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犬 第17章 第 17 章

被请到前厅饮茶，低头喝了一盏，才见到来迟的容州，此时他一身苍蓝色圆领长袍，束袖长靴干净利落。

“阿鸢姑娘？”

仔细辨别他眼底的情绪，除了惊讶再无其他，阿鸢松口气：“容将军，我贸然过来，不会打扰吧。”试探道。

容州未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一旁候着迫不及待的男子，皱眉道：“这位是？”

薛峰连忙抱拳，递上投名状：“在下是特地来投奔容将军的，容将军的能力令人佩服，只有投入军中，才能一展抱负捍卫家国！”此番雄心壮志的发言已经打过几遍腹稿，一口气说出来还是难免激动。

容州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告诉他，不需要征战了，因为他们已经决定缴械投降。

深思半晌，还是没说出口：“你有这番心意是好的……可……”

薛峰目光灼灼：“容将军，我手底下有百余人，在乱世中无处可去，自立山头门户，若是将军不收留我们，我们只能成为敌军的刀下魂！”

话说的很重，阿鸢也不禁侧目。

对视良久，容州叹口气，心里有点数了。

“既然你决心投奔，军中也不会亏待，只管来。”

薛峰终于笑了，大嗓门震耳：“多谢容将军，我这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兄弟们。”

余晖短暂，阿鸢心里忐忑，容州并未说让她留下，桌上只有她和容州二人，吃饭的速度慢下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要求留下。

“阿鸢姑娘，城中医馆很安全，也有晓燕姑娘能照顾你，方便些。”

阿鸢情绪低落下来，碗里的饭菜瞬间没胃口继续吃：“容将军就这么想撵我走吗？”含泪道。

容州见她低着头用手背抹了一下面颊，似乎在擦眼泪，紧张的摆着手，手足无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这一句话，不知道再说什么能让她止住眼泪。

阿鸢泪盈于睫，抽噎着：“容将军是厌烦我吗？”

“不是的……”

“那为何一直撵我走？”

“……撤离的路上我没照顾好你，害得你高热晕厥，还是扈大娘发现的，当时你已经滴水不进嘴唇发白，面颊红的像是两团火，没办法只能就那么挺着，到了城里赶紧送到医馆才放心……”

阿鸢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后怕了，觉得没照顾好她心里有愧。

“容将军，这不怪你，是我体格弱，日后我必勤加锻炼，你就放心吧，我很好照顾的……”阿鸢挺直后背积极表现，胸腔一股气上涌，没憋住咳嗽起来。

面颊连带着耳朵都红了，后背上一只大手缓缓的拍着，似乎拿不住力道，有点轻，像是挠痒痒。

咳嗽终于忍住，背后的大手渐渐收回。

“阿鸢姑娘，将军府上还有客房，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吧，只不过，这是凌霄大将军暂居的地方，行动有何不便先与我说。”容州最终妥协。

阿鸢忍住将要翘起的嘴角：“好，那我回去收拾一下，顺便告诉晓燕姑娘一声，这几日也麻烦她照顾我了。”

将军府不大，容州只能让阿鸢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两间空房选出一间稍大些的，又把自己屋里的东西全都搬过去。

凌霄乐的端着茶盏笑：“果真如此？还从未见过杀伐果决的容将军能对一个女子细心照顾，不是刚入营便挑刺，把一个帐子里的人全打趴下的时候了？”

容州抿唇：“是他们先要对我动手在先，况且，我没与他们动真格。”

“好，那你何时对后厨的金花如此照顾过？”凌霄面容白净，少年心性显露出来更显稚嫩，追着问个没完，满眼揶揄。

容州沉稳敦厚：“大将军，莫要拿姑娘家的名节玩笑。”

凌霄收敛笑意：“好，是我玩笑过了头，你别放在心上，若是阿鸢姑娘住着有何缺少的地方，就与府上管事的柴叔说，你是个闷葫芦，阿鸢姑娘或许在府上会觉着闷，时常带她出去逛逛，安国目前暂无动静，城内把控严格，是安全的。”

桌上摆着白粥和几样小菜，碗碟都是普通的白瓷，阿鸢起的晚了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快吃，没想到容州会等她一起用早膳，换了一个新环境有些失眠，坐在窗前胡思乱想许多，后来撑不住眼皮要合上的时候才回到榻上睡去。

“街上有卖杂货的，想去看看吗？”

容州忽然的一句话，阿鸢放下粥碗：“好像没什么要买的。”不明白他如此问是何意。

沉默半晌后，容州再次问道：“有何缺少的吗？”

他似乎很想带她去街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

“……那就去吧。”

撤离的时候经过的那个城镇和这个地方完全是两个样子，一个萧条无人烟，一个人烟稠密，到处是马车和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面店铺挂着统一的旗帜，是凌霄所管辖营地的牙旗，飘扬的红色像是旭日升起，鼓舞人心。

“这些是百姓们自发组织的，说是心系大将军，想要出一份力。”容州言语间带着自豪。

阿鸢心底却只觉得悲凉，这些百姓不知道结局，也不知道即将迎来灭国，好沉浸在也安国一站的激动中。

“这样的日子或许就是他们期盼的，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能不殃及无辜吗？”阿鸢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走到胭脂铺门前，容州停下脚步：“进去看看吗？我在门口等你。”

回想进营之前，她也是在胭脂铺准备了一些用品，大概是被他误会了吧。

阿鸢眸光闪烁，不好意思与他明说，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胭脂铺，经营胭脂铺的仍然是女子，一回生二回熟，阿鸢拿着小布包装起来的东西走出胭脂铺的时候，容州还是背对她。

拽了一下他后背的布料：“可以了，走吧。”

总不至于带她出来就是想要到胭脂铺吧。

“容将军，你有什么想要买的吗？”

“没有。”

街边小商贩推着小车，上面摆着各种样式的糕点，阿鸢留意两眼，没想到就被容州注意到了。

“哪种最好吃？”容州没买过糕点，也不知什么样的好吃，从前看见其他人吃，也幻想过是什么样的味道，后来入营每日大家伙吃的都是一样的，训练累到想不了那么多，渐渐就忘了。

卖糕点的老大娘说话前先笑：“都好吃，都好吃，买给小娘子不如每一样都要一块，吃着好吃的了下次多买些。”

阿鸢看着摊上十几种样子的糕点，摇头道：“吃不了那么多，有没有不太甜的。”

“不太甜的……桂花的和陈皮的，都是酸甜和清香的，不怎么甜。”老大娘介绍道。

“那就这两样，每样来五块，可以吗？”阿鸢抬头看向容州。

“可以。”

糕点仔细用油纸包好，容州拎着，一路上又买了几样小吃，慢慢走回将军府。

“这都是给我的？”看着容州递过来的几样糕点和小吃，阿鸢总算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非要带她去街上转一转，还主动买这么多糕点和小吃，他是不爱吃甜食的。

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多谢容将军。”

“没事。”容州指尖微颤，慌忙离开，似乎晚一步就会被戳破心事，藏不住那些蠢蠢欲动。

将军府上来了一位贵客，听说是凌霄大将军在边塞结实的小兄弟，二人一同惩戒过趁乱作祟的逃兵解救下一家老小数十口人。

阿鸢满心好奇，如果她没猜错，这位小兄弟就是女扮男装的女主，此时凌霄还不知晓她的身份，真心结交。

而女主此次潜入只是想要打探城内布控，方便日后大军兵临城下之时选取突破口，不得不承认，女主胆大心细，有勇有谋。

凌霄也早就想认识一下阿鸢，借着这次机会让容州把阿鸢也带来一起用晚膳，容州本想拒绝，无奈凌霄再三坚持。

晚膳准备在前厅中，怕阿鸢觉得拘束，还特意找来城主之女作陪。

“早便听闻容将军身边有一位阿鸢姑娘，一直好奇想见一见，他还藏着掖着，这回可算是见到了，果然明眸皓齿如花似玉，怪不得不让见，是怕被我带坏了吧。”刘茹落落大方，拉着阿鸢的手不松，笑闹着打趣。

“刘姑娘是城主之女，胸有谋略为人爽朗，曾经闭城带着仅有的护卫守护城内百姓，等到援军到来的时候也鼓动城内百姓一同应敌，那场战事才能如此顺利平息，若是当初没有这份坚毅的勇气，城门大开，迎来的只能是血流万里生灵涂炭。”凌霄回忆到此事的时候想起当初并不相信，只以为是老城主为了给嫡女增添出嫁资本扣上的帽子。

后来得知事情真相，才对她另眼相看。

“你这是对阿鸢姑娘一见如故？”

刘茹洋溢着的笑热情单纯，像是覆盖着一层圣洁柔光：“那是，阿鸢姑娘一看就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子，想必和我性格相投，只怨为何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这几日城中可有逛过？”

阿鸢看向容州，遂点点头：“逛过了。”

刘茹眉梢一挑，暧昧一笑：“原来是这样，那也不碍事，明日我再带你去逛逛你没去过的地方，容将军跟着多有不便，咱们女子一块玩儿才好。”

笑闹后，凌霄正色继续介绍道：“这位是肃兄，家里在江城经商，一表人才翩翩君子，今日途径此城邀约小聚。”

阿鸢总算见识到了原书中的女主，长相确实雌雄莫辩，她极少说话，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扬起的唇也恰到好处，不会觉得殷勤，也不会觉得失礼，长睫扫下，左眼睑处有一颗淡淡的泪痣，眉梢带愁，柔和了针锋相对的少年感。