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 第8章 往事

前世，应秋元可乖了。

上野秋却是个贯会‘惹是生非’的，时不时便要被罚下跪认错，有时候娘狠下心来甚至会打她一顿然后吊她个一天一夜。

偶有几次，应秋元被上野秋连累一道被罚跪在祠堂守夜。

娘站在她们面前问二人可是知错。应秋元抿了抿唇没回，上野秋却嘴硬，嚷嚷道‘我没错。’

娘见此也不生气，只嘴角一勾，溢出几分森冷笑意来。

因着爹爹说过娘亲虽长的好看，但脾气不大好。她高兴时会笑，生气也笑，笑起来弄的旁人一颗心甚是不安。

应秋元发觉不对劲，余光一瞥却见上野秋听见娘亲笑声，下颌一扬，脸上傲然之色更甚，显然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猜到接下来估计会不大好过，她果断的举起双手，老老实实的回道：“我知错，娘我知道错了。”

她知道什么错呢？

那时，她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上野秋连累稀里糊涂的一道跪在祠堂前被一众奴仆围观。但顺着她娘总归是没错的。

果然，她娘见她主动认错，神色微缓，语气柔和的令她起来。

上野秋却不满的瞪着她，骂她是胆小鬼。

应秋元想胆小鬼便胆小鬼吧，普天之下，孩子怕娘简直是天经地义、最挑不出错的一件事。

拍拍膝盖的灰，抚顺微皱的衣裙，她扬起头，微笑着去看她娘。

深夜，祠堂灯烛晕染出陈旧的光泽，打在她娘脸上，让那一张白日里艳丽的极具攻击性的脸都显出几分慈祥来。

她娘目光安静的看着她，摸摸她的脑袋让她早些休息，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听见这话，应秋元便极其乖巧的走了，徒留身后的上野秋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

当天夜里，应秋元睡的很好，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只是早晨用膳时见着对面空落下来的座位突然想起这个妹妹来。

那时候，两人还不算太熟。

她只是因着好奇方才向侍女问了一句上野秋如今是什么状况。

结果很不好——

上野秋被罚跪祠堂数日，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便起来。

除此外，娘还不准旁人给她送吃的，看样子是打定主意教训她一顿。

应秋元等了两日，却等来上野秋饿晕过去的消息。

而当侍女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欲带她回房休息时，她又突然醒了过来，并且极有骨气的在侍女怀中挣扎起来，仍旧怒气冲冲的说道：“我没错，我就是没错！”

结果可想而知。

娘当场让人将她放下，房门一关，再不理会她了。

应秋元知道这事后没多想，当天便背着人偷偷给上野秋送饭。

最开始去的还挺勤，一日三餐荤素搭配、点心水果一个不落、并且时不时的还会送些泥人、话本之类的玩意给她消遣。

只是后来时间长了，上野秋性情坚忍，想法没变，固执的认为自己没错。

应秋元却没她那般能耐，送饭送的整个人颇有些疲懒。

从最初的一日三餐到十日后的一日一餐，荤素搭配没了，食盒中只有几片没盐没味的绿叶子菜。

半月后，她便更敷衍了。只在经过祠堂门口时随手丢给她一个大白馒头，有时候那馒头还是冷的。

一日，府上来了同龄的小姑娘做客，她便忙着同那些人玩在一堆，等想起上野秋时已是过了整整两日。

她反应过来后，照旧去厨房寻了馒头准备给她。

可将打开祠堂的大门，跪坐在蒲团上打瞌睡的上野秋便醒了过来，见着她，脸色一变像只饿狼似的一跃而起朝她扑了过来。

只瞬间，两人便打了起来，动静太大，自是将上野椿引了来。

这次，不用娘逼问，上野秋便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乖顺道：“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那是这么多年来，上野秋第一次主动认错。

她认完错便洋洋得意的去瞅应秋元，却见应秋元被几个同龄的小姑娘围着。小姑娘们声音细软，长的也乖，最是会心疼人。

应秋元手背被上野秋抠挖破皮，那几人却活像是见着什么恐怖骇人的伤口似的，呀了一声，竟是整齐划一的哭了起来。

哭也便算了，胆子小的女生上野秋见的多了。可那几人即便哭的惨兮兮的，却也不忘拿出贴身小花锦帕去包应秋元手背上的伤口。

而应秋元呢？

这人正用一副痴迷的神态看着替她包扎的小姑娘，一眼看去活像是大街上盯着大姑娘屁．股瞧的二流子，口水都快流下来啦。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上野秋心里瞧不上，可听见应秋元接下来的话却又气的不轻。

应秋元闻了闻裹在手背上的粉红小帕，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都软了下来，她夸赞道：“好香啊。”

说完，又伸手去牵人小姑娘的双手，小声道：“柔柔，你可真好。”

小姑娘闻言柔柔弱弱的笑了起来，半低着头，笑容有些腼腆。

应秋元也笑，一边笑一边说道：“柔柔你便在此住下吧，别走了，这里房间多的是。你要是想，也可以同我睡。”

柔柔有些为难，细声细气的说道：“可是这终归不是我的家啊，我总得回家的，爹爹在家等我。”

应秋元想了想便很是大度的说道，“那我便同你回家吧，我去你家住可好——”

上野秋没有继续听下去。她呜啦一声直接哭了出来。也不知是这一个月受罪太多，还是太久没进食饿的。

不过即便她饿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还是不讲道理的，竟是哭着哭着又要冲过去继续去殴打应秋元。

只是这都是前世的事了。

但无论前世今生，闯祸的都是上野秋，同应秋元可没什么干系。

思及此，应秋元默默道：“小秋，我又没做错事，做什么要同你一样受罚。”

“什么同我一样。”上野秋脸色不悦，傲慢道：“我同你不一样，我可乖了。”

应秋元哼哼两声，“我也没犯错啊，我暂住在这的事已劳烦慧娘告知你们，又不是一直不回家，只是在这照看宗度罢了。”

“照看宗度？为了一个臭男人，你连家都不回了！”

说罢，上野秋又自说自话的反驳道：“不对，不是你家，是我家。但你也得回来。你不知道那天娘有多生气。丘为那小子还一直笑话我是夜叉所以你才不敢回家。”

应秋元沉默下来。须臾，她语带不满道：“你不是夜叉，你是我妹妹。你也别理丘为那混蛋。”

上野秋哼了一声。

应秋元却又说道，“还有，宗度不是臭男人，他是我未婚夫。他虽然两天没洗漱，身上的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作为应秋元口中味道不怎么好闻的未婚夫，宗度脸色微微有些沉，莫名的盯了她一眼，目光阴郁。

应秋元却未注意他的变化，只抬头注视着身侧的上野秋，态度坚定，语气却十分柔和，“妹妹，我还是不回去了，等他身体好了我就回来行吗？”

那时候丘为同小秋祖母应当已离开沈家。

上野秋：……

愣了片刻，她仍旧摇摇头，“不行，今天就得回去。”

怎么说不听呢？

应秋元手腕一动，双肘用力一击上野秋腹部，趁机一翻身，瞬间便离她两丈远。

等站定后，她一边低头咬着手腕的绳索，一边谨慎的盯着前方捂着肚腹，半蹲在地的上野秋。

看的出来，她是真不打算回沈家。

也亏得上野秋虽是天才，但还有半年才入读应天书院，方才又一时大意才让应秋元得了手。但若她认真起来，应秋元其实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上野秋却不打算再对付应秋元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将双刀别在腰后，盯着应秋元故作随意道：“你如今不回来，以后也别回来了。”

“妹妹——”

“别叫我妹妹，我要回去告诉娘亲，说你为了个臭男人连家都不回。”

说完威胁的话，上野秋却未立即离开，反是死死盯着应秋元，好似想要一个解释。

可解释什么呢？

应秋元不知道说什么，不由的朝宗度看去。一时只见少年身形懒散的靠在墙上，头微微垂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干净的侧脸以及黑长的眼睫。

听见应秋元走近的动静，他抬头朝她看来，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不打了？”

声音清润，很是好听。

应秋元有些羞涩的摆摆手，低声说道：“我打不过她。”

宗度听见后没说什么，只下颌微仰，示意道：“去叫人。”

应秋元有点疑惑，“叫谁？”

“守在院外的护卫，其中一人脸上一道疤，是他们的头，你见着便能认出来。你见着他后就说我想起同我娘奸夫有关的事情了，让他把消息传给我爹。”

“哦。”

“对了。”

宗度不在靠墙而立，站直身体后的他高出应秋元小半颗头。

他垂眸望着眼前的少女，意有所指道：“同时让他派人进院伺候，侍女、洒扫婆子、后厨的人都叫回来。我饿了，也要重新洗漱一番。”

应秋元认真的将他的吩咐记了下来，一脸郑重的说道：“其实你不臭，我鼻子灵，你那是残留的血腥味。”

宗度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应秋元却又叹了口气，低声嘟囔道：“不过你若再不洗漱，估计不久便要起汗臭了。”

“不过想通了是好事。”

她又一脸欣慰的点点头。

一旁的上野秋却怒道：“你们背着我嘀咕什么？！还有，你让她去叫人，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又不是你家侍女，凭什么听你的——”

“她是我未婚妻。”

宗度看向上野秋，脸色平淡道：“我让我未婚妻帮我办点事很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

应秋元亲人，一向与人为乐，最是善于助人。而且在跑腿这件事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最擅长的。

见应秋元急吼吼的跑开去帮宗度传信，上野秋不由得骂了声‘狗腿子！’

应秋元闻言脚步一顿，有些莫名的看着上野秋，随即又去看宗度。

宗度脸色发沉，看了她一眼，唇瓣一掀一阖缓缓道：“再不洗漱，我就臭了。”

这可是大事啊！

应秋元姿势一变，再不理会上野秋那句嘟囔，忙甩动着两条长腿朝院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