，丢弃也不是她有勇气做的事，只能折成小小片放在画板夹层中，回去再藏在书房某个永远不会想起的角落好了。

下了电车看见熟悉的身影，水户等在车站前，没有约定要见面呀。

“水原，要不要吃甜品？”

走到两条街外的刨冰店，鬼使神差点了柚子味，脑海中浮现的首选竟是柠檬，但是店家并无这个选项，退而求其次选了类似的柑橘科柚子。

“啊，酸酸酸。”

一口下去冰凉透心，酸后甘甜慢慢在口中滋生蔓延，后劲十足。

“要和我换吗？”

水户举起蜜桃味的刨冰，粉霞的渐层格外明显。

“没关系，适应一下就好。”

确实很快酸味退散，甜的更浓郁了。

据水户所言，樱木要参加的全国大赛举办场地在广岛，时间是八月初。遥远的路途为了要前去替他助威，两周后的暑假起，樱木军团要一起去打工，攒够路费与住宿费才行。

“我也想去。”

“可以啊！那我介绍你认识赤木晴子，你们可以住一起。”

水户当然希望在哪都看见水原的倩影。

“对了，水户，你说上周日樱木的决赛我也去看了，那场比赛湘北队的对手，是仙道君所在的陵南篮球队吗？”

想起来了吗？

“嗯，是的。”

这不可能，少年因她的话手握的勺子险些掉落。

“所以，我们和仙道君，曾经也有过交集吗？我记得你也说过湘北和陵南篮球队有过一场友谊赛是在陵南篮球馆举办的，如果我们都去了的话……我的意思是说，在这周之前，我们和他认识吗？”

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顾虑，他不想正面回答她。

“只是远远观战，我和他不熟，至于你的话……水原，之前是在陵南附近的甜品店兼职，或许也遇见过？”

所以他迂回回应。

“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

但又好奇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又对仙道感兴趣了。

“没，没什么。”

如果不认识的话，那就算了。

一滴也不剩的刨冰见底，聊些别的好了，关于他的期末考试复习情况，关于她参赛作品的准备进程，关于那张医生塞给她的小小名片。

“水原，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去东京。”

时刻提醒着她，他一直都会陪伴左右。

“好，等我忙完了这阵。”

掐指一算，也就两周了，而一个月后还要踏上广岛的征程，所以能去东京的时间也就是七月中旬到八月前，或者就要等广岛归来后。

总之，眼前的第一任务还是要将她的参赛作品顺利完成。

“水原，明天还去画室吗？”

“不去了，老师周末又要去大阪，白天我会在家画画，晚上可能去海边，如果天气好的话。”

“好，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只要她的计划中没有仙道，水户就能放下心。

到家时间尚早，水原发现自己很久没有整理书房了，正好那张一小时前在海边绘制的仙道图纸也要藏起来。

打开画板取出，突然想起包里还有两袋打印好的照片没来得及看，应该早点拿出来给水户，他一定也想一起欣赏这颗可爱的红脑袋。

“仙道？”

……

怎么第一张会是他的照片？

是不小心拍到的吗？

水原微微吃惊，但想到那场比赛确实是他们之间的对决，会拍到仙道也合情合理，他自信的目光掠夺了她一秒的呼吸，很快平复了心情，继续往下看。

抽走这张，下一张果然是身着10号红色球衣的樱木，怎么做着大猩猩一样的鬼脸呢？

搞怪的她都要笑出声了。

樱木，仙道，樱木，樱木，仙道，仙道……

他的照片未免多了些，这周的水原没有观看篮球比赛的经验，但她也知道这是一项五对五的团体运动，所以照片里除了樱木和仙道，没有任何其他主角的存在也太奇怪了。

除了樱木和仙道，其余身影都是模糊的背景板或是陪衬在一旁。

越往下翻，她的手越是颤抖，是什么恶作剧吗？

樱木，仙道，仙道，仙道，仙道，仙道……

从某张起，再也看不到樱木了，每一张都是仙道的独照或是与其他人对决的合照，但他也是绝对主角的地位占据着照片的中央位置。

将第一袋照片丢在一旁，水原拆起了第二袋，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很快被印证。

四十张一袋的照片全都是仙道，这次连一张樱木的照片也没找到。这绝对是某种恶作剧，是有人抢走了她的相机拍下的，又或者照相店老板将别人的胶卷误以为是她的打印了出来。

总之，这不可能是上周的水原所拍的照片，她没有任何道理去拍一个陌生人。

明天……明天要跑一次打印店，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心里是这么想的，手脚却瞬间冰冷，血液回流是人在逃避时的身体本能，她还没意识到脑海中已经响起了“砰砰砰”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

她也没意识到，心快要跳出胸口，接连的“怦怦怦”，强行压抑。

需要去冷静一下，却踏入了万劫不复。

与每次走进书房的心情不同，心慌意乱的少女刚开灯就看见了散落一地画纸，毫无规律的铺在整个卧室的地板，而她也一眼就看见了每张纸上的，她的手稿。

仙道。

还是仙道，满地的仙道看着自己。

不仅有仙道，还有身着海南大学附属中学的陌生人，却又全都是仙道。他的面孔、身姿、脚步，占据着每一张纸，配角更替，他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唯一主角。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张，自己所画的，仙道的手稿？

为什么每一张手稿上的仙道，栩栩如生，没有记忆的比赛仿佛重现眼前？

为什么会带着那样，难以言说却一览无遗的心情，去记录这些瞬间？

水原蹲在地上，喃喃自语，手触摸着满是铅笔印的纸张，签字日期是上周六，她似乎耳闻过这场比赛。

但若非亲临现场是不可能画出这样具体的场面的。

她去看了仙道的另一场比赛？

并且是带着，强烈的，难以自制的，喜欢的心情，才会形成这样独特的笔触。

她怎么会读不懂自己的画？

即使全都忘记，她都不会看不透自己下笔时的心意。

“我喜欢仙道君。”

蜷缩在角落，抱着仙道隔扣牧灌篮的那幅画，任由裙边飘散的画纸将自己层层圈圈包围，而卧室的书桌上还放着五六十张同样攻气逼人的仙道照片。

“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仙道君。”

毫无意识的将脑海中全部的语言文字都说了出口，水原和葉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自欺欺人的人，她看见了上周的水原笔尖完全藏匿不住的喜欢。

她站起身，夺门而出。

此时此刻，星月交辉的天幕下，奔跑的身影义无反顾，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她想去。

去找到他。

“小彰。”

“妈？”

带着一盒水彩颜料与水原亲手打包的小蛋糕，轻松的步伐才刚走到门口，车身轮廓还未看清，车窗里就探出了脑袋。

“走。”

怎么来接人那么突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哦，怎么不进去等？”

没东西要整理，门也不开直接上车的仙道不是很懂这种在家门口不进去，而坐在车里等的行为。

“妈妈忘记带钥匙啦！”

好啊，健忘原来是遗传你的。

“这是什么啊，小彰？”

许久未见的母亲自然对儿子要关心几句，虽然仙道的母亲向来都比他还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在意细节的那种人。但今天乖儿子心情看着大好，不免多问几句当是闲聊。

“蛋糕，水彩。”

系上安全带，将随身物品放一边，车后排果然放着他常喝的饮料，每次都是老爸准备的。

“诶？小彰不打篮球啦？开始学画画了吗？”

也不错？仙道母亲是这么想的，仙道小时候在外公的陪练下，字写的还算不赖，但那个画吧，一言难尽。

“嗯嗯嗯，好的。”

那么快就进入模式了吗？老妈还想和你多聊几句呢！

仙道会在上车两句对话后立刻思绪乱飘也是因为他立刻想到了，如果就这么跟着回东京，那水原怎么办？

第一周的挑战就以失败告终？

“妈，篮球队周末好像要训练。”

那也太逊了吧。

“小彰！你多久没陪爸爸妈妈了！”

就连撒娇口吻，都一脉相承，仙道不是没办法说服她调头，但是也好麻烦的。他的招数她几乎都能接招，不好好编造点理由这脚油门停不下来。

“而且，偶尔逃一次没关系的嘛～”

还没开口对方就直接把话堵死，一边想着要让儿子成为靠谱的大人，另一边也总是怂恿他要活的随心所欲一点。

算了，再想办法好了，大不了明天自己坐Jr回来。

令他意外的是这脚油门并没有踩回东京的家，而是往热海去的，这是在干嘛？

“小彰，我们母子好久没有两个人度假了。”

呼吸着不一样的空气，他有不好的预感，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母子两本来就没有单独出来度假的习惯，仙道的母亲与父亲情比金坚，从来都是像两个连体婴一样出现，并无视他的存在秀恩爱。

“妈，你到底想干嘛？”

她有阴谋。

“哦，就是妈妈呢，有个朋友的女儿……”

听到这半句仙道已经开始走神，这种事怎么又来，他才念高二这个妈就急不可耐的要他相亲？

“妈，我没兴趣。”

不止一次拒绝，好像很久没和他开口了。

仙道的母亲并不是想干涉他的感情生活，但最近听闻了神奈川旧友口中传来的一些相关讯息，她只是想确认一些事而已。

国小、国中就能收获一整个书包情书回家的小小仙道，就不会打开看那些有着粉色爱心贴纸的信件，这样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而那些信件都是半年一处理，去哪里他不过问，就是堆在储物间到大扫除那日母亲会收拾掉。

国中偶尔见到放了学的仙道和女孩子牵着手，母亲可乐坏了，因为对方看着好可爱的样子，但几次观察下她发现自己的儿子好像并不上心，有种无所谓的态度，很快就没后文了。

没关系，小彰高大帅气惹人爱，或许是眼光高了点，慢慢来好了。

“小彰的交往对象好像是篮球队那个叫越野的男孩子。”

滤镜碎一地，他喜欢男的？？！！

堆满橱柜的情书与礼物，不入他眼，高中以来再也没看见过他和女孩子走在一起，直到最近传来了这样的消息，震慑瞳孔。

越野，不就是那个经常来家里玩的男孩子，好几次打电话过去都是他接的电话，难道已经同居了？

仙道母亲立即挂上痛苦面具，小彰那么好的基因，喜欢男孩子实在可惜，男孩子是不能生小孩的。

“儿子开心就好嘛。”

但仙道的父亲很快安慰了她，心态比她好太多。

“我顾虑的当然不全是有没有小孩的问题，而是这条路不好走，万一那个叫越野的孩子，他家里不支持怎么办？”

“那也与我们无关呀，是他们的事。”

并不是甩手掌柜，只是有很好的边界感，放任即将成年的少年独自发展。

“好吧，但小彰也不和我们说。”

“让他去吧。”

“不要，我去逗逗他，看他会不会老实交代。”

坏主意也不是临时想到的，正好定居热海的好朋友一直盯着她要让两家孩子见个面，对方与仙道同岁的女儿自从见到了仙道照片那日起，对他念念不忘。

毫不忌讳向母亲表达自己的喜欢，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一来满足对方见一面的心愿，二来试探一下儿子的心意。

无论他喜不喜欢，次趟旅程的最终目的就是在最后告诉他，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喜欢，但一家人不要有秘密哦。

“所以明天午饭后小遥会带你去逛逛，晚上你们两一起吃个饭，看场烟花怎么样？”

热海的夏日祭烟火大会名声在外，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约会场合了，而这名叫小遥的女生，从照片上看来长得不仅明艳美丽，气质也很好，据说是校花级人物。

“哦，看完能回去吗？”

仙道深知已经被骗到那么远的地方，不完成布置的任务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完全没有要讨价还价的意思。

“回去干嘛，小彰，神奈川有你在意的人？”

直接的试探。

“嗯，是的。”

明确的回答。

结合他所说的，周末有篮球队训练，果不其然是为了那个叫越野的男孩子急着要走啊！

与女生一对一“约会”这种事，仙道原本是无所谓的，不就是浪费点时间吗？但周六这日他有点不情不愿，被母亲推上车，打着哈欠对着美丽的果冻海发呆，很快约定的时间就到了。

“仙道君，你好，我叫山崎遥，你可以叫我小遥。”

从白色小轿车走出的美少女扎了高高的马尾，亚麻色的长发俏皮的歪在一侧，鹅黄色的连衣裙修饰婀娜曲线，嗯，很可爱。

“你好，山崎。”

微微笑，在母亲的眼神攻击下伸出手，但叫她小遥什么的做不到，就连水原他还没有直呼其名过呢。

依山傍海，妍丽的风景，一个令人陶醉的地方，仙道跟着山崎的脚步，探索着初来的海边小镇。

晚餐是海边刚被捕捞上来的海鲜鱼生，少女说着各种当地有趣的见闻，笑得很开心，仙道听进了一半尽可能让自己不要进入“嗯嗯嗯好的”模式，基本的社交礼仪也要遵循。

而另一半时间，那双时而冷冽，时而满是爱意的眼睛，一直一直凝望着他。

水原，你在做什么？

座落于周围山脉形成的天然盆地海岸上的热海，烟花从整个远处发射的星雷，银色的烟花洒满夜空，闪耀如正午。

美得令人忘记眨眼，就像山崎身边看得出神的少年，短短的半天时间，就给她留下了再也挥之不去深刻的印象。

最终也没在当天夜里回到神奈川，与老友许久不见所以喝了两杯的母亲开不了车，只能再过一夜了。

周日下午回去的路上莫名遇上了大塞车，从伊豆到镰仓的高速路上，出了车祸因此导致两小时的路开了三个半才到，天还亮着却也到了饭点。

“小彰，去吃什么好呢？”

“妈，我不饿，就这里放我下来。”

还没到家就急不可耐要下车，正好驶过电车站，看一眼时间，距离周日结束还剩六个半小时。

“好吧，那你放假要回东京哦！”

肯定是要去找越野，仙道母亲几乎可以确定，儿子对小遥不感兴趣，虽然他不说但已经刻在脑门上了。

从车站去水原家只要20分钟，淡蓝色的海岸线上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没有感知，但也浸湿了他的T恤。

站在水原家门前，天色逐渐暗下，没有灯光，她不在家会在哪里？

关了门的画室也去看一眼，兼职的甜品店直接问了正在忙碌的秋山，整个周末她都没出现过。

海边？

三三两两的人群，雨很快停了的缘故，遇见了夜间骑行队。迎着日落的海岸线，奔向地平线最后一丝橙光，被染成灰色的云，清冷的海风吹起所有人的头发，却不见那一缕深红。

八点，仙道将所有少女可能出现的地点一一搜寻，没有就是没有，尽管这周做过努力了，但缘分这种事讲究天注定，是不能强求的。

回去给她打电话？

可是说什么好呢？

下周，明天，再想办法好了。

他并不失落，为了让她重新认识自己而布的局，留意到帆布袋上写的画室名字让学弟彦一做的调查，并不觉得是一场空欢喜。

仙道只是，有点想她了而已，甚至不需要交往中的关系，只是有点想看见她。

想她总是支起大大的画板，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上半身，有风吹过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从画板旁飘起的长发，以及同方向舞动的裙摆。

走进会看见她起起落落的画笔，纤细的手腕有着巨大的力量，注入指尖，她的所见所想跃然纸上。

“仙道君。”

想她总是轻声细语的这么叫自己，而在家门前产生了幻听。

“水原？”

和幻视。

“嗯，我在等你。”

可她真真切切的，如脑海中的画面般，站在家门口，只是她没有在作画，而是捧着一本书。婆娑月影下，《The Little Mermaid》的封面上，小美人鱼的红发闪闪发光。

“我一直在等你。”

和她的，别无两样。

《The Little Mermaid》=《小美人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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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 31 week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