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第23章 chapter 23 week 15

“诶？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仙道的神情蕴含着胜券在握的自信，他并不在意水原如何接招，她清楚也好，一知半解也好，装傻也好。

“我说了，我不需要朋友。”

一首奏鸣曲的时间，月亮升到头顶的位置，下巴要抬很高才能与之对望，消散的浮云后明亮的光辉点燃了整条海岸线。

在她坦白的那一刻，仙道已经下定决心，一意孤行、任性，却也不容置疑。

“可是……”

本不该感知到的情愫，这周的水原却在陌生人面前，意外触碰到她自己不规律的脉动，如果不是那副融入所有情感的手稿，她不一定能看见自己并揣测到他的心意。

“水原，我不接受任何拒绝。”

单刀直入的、不留余地的，仙道的喜欢，如同夜空中一颗忽然划过的小行星，在她最钟爱的这片海域砸中了她的脑袋。

只有七天的记忆，犹如只有七天的新生，与其瞻前顾后、举棋不定，不如顺从内心的指引，也做一回任性的水原和葉？

就算失败了，输的人也不是转眼便忘却全部的自己，而是他。

”仙道君，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既然你不接受拒绝，那……”

就这么答应了？

“那？”

守候的不再仅仅是微微出汗的掌心，而是整颗扑通扑通，在她面前跳动的格外强烈的心。

“那你能陪我去吃点东西嘛？”

……

天才无语扶额，这条鱼虽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却比想象中更狡猾，但鉴于少年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只想给她这样的机会。

“走吧，你想吃什么？”

所以，放长线，他有十足的耐心。

“拉面？”

月光洒落，并行漫步的人影越走越靠近，在某些特定角度下人影重叠，合二为一。少女没有刻意避开他时不时触碰到手臂的温热肌肤，没有拒绝被吹散乱的刘海被他捋顺的手指，没有捏碎七天里第四天的这场粉色泡沫。

“是你开的店？”

面对小黑板上所写的“仙道最爱招牌豚骨拉面”，少女目瞪口呆。

“呃……”

带她来的路上并没考虑到要解释这种莫名的问题，怎么说呢，答应店主可以用自己名字的时候，仙道还处于“嗯嗯嗯好的”那种放空境界中，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为时已晚，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字与食物联系在一起。

“还要给钱吗？”

果然是单纯到无可救药，当然要给啊！

“不用不用！是仙道呀，快请坐！”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热情的老板招呼到他和越野最常“霸占”的座位，早就想感谢少年慷慨的借用名字，这家拉面店就差正式改名“仙道拉面馆”了。日日满座甚至要等位的现状离不开他作为常客带动的超人气，趁着人少的机会，请本尊吃顿饭是必然的事。

完全不给点单的机会，只上了两瓶饮料老板就风一般的消失了。

“仙道君，我好饿，如果吃很多希望你不要介意。”

水原双手托腮手肘撑在桌子上，时不时往仙道身后的厨房瞟几眼，完全无视对面人注视她的目光。

“不会，其实我也很饿。”

因为急于见面，仙道忘了约定的时间刚训练完，他也是空着肚子去的。眼前本就偏瘦的少女，即使在灯光不明亮的海边，也看得出不是平日里面色光润的模样，疲倦的面容一副惨白，他甚至做了好她会随时昏倒的准备。

随着热气扑面而来的菜品逐渐上桌，她的脸上又逐渐有了血色，白里透红的脸蛋被缓缓上升的雾气染上了一层薄纱，对美食的喜爱藏不住。

“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拉面，仙道君，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她如此评价，与之前毫无差别的喜形于色，果然忘了曾今也来过。

“不用客气，你喜欢那我们下次再来。”

做了某种约定，她会欣然点首还是思虑过多而拒绝呢？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后天、再往后一天，这三天都是这周的水原可以承诺的事。然而再往后，下一周的水原还能安然与陌生人像这样坐在一起吃拉面吗？

还会卸下心防对着他肆无忌惮的流露笑容，还是再次决定收心，遵循每周的自己留下的训诫？

交朋友的资格都不想给的人，会允许自己与仙道就这样交往下去吗？

“仙道君，你要加油。”

是因为高难度的挑战而给他打气嘛？

“呵，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

他当然想过自己想要交往的人，她的现状会带来怎么样的阻碍。

“可也要加油，周六，我会来看比赛的！”

哦……果然还是想多了，说的是周末的决赛。

“那周日呢？也要加油吗？”

仙道无奈的笑笑，既然要说这个话题，那就把难题抛给她。

“唔……”

果然在樱木和仙道之间做选择，水原就愣住了，一边是多年的好朋友，另一边是昨天才刚见“第一面”的仙道。

才吃饱喝足松弛下的表情因这个问题再次陷入沉思而肉眼可见的，眉头逐渐靠拢，亮涔涔的小嘴也跟着撅老高。

“没关系，来看就好了。”

洁白而柔软的纸巾，轻轻的压在唇上，突如其来的仙道的手温柔的擦拭着她的肌肤，将她从思虑中拉了回来。

她困扰的神情，也令他开始皱眉，就不要为难她了吧。

“仙道君。”

接受这样好意的少女没有躲开他继续的手上动作，效果很明显，松下的眉头，更红润的面色，羞怯了？

“嗯？”

将纸巾收回，端详这张表情越来越丰富的脸庞，逐渐有了变化。

“你的动作好熟练，你还有其他女朋友吗？”

她怎么总能问出这种惊人的问题，并且总是以这种平静的态度对他发球，而她的每一球都直击要害。

“没有，水原。”

但仙道已经能完美接住，并帅气的打回去。

“其他……所以你承认你是了？”

Nice shot！

她不说话了，漂亮的大眼睛在长长的卷翘睫毛扑扇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点的夜晚，晚霞从她脸颊晕开，一路蔓延到耳根、脖颈。

水原和葉在仙道彰这里，吃了第一记败仗，她决定。

“喂，开玩笑啦，这也要记？”

她拿出了几乎没有空白纸张的备忘录，唰唰唰的写上了什么，对座的少年傻了眼。

这不是在给下周的自己添堵嘛？

“仙道君，请不要动。”

立刻意识到了水原并不是在写字，而是幅度很小的在作画，仙道轻舒口气，那就让她画好了。

自然下垂的双手一只搁在腿上，另一只握住了杯子的底部，时不时举起抿一口。肩膀持水平状，脑袋略微倾斜一侧，运动后沐浴过的身体本不该显示出明显肌肉感，却因近阶段长期操练而形成了结实而壮硕的线条。

一米九，79公斤的体格，在水原的审美中几乎完美，棱角分明的肌肉曲线与深邃立体的五官，真想把他抓到画室好好在素描规格的大纸上描画一番。

短袖下的手臂有力，修长手指的关节凹凸有致，下睫毛根根分明，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正凝望着自己。

她知道自己被看的脸在犯晕，她能感受到手心的薄汗，但尽可能深呼吸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画画这件事上。

可怕的仙道彰，是第一个让她在作画时，差点有了分心念头的人。

“好了，仙道君。”

你可以不要看着我，看看别处活动活动双眼了。

“哦，可以给我看吗？”

目光的方向没有改变，而是靠的更近了，刚要合起来的备忘录不得已的，只能往他脸上推了过去。

“喏，只能看一下。”

捕获他的目光，又很快抽走，仅闪现数秒。

水原从不怯于展示自己的作品，可此时此刻，他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扫视着满是她情意的画。

会被发现的！

赶紧将小本本收好，仙道也不再盯着她看了，满脸笑容的他已经收获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虽然什么也不说，不承认不答应，可全写在那张单纯如白纸的脸上了。

“仙道同学，真的不用给，但有个小小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与老板的交涉并不算顺利，对方死活不肯收钱这件事令天才无奈摆手，把钱直接丢在桌子也不礼貌，但对方似乎是个很固执的人。

“嗯？”

他不想扯皮了，这种事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能否拍张你的照片，挂在店里？”

对方的目的明确，也不算为难。

“可以。”

静坐着等待对方结账归来的少女，突然被身后的人cue到。

“但要和她一起拍。”

她听见，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不容商榷。

老板也没想到仙道会如此回应，这种和女生的合照，太令人为难了吧，谁都知道大家都是爱慕他才会选择前来品尝同名拉面的。

“也行吧。”

聊胜于无，先拍下来再说吧，从少年确信的表情中他读到了这是目前唯一可以拍照的可能，他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于是少女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仙道拉出椅子往她身边一坐，肩膀手臂间不留任何缝隙紧贴着她，老板带这些遗憾在桌子的对面举起相机。

“咔嚓——！”

笑容甜美、真实，被永久保存了下来。

“真的不用送我回去，仙道君在这里念书，住的也不远吧？”

车站前，能让他送到车站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对方直接从拉面店回家会近很多。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到家给我打个电话，就放你走。”

他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怎么那么霸道？

“好啦，讲不定是我先到家哦，坐车只要十五分钟，车站离家也不过五百米。”

“哦，那还是我快。”

分别的时候，该有怎样的仪式呢？

从拉面店走出来的时候，水原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心声只有自己听得见可身边的少年好像太聪明了些，会从她只字片语中抓到漏洞，也会看眼色轻易识破她已经准备缴械投降而举起的白旗。

还算礼貌绅士，除了很偶尔那些很自然的手势，譬如轻拂碎发或是擦拭嘴角的油渍，他没有更多逾矩的动作了。

请这样保持下去吧，想的是那就这样开始好了，却也害怕过分亲密。

“车来了，路上小心。”

风轻轻地吹，捎着柠檬甜又涩的清新，掌心的纹理清晰，仙道扬起的手在路灯的照耀下，温温柔柔的落在她带着天使光环的头顶。

一下顺着发丝的生长方向抚摸，又一下，拨乱了她故作镇定的心弦。

“仙道君，再见！”

赶紧背着画板逃跑了，而身后还传来了久久散不去的关心。

“路上小心，记得我会等你的电话。”

即使跳上车，往后排走去的几步时间，也能看见那张越来越令人心动的笑脸隔着一扇扇玻璃窗，快点坐下，否则呼之欲出的心意又要被他发现了。

没有交朋友资格的水原，第十五周的周四夜晚，做出了从未预设过的决定。

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触不到的深海是暖的，沿路绽放的花朵是香甜的，天上的云朵与她不再抵抗的心是一样，柔软的。

长长的电话线，有些犹豫和忐忑，但这是答应她可以独自回家的条件，少女从不食言。

“喂？是仙道君吗？”

“嗯。”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更慵懒，这人不会已经躺在床上了吧？

“我到家了。”

不面对面的时候，好像尴尬许多，少女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那我就放心了，早点休息吧，水原。”

还好对方也没有要继续聊天的意思。

“嗯，那我去洗澡了，再见。”

清清冷冷的质感，将内心的躁动隐藏的很好。

“晚安，明天见。”

嘟嘟嘟……他先挂了电话，等等……他说什么？！

明天见？！

喂喂喂？！

喂？！

“明天？！仙道君……你说什么？”

嘟嘟嘟……

果然是挂了，电话这头的少女哑口无言，这人怎么好难对付啊。

要再打个电话过去问他什么意思吗？

算了……

这就是会让樱木花道一会哭一会笑的，所谓的喜欢吗？

水原并不抗拒这样忽上忽下小鹿乱撞的心情，她一直都是情绪很稳定的人，长久以来自认不会像那些前来与自己表白的男生一样，满脑子都是“交往、牵手、拥抱、一起上下学吧”这样不知所谓的想法，可现在沐浴后的自己，却傻傻的站在镜子前。

明天穿什么好呢？

深深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这天夜里睡的比平时更晚些，她写下了一篇完全不加以修饰的，只关于仙道的日记。

嗯，下周的水原看到会作何感想呢？

「喜欢一个人是难以言说的感受，站在仙道君的身边，我便懂了这样的感受，像是远处的大海在尚未察觉时就淹没了脚踝，像是夜空中徒然下起了场大雨，像是被流星砸中了，不知不觉我已经倒在他湛蓝的眼睛里。

我深知不该踏出这一步，可我的脚步却不再由我的大脑控制，走出的每一步都朝着他的方向，明明是第二次见的人，却占据了一颗小小心脏的全部。

七分之二，这么想也不算过分？

如果我的人生从今往后只有七天，那他出现的第一天，就相当于正常人类的十多年。

所以对他怦然心动而无力抵抗的我，未来的水原，你也可以理解的，对吧？

6月23日，周四。」

日记本上一个粉色的笑脸，好像还不够，再追加一个好了。

睁开眼是绵延的细雨挂在窗台的玻璃上，身着淡蓝色短裙的少女带着彩虹般的愉悦心情前往画室，轻快的步伐在透明折叠伞下令裙摆随风摆动。

“水原，今天心情很好啊。”

连画笔都将她出卖，躲不过老师的一双慧眼。

“水原，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

秋山也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轻松写意的神情，从换上制服起，每隔几分钟就要往大门张望几下，然后又自顾自的晃晃脑袋，低头浅笑。

虽说是周五，可下雨天生意自然不好，少女想了想自己也真是笨，仙道这时候还没放学，以及放学后还会有篮球队的训练吧。

明天就是他的重要比赛，今天会留到更晚吗？

“叮咚——！”

放学时间还是迎来了不少女高中生前来购买限定款陵南篮球队主力球员制服号的小蛋糕，她才想起前日秋山送她的那颗，后来是被樱木军团几个人瓜分掉的，心不在焉的那时候，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品尝。

敲击着收银键盘，先留下一颗好了。

“抱歉，7号已经全部售罄。”

可眨眼间，她从玻璃柜中拿走的便是最后一颗7号了，漂亮的女高中生满是疑惑的看着少女的举动。

“这颗不能卖吗？”

对方半挑眉质问，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颗……是我……”

不知所措举着蛋糕的手停下了眼下的动作，她不想让，这是留给自己，留给仙道的。

“叮咚——！”

氛围逐渐凝固成冰，挤满人的小小甜品店内，讨论声逐渐响起，漂亮女高中生面不服气，扯了扯嗓子，准备进行一番口舌之争。

“明明还有一颗7号，为什么说卖完了？”

秉承顾客至上的原则，该如何说出口。

“可是……”

是要留着给他为明日比赛祝福的，是要注入全部的力量亲手交与他的，是满怀心意所以不能轻易拱手相让的。

“哪有客人想要你不卖的道理？”

这样的私心令她语塞，被众人的目光所挟持，只能失落的找起手边的包装盒，与她胸口的蝴蝶结一样活泼明艳的颜色。

「没关系，水原，你不需要这颗7号小蛋糕。」

低下头，少女暗暗安慰自己，再用别的方式给他加油好了。

轻轻的将托纸放入盒内，稍作调整后，完美嵌入，搭上扣，取出粉白色的丝带，用双手共同构筑少女心爆棚的蝴蝶结。

“同学，很抱歉。”

如从天而降的光暂停了所有的哄闹，温和声音有着奇特的魔力，彻底安静下来的店里，目光齐刷刷的朝着从人群中走向甜品柜台的少年身上望去。

仙道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节奏，即将缠绕而成的丝带停滞半空。

“这颗蛋糕我女朋友想要。”

温柔的口风，明明是在对女高中生说话，他的目光却全然在水原身上。

“可以请你让给我吗？”

短暂的微笑，礼貌地询问，即使不正对着自己，也令人难以拒绝这张帅气无暇的脸。

整个甜品店因他的出现、他的话而炸了锅，可对水原而言，这一刻的世界却静了下来。

「没关系，水原，你不需要这颗7号小蛋糕，因为最好的，已经在你眼前了。」

安静到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声，仙道君，你是否也听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